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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潘成似突然想起什么般轻吐道，他边放下筷边说道“我先去充个电。” 那双赤足随着白博的轻应而踩上地面，去而复返的身体重新坐于椅上，那熟悉的笑容再次出现在白博眼前。 室外的阳光是那般灿烂，卷着温度的风吹不动那缠叠在一起的窗帘，窗帘厚重得就像那承住潘成心跳的胸膛，热风舒适得就像那轻挠白博肩窝的发丝。 家门被打开又关上，陈助理带着物品出现又只身消失。 潘成似以往般窝在沙发与矮桌之间忙于工作，白博亦像以往般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一个家里，眼下立于阳台的他碾灭香烟便转身迈步，恰好碰见刚起身往阳台走的潘成，他对上那双含笑的眼扯了扯笑容便错开视线不停步地重新落进沙发里，双手随之重新捧住笔记本。 那落于屏幕上的视线在其上浏览几息后便转而落在阳台，落在潘成身上，白博看过一眼便看向屏幕，五指落于键盘上随着转动的眼珠不时轻击又不时滑动屏幕上的光标。 潘成夹着烟享受着这片刻放松，眼里满是夕阳带来的烂橘色，眼下的景色是那般美丽又宜人，就像他立于阳台的身影，就像那张被橘色沾染的漂亮脸蛋。 “你不是第一次被绑。”白博忽然开口说道，语调平淡得就似那无甚变化的天气，话语不是疑问，不是试探，而是肯定，肯定又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猜测。 那被夹于指间的香烟在抖落烟灰后因那似随意一说的话语而停滞在烟灰缸上方，由燃烧带出的烟雾无声地在从那根停滞的香烟里飘出。 潘成呆滞两息便转眸抿出一抹沾染苍白与无力的笑容，他眼里的白博仍是处于他在工作时的模样，对方正抱着笔记本显得那般专注又那般懒散，腿盘得是那般随意，似要掉不掉般，笔记本摆得是那般随便，歪歪扭扭得在白博手里仿佛是一台平板般，对方明明坐得那般不正经眼里却看着那不知需要多少精力的东西，那五指落得那般慵懒却不知处理得是不知牵扯多少人财力的事情，此刻的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让他倍感安逸，不知是因为那宜人的夕阳还是因为那个没看着他的白博。 那停滞在空气里的香烟终是被潘成含进唇间又被指尖碾灭在烟灰缸里，他无声地抬脚走进室内，就如一直沉默又专注的白博般。 那双赤足踩上地毯又顺着盘坐在地的身体压在地毯里，潘成稍稍仰脸看向白博轻声说道“不是，我不是第一次被绑。” 白博轻应一声便转头放下笔记本，继而将视线停在潘成身上，一副安静聆听的模样，又一副任其讲或不讲的模样，他并没有抛出问句，只是保持沉默地注视潘成。 潘成似苦笑般扯了扯嘴角便开口说道“以前有一群绑匪以为我是潘仲谦的儿子，就想要绑我赚一笔，绑一个小孩很容易。” 那略带自嘲的轻笑随着垂落的视线而冒出，潘成继续说道“我父亲在给他的儿子过生日没有接电话，我母亲和我姐也在那个生日会里，母亲以为我在闹脾气，是我姐，是我姐找不到我，也是我姐发现了那个放在门边的盒子，绑匪送的，因为我父亲不接电话。” 潘成稍稍垂脸扯了扯无力的嘴角继而说道“我姐抱着那个盒子等我父亲切完蛋糕之后才走到他身边扯着他衣角撒娇说有东西想要给他看，要悄悄给他看，其他人在笑，我父亲在笑，我母亲在笑，我姐也在笑。” 说到这潘成亦在笑，笑得那般坦然又无力，笑容尽显苍白与失神。 “很好笑，真的很好笑。”潘成敛了笑快声说道，连脑袋都轻摆两分，话里满是嘲弄与沉重，他停住脑袋便接着说道“一个十几岁的女生独自和绑匪完成交涉，确定好所有的交接才捧着那个盒子拉着我们口中的父亲走到角落里，找他借钱。” 那无声的笑从半张的双唇间跑出，潘成继而说道“我姐找他借了钱又借了一个保镖，然后和母亲说她在后山看到一朵很大很漂亮的花，她想去摘，想要拿来给寿星添个彩，我母亲在别人的笑声里笑着答应了，我姐就带着一个保镖带着钱去赎我，绑匪很开心，他们说他们求财而已，不会伤害我的，他们很开心，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们所要求的那样进行，我也安全地出现在我姐面前，我看着她是怎么拜托那个保镖的，她求保镖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反正潘先生不在意，反正我也回来了，保镖答应了，我姐让他开车送我们回家，我洗了澡，换了衣服，母亲看到我的时候都没发现我换过一套衣服。” 那张略显嘲弄的漂亮脸蛋随着话语轻扯笑容，潘成没让那勾起的嘴角落下就继续说道“最后是我亲手捧着花送给潘夫人，就是我姐说的那朵很大很漂亮的花，用绑匪送来的礼盒装着，里面什么都没剩，只有那朵很好看很好看的花。” 潘成笑了，笑得那般清晰又那般毫无情绪，就像再次看见那朵装在礼盒里的花般，他合了合眸便接着说道“为了摘一朵花，我姐勾破了裙子弄花了妆，我划花了皮鞋磨损了裤子，尽管我们掩饰得再好，他们一样能看到我们为了那朵花费了多少精力，没人知道那个礼盒里曾经放过什么，我的父亲把人和钱借给我姐之后就对这件事不闻不问，我母亲根本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件事，我还怕她发现我手机屏幕碎了，结果她连我换过手机都不知道，还莫名其妙地问我什么时候换的手机。” 