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不易摇头,哭得不能自抑:“他不说话,也不搭理谁,就在暖阁睡着,饭也没怎么吃,每顿就一小口……”他抬头,哭红的双眼看着薛凌云,乞求道,“世子爷,您可不可以不要跟殿下生气了?他……他这几天真的很难过。” 薛凌云鼻头一酸,连忙抬眼看向别处,喉头哽得痛,强忍着道:“你家殿下多能耐,才见了不到半个时辰的人,就敢喝得烂醉跟人走。” 杨不易低头,只是哭。 薛凌云将快要滑落的泪憋回去,不欲与这涉世不深的孩子多说什么,俯身下去将叶长洲横抱在怀里,对杨不易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府。” “嗯!”杨不易擦了下鼻子,点了个羊角灯,飞快地推开门,在前面照亮。 月牙巷与航船山,一个在坞原东,一个在坞原西,要横穿京城。武将出身的薛凌云抱着轻了许多的叶长洲,丝毫不觉得累。 已接近子时,路上行人断绝,只有时不时乱窜的野猫出没。杨不易打着羊角灯走在前面,薛凌云抱着叶长洲走在后面,听杨不易絮絮叨叨说这几日叶长洲吃了什么,说了什么。 凉月悠然,虫鸣吱吱,空气里不知名的花香,独属于这早春晚上的气味。薛凌云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怀中人,心道:既然如此伤心难过,为何就是不肯低头认个错?叶长洲,你高贵的头颅难道就如此难低下? 叶长洲睡得深沉,只回应他一个醉意深沉的笑。 将叶长洲抱回暖阁,见杨不易欢快地忙前忙后给叶长洲擦脸盖被褥,薛凌云眼里顿时起了几分艳羡:若自己也似这孩子这般心性单纯,只要伺候好他就开心,便少许多烦恼吧。 他默默叹了口气,道:“我走了,明日你家殿下醒了,莫跟他说昨夜的事。” 杨不易不想他走,连忙没话找话问道:“世子爷,小人脑子笨,若殿下问起昨夜那姓杨的,小人该怎么说?” 薛凌云刚走到门口,一提起那人就来气,转头没好气道:“我哪知道?!” 杨不易委屈巴巴看着他,一双小狗眼含着委屈:“世子爷……” 薛凌云哪受得了这种眼神,刚硬起的心肠又碎了个稀巴烂,无奈道:“你就说见他喝醉了,那人吓跑了。” “嗯!”杨不易又追问道,“那殿下要是问起他怎么回来的,小人该怎么说?” 薛凌云捂着额头思索了下,道:“不论你怎么编,只要不说是我送回来的就行。” 杨不易见他抬腿欲走,再想不出什么理由留他一下,干脆乞求道:“世子爷,您不能留下来陪陪殿下吗?” 薛凌云听到这话,狠起的心肠软了一下,转头看着睡得人事不省的叶长洲,心头动摇不定。夜凉且深,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不知他何时醒酒。 他平日不饮酒,应当不会醒那么快。 看这小崽子,多半也不知如何照顾醉酒的人,不如留下来照顾他吧。 薛凌云在心里给自己找了许多留下来的借口,那条准备迈出门的腿最终还是没能迈出去,轻声道:“你去吧,我来照顾他。” “嗯!”杨不易高兴极了,起身给薛凌云让位置,欢快地跑到门口,又转头道,“世子爷放心,我一定保密!” 薛凌云冲他微微点头,看着他欢快地离开。 薛凌云回到叶长洲身边坐下,就着幽暗灯火,望着那人的睡颜,眼里蕴着深深伤感。醉酒伤身,叶长洲在睡梦中也不好过,眉头微蹙,似很痛苦。 薛凌云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眉头,触手温软细腻,根根眉毛分明硬挺。叶长洲毛发旺盛,头发多,眉毛睫毛也是浓密。曾经万分贪恋这容颜,如今依然贪恋。不过,薛凌云已决定不再染指。 他轻轻撤了手,低头揉搓着摸过那人肌肤的手指,好熟悉好想念,几分留恋,几分不舍。 “唉……”薛凌云叹了一口气,给叶长洲掖好被角,看着琉璃窗外已隐现晨曦,低头在叶长洲额头落下深深一吻,温热的唇触碰到他温热的额头,却没敢再更进一步。 