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洲没想到叶文月哭闹了一场,最终目的竟是要叶政廷奖赏自己。大盛文月公主的命在叶政廷眼里不值钱,但庆安国皇后的命很值钱,她既提了要求,叶政廷就不敢忽略。 叶长洲连忙站起来,面带惶恐拱手对叶文月道:“皇后娘娘,这都是我应当做的……” 常慕远一手放在叶文月腰上,笑眯眯地打断叶长洲:“小舅爷,你就不要推辞啦!” 常慕远也开口了,叶政廷再推不过,只得呵呵一笑:“朕没看错,皇儿心怀苍生,才智双绝,是可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才,所以朕才派他护送月儿去庆安国,望他能学成而归,互通有无,造福百姓。如今不过四月,皇儿便完成任务,着实叫朕惊喜。” 当初送叶长洲去游学,实质不过是受庆安国威胁,让他去做质子罢了,如今他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叶长洲心里只觉好笑。 提到叶长洲的功劳,叶政廷说着便带了几分真心,慢慢走下台阶,来到叶长洲面前,难得慈爱地看着他:“朕许诺过你,游学归来,便封亲王,赏府兵五千,外加良田万顷。” 此言一出,太子也叶文惠脸瞬间白了一个度,叶文惠脸上更是隐藏不住的愤怒。 只听叶政廷又道:“朕和你母后商量了,你母后会替你择家世良好的女子做你的王妃。成家后,你可要好好为朕效力。” 此言一出,不仅叶长洲大惊,一旁笑眯眯看着他们父子说话的薛凌云脸也瞬间僵住了。 “父皇,儿臣如今没有成家的念头,还望父皇收回成命!”叶长洲脸色煞白,连忙拱手。 叶政廷还当他还没从庆安国这一趟的危机中缓过来,拍拍他手不容置疑道:“回来就安稳了。心不定,总有一天会定下来的。”说完不容叶长洲说什么,转身又回到龙椅。 真是祸从天降! 叶长洲惊恐焦躁地望着叶政廷那不容人拒绝的背影,忽而满心愤恨。薛凌云见他红着眼睛愤怒地盯着叶政廷,怕他失态,连忙拉了下他衣袖,示意他先坐下。 叶长洲瞬间被恨意淹没,他以前身如浮萍不由自主,叶政廷要他去庆安国做质子,他就只能去;如今自己拼着命挣了一条回坞原的路,没想到还是不能摆脱逆来顺受的命。他还是那个刚愎自用的父皇,从来不问自己想要什么。 恨恨地坐下,叶长洲眼睛似要冒火。薛凌云连忙凑过来低声道:“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千万不要给别人拿住你忤逆的把柄。” 听着薛凌云的话,叶长洲这才渐渐冷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颤抖着手端起茶一饮而尽,强行压下心头愤怒。 叶文惠见二人如此亲密,身子往叶伯崇那边挪了一下,阴阳怪气地道:“太子殿下,景纯可是你的亲表弟啊,怎么跟十六这般亲近?”他笑得阴险,“臣弟提醒殿下一句,可别像臣弟一样,被人釜底抽薪,连根都给挖走了。” 叶伯崇本就嫉妒叶长洲,哪受得了叶文惠这样挑拨,当场气得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看叶长洲的眼神都能杀人了。 常慕远将这一切看着在眼里,轻声对叶文月道:“唉……你皇兄还不如留在庆安国做个富贵王爷,何苦回这狼窝来。” 叶文月见叶长洲孤立无援的样子,又红了眼睛,转头对常慕远轻声道:“陛下,如果不能保十六皇兄无恙,我在庆安国死了也不瞑目!” 常慕远轻轻搂着她,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说着他松开叶文月,朗声对叶政廷道:“陛下岳丈,您要给小舅爷娶王妃,不如大盛和庆安国再来个亲上加亲如何?” 此言一出,叶长洲惊诧地抬头望着常慕远,不知他这是何意。但常慕远却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 叶政廷楞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既然常慕远都开口了,这点面子他还是不会驳他的,便哈哈大笑:“贤胥此话怎讲?庆安国现在还有适龄公主可婚配皇儿?” 常慕远笑道:“那倒是没有。” 此话一出,叶政廷脸明显僵了一下。不等他说话,袁氏便不悦地道:“皇帝陛下可不要开玩笑。”她想给叶长洲婚配自己的亲信,哪允许常慕远横插一杠子。 “皇后岳母,我并没有开玩笑。”常慕远收了笑认真解释道,“我没有兄弟姐妹,但我伊吉有一个孙女,我视她如亲妹,将来妹夫必须是天下一等一好男儿。只是她年纪尚幼,只十二岁,不知小舅爷能否等她成年?” 此言一出,叶长洲连忙道:“我能等,等多少年都没关系。”说完,只见袁氏也叶政廷都看着他,叶长洲红了脸低头不语。 “哈哈哈哈……既然贤胥有心,皇儿也有意,那不妨等几年。”叶政廷大袖一挥,便这么定了下来。 叶长洲悄悄用衣袖擦了擦汗,好歹不用马上成亲,还有时间给自己转圜。薛凌云也一脸庆幸地擦着汗。 两人这次回来几乎是不怎么避讳地亲近,不仅惹得叶伯崇和皇后大为不满,连叶政廷、薛其钢也发现二人似乎过于亲密了。 薛其钢不言语,只是自顾自吃菜饮酒,一双苍老的眼睛时不时看向二人。 “多谢陛下岳丈。”常慕远嘻嘻一笑,转头看着叶长洲,“小舅爷,日后我也是你的小舅爷啦!” 这话一出,场上顿时笑作一团,叶长洲才觉得那些能杀人的眼神终于不在自己身上了。 见气氛终于松了一些,叶长洲鼓起勇气站起来拱手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还望父皇应允。” 他要趁常慕远夫妇还在,叶政廷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不会驳自己的请求,抓紧机会为薛凌云争取自由。 叶政廷被常慕远的话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听叶长洲这么说,用袖子遮住脸,以锦帕擦拭了下眼角,恢复帝王之威,笑道:“皇儿有话请讲。” 叶长洲跪地认真道:“父皇,儿臣此去庆安国游学,遇到诸多困难,多亏那些仁人志士一路帮扶。他们有的是受皇命所托,有的却是自发,如救儿臣兄妹于西潘狗贼刀下、自请去学医的童若谦,几次救儿臣于水火的薛世子,还有死于叛乱的工匠,从雁鸣城撤退时牺牲的护卫队和敢死队……”叶长洲肃穆拱手大声道,“没有他们的襄助,就没有今日的儿臣和文月。” 他大声道:“儿臣请求父皇,给有功之人论功行赏!”说着便“砰砰砰”给叶政廷磕了几个响头。
