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仲卿苦笑,只得下马命士兵点数。这四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足以支撑这两万多将士数年的军饷与粮草,即便朝廷不再给东南的薛湘楠提供军饷与粮草,叶长洲也有足够的财力来供养她。 即便薛湘楠目前还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叶长洲,可一旦开始依赖叶长洲的供养,她也必然会成为叶长洲的盟友。这形势的转变,无疑为叶长洲增添了极大的筹码。 看着士兵们数着白银,叶仲卿心中五味杂陈,酸楚又愤恨。但他所恨的并非叶长洲,而是自己过于信任袁氏。 “母后啊母后,你为了保全你大儿子的江山,竟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算计在内,可知已经有人有足够的能力来颠覆这一切了?” “王爷,四百万两白银准确无误。”士兵大声禀报。叶仲卿闭眼摆摆手,连看都没看那账簿一眼,又翻身上马。 亭中的和谈落下帷幕,叶仲卿远远地望着杜家兄弟向叶长洲跪地叩拜,目送着他们分道扬镳。紧接着,叶长洲与薛凌云喜笑颜开地相互扶持着往回走去。这一切都让叶仲卿心中那股不甘落败的情绪,如坠深渊,难以自拔。 看着二人那般亲密无间,叶仲卿抬头仰望着苍穹,心道:或许,我的失败,还因为我不会像十六弟那般全然信任谁。 曾经十三爷这般全心信赖自己,可惜,自己的私心和算计,害死了他。 和游夏人签订了和约,叶长洲远远便兴冲冲对叶仲卿道:“二皇兄,游夏人之患,永远不复存在了!” 叶仲卿心中又酸又苦,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是吗?你们谈了什么条件?” 终于结束了多年的战乱,叶长洲心中欢喜不已,他翻身上马感慨道:“原来杜凌霄和杜沧澜兄弟二人对杜振生那穷兵黩武的做法不满已久,更不忍见到游夏百姓饱受苦难,他们早就有心投降不打了。但只要杜振生一日不死,这归顺之事便难以成行。如今杜振生已逝,他们兄弟俩为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决定向我俯首称臣,每年上供,只求我们能将流番洲的盐卖低价给他们,让游夏百姓有盐可吃。” 叶仲卿望着喜形于色的叶长洲,双眼微红,心底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他问道:“那一千万两白银,你只收了四百万两就答应了?” 叶长洲满不在乎地答道:“嗯!这兄弟二人心系百姓,又如此诚恳地向我俯首称臣,每年还要上供一百万两白银,我便免去了他们那剩余的六百万两。” 恩威并施,才会让人永远臣服。叶仲卿看着叶长洲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容,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无力感,似乎命中注定,他就是要输给这样一个人。 薛凌云连日来阴沉的面容今日终于绽放出明朗的笑容,这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胜利,比以往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更令人欢欣鼓舞。 “即刻班师回益阳城!”薛凌云一声令下,大军随即调转方向,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回益阳城的征程。 正当大军喜气洋洋准备往回走,突然一支冷箭从背后朝叶长洲风驰电掣般袭来,速度之快,令走在后面的叶仲卿瞬间脸色煞白。
第231章 一箭定南疆 栾清平和薛凌云策马疾驰,准备引领大军前行,却未曾留意到背后孤身一人的叶长洲竟成了刺客的目标。 在一瞬间,风云突变。 “嗖——”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支冷箭如鬼魅般疾射而来,直取叶长洲的后背。 叶仲卿走在队伍最后,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这一幕,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竟想也没想便奋不顾身地朝叶长洲扑去。 冷箭穿透空气,刺入叶仲卿的后背,伴随着一声闷响,两人一同滚落在地。 “有刺客!”队伍末尾的士兵见状,惊恐地大喊起来。薛凌云和栾清平听闻呼喊,大惊失色,急忙调转马头飞驰而来。见叶长洲和叶仲卿两人跌落在地,立刻下马,慌忙上前搀扶。 “长洲,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薛凌云紧张地扶起叶长洲,仔细地检查他的身体,生怕有丝毫的损伤。 叶长洲虽然被叶仲卿的扑救弄得胳膊生疼,但并未受伤。他无暇顾及自己的疼痛,急忙转身查看中箭的叶仲卿。他抱起叶仲卿,只见叶仲卿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已经泛起紫色,已陷入昏迷。 更令叶长洲心惊胆战的是,当触摸到叶仲卿背部的伤口,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骇然发现,伤口中溢出的血液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军医!”叶长洲抱着叶仲卿大喊。 军医立即前来替叶仲卿治伤。慌乱之间,薛凌云迅速冷静下来,大喝一声:“将游夏人拦下!” 栾清平及士兵们听令,瞬间将刚离开明月亭的杜凌霄、杜沧澜等人拦截并控制住。 军医小心翼翼地将叶仲卿背部的箭矢取出,仔细包扎好伤口。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那支带血的箭禀报:“启禀王爷,此箭上淬有剧毒!属下医术有限,必须尽快返回益阳城进行救治!” 