那无力又淡然的笑容无声地展露在那张略显悲戚的漂亮脸蛋上，他稍稍仰脸看向昏暗橘黄参半的天花继而说道“我赚的第一桶金没有被我用来滚第二桶第三桶，被我用来还我自己的赎金，他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我说还钱，我说我会把欠他的钱连本带利还清给他，他觉得很奇怪，问我什么时候借过钱给我了，我说我是帮我姐还的，他说我姐什么时候找他借过钱了，我说我姐是在他小儿子生日会上找他借的，他不说话，一直不说话，我等了又等，然后我就挂了，他不记得很正常，没人知道我被绑架过，我想除了我姐应该没人会记得吧…” 话里说不明唏嘘道不清自嘲，潘成无声勾了勾笑便说道“我一直都记得，什么事情都记得，我记得我要赚钱，我要还钱，我要还我姐当初为我借来的钱，我的第一桶金他收了，但往后他就没再收过我任何一分钱，所有汇过去的钱全部完完整整地用现金扔回来，他也不嫌烦，一次又一次把钱扔在我公司，他不管我收不收，也不管钱会不会被人拿走，我还一次他就叫人把钱扔回来一次，他不管我，我也不管他，我钱照还，他照扔，有时候钱会被Elmo收好，有时候钱就是不见了，我不管Elmo，Elmo也不管我，直到我把自己的赎金连本带利地还完，Elmo才有一个安稳觉睡，他终于不用担心那些被扔回来的钱会不见了。” “我记得那时候发生的所有一切，我甚至记得绑匪都说过什么话，我记得我姐哭的样子，也记得Elmo生气又什么都不说的样子，但我就是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感觉，就好像这段记忆不属于我自己一样，它留给我的只有愧疚和债务。”潘成抿着淡然又失力的浅笑说道，他转眸看向白博又扯了扯笑容，脸上浮现两分放松又带着些许克制。 那双眼倒映着那张挂笑的漂亮脸蛋，亦看进那半藏于眼帘下的双眸里。 白博抿了抿笑便抬手触上潘成的脑袋，他抚着手里的发丝轻缓地说道“应激的话你最好告诉我一下，我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及时地发现。” 潘成软着眼角轻轻点头说道“知道。” 白博合眸笑了笑便收回自己的手轻吐道“可以工作就是说没事了对吗？” “对。”潘成勾着笑点头肯定道。 “我还有事，走了。”白博轻声吐道，身体随之从沙发里站起。 潘成似以往般抿着笑轻应一声便跟着那步伐转动脑袋，那视线从白博身上离开又重新落于换过衣服的白博身上，他伸手触地在地上爬行几步便抬身随意地坐于地面注视着在玄关穿鞋的白博。 白博转好鞋回头便看见那熟悉的笑脸，他没在第一时间收到那带着不舍的道别眼神，反而收到一声道谢，他不禁垂脸吐笑，那听到耳朵起茧的不只有‘对不起’，还有那句‘谢谢您’，那无奈的笑里不知从何时起已染上些许苦涩，他抬眸看向潘成稍抬下巴轻应一声便转身开门。 那落在身侧的五指在门闭合后轻轻攥起又放开，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厌世脸还是那张厌世脸，帅气且面瘫。 无人知那扭曲倒映在银色上的厌世脸下藏着怎样的心情，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
第136章 126｜暗叹 成人后的被绑与儿时的被绑似乎没什么不同，世人不知，亲人不知，知情的人也当作不知，但潘成很快就意识到他错了，至少他不再是独自跌跌撞撞地出现在姐姐面前，至少他不用在失神的状态下去安慰那泣不成声的姐姐，至少他不再需要亲人向绑匪妥协才能获救，至少今时今日的他记得自己在遭受那一切时是何样的感受，至少他不再是在获救后独自拥着黑暗入睡，至少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拥着他入睡，愿意为他赶走缠绕他的梦魇，愿意陪他一直一直待在那即便柔软却不足够舒适的地面上。 他错了，错的不止是一点。 无人会当作不知，白博不会，Psycho不会，白管家和阿兰亦不会。 当白管家在白博走后没多久就出现在潘成家里时他便发现自己错得彻底，那满脸挂着心疼的白管家让他不受控地第一次在其面起弯下嘴角，也是第一次这般没礼貌地扭头转身，惹得白管家一脸茫然又着急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不想见到叔？我放下东西就走哈，汤和茶都在保温煲里，不喝的话明天早上就不要喝了哦，其他东西您也不用理，放着等我上来搞就好。” 白管家说完见潘成还是背对着他不禁越来越着急，他顿时将放下的几袋东西重新拎在手里，独留那两个保温煲在桌面，他似小心翼翼般靠近潘成停步在其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轻声说道“那我走了哈，有事您就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行，要不您打电话给陈助理也好，他问了我好多，我又没说什么，他还挺担心您的，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一声‘叔’响在白管家踩下玄关时，他顿时应声回头，眼里是那再熟悉不过的潘成，那张脸上依旧带着他熟悉的笑容。 “我刚刚以为脸上有伤才转过去的，不想让您看见。”潘成轻笑道，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 白管家一脸紧张地踩上地面边走边连声吐道“少爷带你去看医生没有？伤哪了？叔看看？” 待白管家走近一看才发现那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但他仍紧张地伸手想要去触潘成，潘成随即笑着抬手轻拍白管家的手臂说道“我没事，他帮我揉了药酒，淤青散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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