第170章 知子莫若父 满堂肃穆,叶政廷快步走下来,伸手扶起叶长洲,朗声道:“朕准奏。凡是有功之人,朕都会论功行赏。” 他捏了捏叶长洲的肩膀,看着有些黑瘦的儿子,叶政廷一时间恍然想起当年和薛其钢起兵时的情形,那些日子也是这般诸多磨难过来的。这个养在深宫的儿子,明明可以不用受那些苦,却也承受了跟自己一样多的磨难。 叶政廷难得被勾起一起舐犊之情,轻声对叶长洲道:“好儿子,你真长大了。” 叶长洲低头,红了眼圈,此时本该说谢恩的话,但面对叶政廷罕见的父爱,却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心里委屈得紧,对叶政廷更有怨气:他当初送自己去庆安国当质子,就是抱着舍弃自己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回来。 如果自己当真回不来了,他会为自己流一滴泪吗? 叶长洲心中苦笑:怎么可能。 “多谢父皇。”叶长洲低了头,勉强冲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叶政廷也没让他不自在多久,他也不习惯跟叶长洲演父子情深,转身又回到龙椅坐下。 叶政廷对众人大声道:“朕宣布,封十六皇子叶长洲为昭亲王,赏黄金百两,府兵五千,良田万顷。凡护送昭亲王游学的侍卫,赐三等功,赏白银百两,绢布二十匹,良田五亩;御卫军的随行将领赐二等功,赏白银五百两,绢布五十匹,良田十亩;为国捐躯者,则封赏其家属,由朝廷拨丧葬费厚葬之。” 他转头看着薛凌云,笑道:“景纯,你这次护送昭亲王和文月去庆安国,立下汗马功劳,朕赏你什么好?” 薛凌云连忙跪下,在袁氏不悦的目光中低头道:“臣护送皇子和公主去庆安国并非为了封赏。”他犹豫了一下,道,“但陛下若要赏赐,不如赐臣一个再为大盛建功立业的机会。” 叶政廷心头一凛,生怕薛凌云说出他要去流番洲的话,若是如此,答不答应他都让叶政廷难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薛凌云紧接着便道:“臣长姐旧伤未愈,虽有珩亲王襄助,但南疆多毒虫瘴气,不利于身体康复。臣请求陛下让长姐回京疗养,臣代长姐与游夏贼子作战,两年内定拿下流番洲。” 此话一出,袁氏和叶政廷同时变了脸。薛其钢见叶政廷脸色阴晴不定,眼看难以收场,连忙站起来道:“你这逆子还敢讨赏,为父还没跟你算账呢!” 众人目光立即转向这位沉默寡言的异姓王,只见他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缓缓朝薛凌云走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背着为父离开坞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回去自领四十军棍,再跪在祠堂忏悔一个月不许出门!” 薛其钢竟然要对薛凌云行这么重的惩罚,四十军棍下去,只怕薛凌云就卧床不起了,还能去祠堂跪一个月? 薛凌云惊诧地抬头,他不明白一向宠自己的父王,为什么会阻止自己离开坞原?随即,他看到了皇后和叶政廷愤怒的眼神,这才明白薛其钢阻止自己,是因为叶政廷根本不可能答应。 即便今日强行逼得叶政廷答应自己离开,日后他也会想尽办法阻止自己,更会给煜王府招来灾难,就如当时自己一意孤行拼死跟着叶长洲去庆安国一样。 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 薛凌云不甘心,他不想再留在坞原做质子,他的心在南疆,在流番洲,他和叶长洲一样,根本不想在坞原待。 薛凌云愤怒,但却不得不低头。他双拳捏紧了,低头匍匐在薛其钢脚下:“儿知错,还望父王轻罚。” 薛其钢却背手道:“四十军棍,一个月罚跪,一天也不能少。”转头冲叶政廷拱手,“臣管教儿子不当,即便他是为国,但也不该失了君臣父子纲常伦理,该赏的赏,但该罚的也不能少。还请陛下决断。” 这话虽是向叶政廷说的,但却是说给袁氏听的。薛凌云忤逆她,跟她大吵了一架,气得袁氏病了一场。不论对错,只要袁氏是皇后,薛凌云就得向她低头。 叶政廷哈哈一笑,拍了拍薛旗刚肩膀当了个和事佬:“你这老家伙,既然你都决定了,还让朕决断什么?”他转头看着薛凌云,“不过,朕还是要赏你的。这样吧,你之前便是太子贴身侍卫,朕恩准你去兵部历练历练,便从司库做起,如何?” 薛凌云要做的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叶政廷却封他做个掌管兵器卤簿的书生,这与其叫封赏,不如叫给根绳子套在他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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