唇肉分离,薛凌云再次看着那人绝美的睡颜,轻声唤道:“长洲,长洲……” 那人双目紧闭,没有要醒的意思。薛凌云见他脸色红润,本就俊俏至极的脸庞在酒的催化下更是平添几分媚态,忍不住又低下头,动情地亲吻着他。 温热的双唇相贴,叶长洲温热的呼吸,带着些许酒香,亲上去那绝美触感便引起薛凌云一阵战栗。薛凌云情不自禁吮吸着他双唇,闭了眼,大胆地深处舌头撬开那唇缝,刚偷尝到一点香艳,便觉身下人微微动了下。 薛凌云吓得一颤,连忙睁眼,嘴唇还没来得及放开他,便见叶长洲不知何时睁了眼,正瞪大了眼盯着自己。 薛凌云的包天色胆顿时被吓破,这辈子都没迅速过,直起身子弹簧似的挪了三尺远,心脏“砰砰”直跳,慌乱地躲避着他目光,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那……那个……你……你醒了?”抹了抹唇上方才不慎留下的口水,眼神闪烁心虚地道,“我……我以为你醉了。” 叶长洲虽睁大了眼,但湿漉漉的眼睛却像是蒙了一层水汽,带着几分醉意,一手支颐用玉枕撑着身子,冲薛凌云傻笑:“我没醉呀……嘻嘻嘻……你脸好红,跟猴屁股似的。” 薛凌云生怕叶长洲质问他,明明都决裂了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纠缠,谁知这人只是这么轻飘飘一句傻话。 薛凌云当即转头疑惑地看着他,见叶长洲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自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身子摇摇晃晃,像是醉了。但薛凌云又不十分确定他当真醉了,只得红着脸试探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长洲“嘿嘿”冲他一笑:“薛……”随即忍不住“嗝”打了个酒嗝,又傻气地笑道,“薛凌云嘛……你傻么?不知自己是谁。” 这下确定这人的确是醉了,他喝这么多,明早醒来多半也不记得今夜的事。薛凌云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顿时绝后后背冰凉,竟是被吓出冷汗将衣衫打湿了。他擦了擦额头冷汗,无奈道:“是啊,谁有你叶十六聪明。随便抓个人想让我吃醋,结果差点被人吃了。” 叶长洲见他离自己那么远,不悦地撅了嘴,凑过来一把抓着薛凌云胳膊,径直将他拉过来,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摁在身下,醉醺醺地径直压在他身上,双手抱着薛凌云脸颊,凑上去在他唇上胡乱啃了两口,将头埋在他脖颈间,迷迷糊糊道:“薛凌云,我好想你……” 被叶长洲摁倒的一瞬间,薛凌云脑子“嗡”一下就懵了,被他温热的唇触碰,更像是触电般让他难以把持。一股熊熊燃烧的欲丨望在燃烧,径直烧到脑子里,毁天灭地般摧毁了所有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要他,占有他! 可一丝冰冷的理智却将他抛到九霄的欲望拉了回来,狠狠砸在地面:叶长洲现在喝醉了,所有的行为都非他本心。薛凌云,你不能再乘人之危,不能再欺负他了。 “你冷静点……”薛凌云心头剧跳,猛烈地喘着气,双眼快被火烧红了,哑着嗓子低声道,“撒什么酒疯……别胡闹。” 叶长洲趴在他脖颈间,急切地撕扯着薛凌云衣衫,却因醉得厉害不得章法,撕了半天也解不开,一边啃咬他,一边委屈巴巴地道:“你穿的什么,这么难解。” 薛凌云忍受着他的欺凌,强令自己不去动他,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低声道:“长洲……十六……你听我说……你不能这样,你喝多了……” 叶长洲却不想听他说什么,径直用嘴堵住他的嘴,舌头溜进他口腔吮吸着,手上使了蛮力,“刺啦”一声终于将薛凌云衣衫撕坏了。 