叶长洲无暇顾及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杜凌霄和杜沧澜,眼中怒火熊熊,狼狈地站起身来,大声命令:“栾清平,立即护送珩亲王回益阳城,不得有误!” “诺!”栾清平高声应诺,立刻率领百名精锐士兵,护送叶仲卿策马疾驰返回益阳城。 叶长洲满手都是叶仲卿的鲜血,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盯着跪在面前的杜家兄弟,怒火中烧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杜凌霄和杜沧澜面对叶长洲的两万铁骑,心中惶恐不安,只得连连磕头求饶:“求昭亲王息怒,我们冤枉啊!” 杜凌霄惶恐不安地道:“我们真心诚意投靠殿下,怎敢放冷箭加害?即便我们有所隐瞒,也绝不会愚蠢到此刻动手啊!” 叶长洲满脑子都是叶仲卿中箭的样子,满眼都是那黑色的血。他震惊,愤怒,双手都在颤抖。他震惊于叶仲卿竟然会奋不顾身替自己挡箭,愤怒于杜家兄弟竟敢放冷箭暗算自己。 叶长洲安然无恙,薛凌云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注意到叶长洲双眼赤红,双手微颤,凑近叶长洲耳边,轻声劝慰道:“冷静。既然你二皇兄已经受伤,何不借此机会提要求,抑制游夏骑兵,别让你二皇兄的血白流。” 叶长洲听罢,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指着杜氏兄弟,声音冷厉地说道:“本王不管那么多!今日我定要血洗万灵城,为二皇兄报仇!” 杜氏兄弟闻言惊恐万分,连连磕头求饶。杜凌霄颤声道:“求昭亲王殿下开恩,我们一定全力缉拿凶手,亲自押到益阳城领罪!还请殿下看在游夏百姓无辜的份上,给我们一条生路!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满足!” 叶长洲沉声道:“好,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限你们兄弟二人五日内抓住凶手,交予本王处置!另外,鉴于你们游夏人的狡诈,本王决定罚你们每年额外进贡五百匹战马给本王!” 游夏的战马虽然威猛,但产量稀少。若每年再向叶长洲进贡五百匹战马,游夏想要重建骑兵力量将变得异常艰难。 杜凌霄和杜沧澜听闻此言,面露难色,但在叶长洲大军压境的威势下,只得低头应承:“是!” 回去的路上,叶长洲一直心不在焉。虽然兵不血刃便收复了流番洲,还令游夏人臣服于脚下,可叶仲卿却受了箭伤中了毒,叶长洲心里跟压一块大石头似的。 他下令薛振宇将随军所携军粮悉数分发给龙吟山下的百姓,并在此地设立官署,留下银两协助百姓开垦荒地,重建家园。此外,于龙吟关设立关卡,重兵驻守,彻底根除游夏之患。如此,叶长洲才率领大军返回益阳城。 叶仲卿已经昏迷三天,童若谦衣不解带在云梦庄救治他。 屋子里没点灯,残阳洒落在孤枕之上,叶长洲在小榻上醒来,朦胧间似梦非梦,只觉四周空寂无声,唯有自己一人独守这方天地。 窗外鸟鸣渐稀,虫声亦隐,天地间仿佛只余下这缕残阳与叶长洲。他心头空落落的,莫名的落寞。 缓缓起身,披上外衣,步履沉重地走出屋外。斜阳如血,洒在空旷的庭院,一片寂寥。微风中花朵摇曳,夕阳下草木萧瑟。 举目四望,空无一人。 “杨不易!”叶长洲高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他注意到杨不易的屋子紧闭着门扉,门上还挂着锁。 杨不易去了何处? “罢了。”叶长洲轻轻叹息,拢紧身上的衣衫,转身向院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差点与急匆匆赶来的薛凌云撞个满怀。 “景纯?”叶长洲抬头望去,见薛凌云额头微有汗珠,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急匆匆做什么?” “坞原传来急讯。”薛凌云脸色凝重,一把拉住叶长洲,声音低沉而急迫,“我们收复流番洲、降服游夏人的捷报已传入京城,叶伯崇下了太子令,召你即刻回京复命。” 叶长洲收复流番洲后,不仅擅自与游夏人停战,更是私自与他们通商,私受游夏人的赔款和称臣,这些行为几乎等同于谋反。若非顾及他在边境手握重兵,担心逼之过急会引发他公然叛乱,皇后恐怕早已昭告天下,指控其反叛之罪,号召天下共诛之。 如今叶长洲身居远方,天高皇帝远,当然不理会叶伯崇。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到坞原,必会兵权被削、获罪下狱。 叶长洲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不理他。当初让我来南疆时,我那父皇下过一封诏书,你忘么了?” “当然记得,诏书上说,我们无诏不得回京。”薛凌云道,“可是如今陛下病重不起,叶伯崇把持朝纲,我担心他若见你抗命,会假借陛下之名矫诏逼你回坞原,再夺你兵权。” 叶长洲舒展了一下身体,毫不在意地道:“怕他何来。我便在南疆待着,我又没公然造反,他还能派兵来剿我不成?景纯,你且宽心,袁氏多聪明的一个女人,如今皇帝病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为了朝廷的安稳,她不会宣布我谋反的。” 薛凌云仍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地道:“我父王与二姐都在坞原,父王听闻南疆战事已然病倒,我有些担心……” 叶长洲用胳膊轻轻捅了他一下,笑道:“你不必担忧,你在南疆手握重兵,叶伯崇岂敢对你父王和二姐轻举妄动?来,别再愁眉不展了,陪我出去走走如何?睡了一整日,我身子都快僵了。” 薛凌云被他撞得勉强一笑,道:“你想去哪里?” 叶长洲想了下,道:“你之前不是说带我去盐场看看么?陪我去走走吧。” 益阳城外的盐井又恢复生产了,硕大的天车高高支起,工匠们每天从盐井里抽去卤水,日夜不停地制盐。 薛凌云道:“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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