薛凌云最后一丝理智也在这裂帛撕裂声里碎成了渣,闭了眼默认了叶长洲的发泄,却没有主动去回应他。 叶长洲亲着他,手在他衣衫里胡乱摸了两把,酒气上涌,趴在薛凌云身上满意地咂咂嘴,闭眼胡言乱语:“你也好香……再来一杯……嗯,薛凌云你没吃饭么?嘿嘿……你怎么不动啊?” 薛凌云忍到了极致,听闻他说胡话,才吁了口气慢慢睁眼,只见那人竟趴在自己身上醉眼朦胧地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一个酒气朦胧,一个危险锐利,都喘着不稳的气息。薛凌云看着叶长洲,忍到了极致,哑着嗓子道:“叶十六,你再这样,休怪我不客气了。” “嘻嘻……”叶长洲闭眼趴在薛凌云胸口,吮吸着自己大拇指傻笑,“景纯……绑我呀……嘻嘻……我喜欢你绑着我……” 这人竟在说梦话。薛凌云出了一头汗,也不知在这人在做些什么梦。他吁了口气,用理智强行憋住快要冲出牢笼的念头,轻轻把睡着的叶长洲从身上弄下来躺好,却发现那人手还紧紧揪着自己一节衣带。 这醉猫,力气还挺大。 “唉……”薛凌云叹了口气,轻轻掰开他手指,取回那节衣带,看着自己被撕毁的衣衫,满心疲惫,枯坐灯下良久。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面对喝得不省人事的叶长洲,他却再不肯冒犯半分。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叶长洲睡觉,看着他发出香甜的微鼾,看着他梦里傻笑,看着他翻身将被子踢到一旁,又起身将被子给他盖好。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燃尽,琉璃窗外隐现东方白,薛凌云这才收回目光,眼睛酸疼干涩。慢慢起身,看着睡梦中的叶长洲,本想将腰间缀着的玉珏解下给他,可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趁着那人还未清醒,大踏步出了暖阁,关上门,纵身一跃跳上屋顶,随即隐入黑暗。 第二日下午,叶长洲被屋外鸟叫声吵醒,头剧痛,眼睛都睁不开便唤道:“杨不易!”一开口,嗓子竟是嘶哑的。 杨不易快步推门进来,轻声唤道:“殿下,您想要什么?” 叶长洲头疼得像是被斧头劈了一般,闭着眼揉着太阳穴道:“什么时辰了?” “殿下,申时了。” “我……我昨夜……”叶长洲捂着额头,昨夜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殿下,您饮多了酒,醉了。”杨不易轻声道。 “喔……”叶长洲撑着慢慢坐起,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他看着杨不易,软绵绵地道,“我饿了。” 杨不易笑了:“好嘞,立即安排晚膳!” 叶长洲起身,望着琉璃窗外矮竹,总觉得这暖阁里有薛凌云留下的气味。随即,他将这个可笑的念头甩掉:薛凌云身上什么气味也没有,而且,他也许久不来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直后悔自己昨晚喝得太多,没看到薛凌云昨夜和那女子最后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自己喝醉后,他就跟那女子去房里翻云覆雨了? 他本就是那轻浮浪荡子,也不知和自己好之前有过多少红颜知己。突然叶长洲觉得自己昨夜有些可笑,居然为和那女子争风吃醋,随便拉个人来和薛凌云斗气。他嗤笑了一声,自语道:“罢了,都决裂了,还做那等无谓的事。看来以后这酒是真不能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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