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雌父远征前的问话,每一次都是“雌父送的我什么都喜欢”这样的回答,路迎就会用大掌抚摸他毛绒绒的头发,用低沉的嗓音说:“崽崽好乖。” 这次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如此血腥而凄惨的尸身。 由于尸体侵染了毒液,需要被封闭起来,路卿和雄父必须去往一颗偏远的星球,去参加一个极为草率而简单的葬礼—— 因为不久以后,这具用尽力量的躯壳要被大火吞噬,连飞灰都不剩地渗入被污染的黑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球,永远的沉睡长眠。 洛克的态度是沉默的,路迎是他的雌君,在军部有一定的话语权,这给私生虫的他带来巨大的便利,让他顺风顺水,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 或许他对这硬邦邦的雌君或多或少有些感情。 路卿不是没有没有感情的虫崽。 纵使他不懂死亡的含义,可用拙劣的手法拼凑出来的假尸,翻飞的皮肉和无法被收进身体中的虫化。 腐烂的臭味混入水汽,冲入他的鼻尖。 雌父有一双漂亮而宽大的虫翅,上面有与他面容不相符的透明柔软的副翅。 路卿挪着步子。 没有虫看见一只小雄虫来到尸身边,将小小的掌心贴在透明的罩子上,隔空虚虚地抚摸那折断后强行装上的翼。 他极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与同龄虫崽不一样的聪慧,隐隐约约能知道,这不是他雌父的虫翅。 虫翅被利器割开了。 那么漂亮的翼。 路卿难过地想,细密的长睫微微扇动了一下,无声地落下一连串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雌父冰冷僵硬的面容上。 蜻蜓的翅膀,飞起来会带动一阵旋风。 风很凉爽,刚起飞的时候会被猎猎的狂风刮得睁不开眼,但习惯后睁开眼睛,会看到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广阔的湛蓝与浮云。 路迎的怀抱温暖而稳当,抱着小雄虫飞得又高又远,速度迅猛。 这么厉害的雌父,怎么会在也睁不开眼睛了呢? …… 路卿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的回忆一旦展开就再也收不回来,会像走马灯似的过一遍,直到结束。 他没有看到太过恐怖狰狞的画面,至少放在现在,路卿觉得不是很难接受的那种悚然。 可他自从那一天起,就会自动脑补出大片大片的雌父被撕咬殆尽的画面,间歇性地出现,又消失。 书用小手拍拍路卿的肩膀,用拍打无言的安慰着,拍打声小小的,却很有节奏,路卿顺势合上眼,在灯光中缓缓进入睡眠。 * 几日后,学校放了第一次小长假。 卡卡西还在医院睡着,听说有希望这两天转醒。 路卿一身轻便上阵,坐飞行器来到路家村庄。 他说好的不久还会回来,现在承诺兑现,却震惊到了在村口扫地的雌虫。 “小七!”那雌虫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长达一分钟,这才惊喜地大喊,吸引了后面正在干活的虫。 几只虫探出了头,朝着村口张望。 “我好像听见了小七?” “我也是。” “小七在哪儿啊。” “小七,哪有小七,啥也没看见啊。” “在这儿!”雌虫往边上站了站,露出后面的挺拔俊秀的雄虫。 瞬间村民全都围了上来。 * 阿拉奇刚从林子中捉到一只大猎物。 这猎物叫雪松猪不常见,往往只在海拔更加高的奇山上才会有。 也算是运气好,目测雪松猪的体积大小有400来公斤,雪白的皮毛下尽是肥美的膘肉,无论是火上烤还是锅里煮汤,今晚都能来一次大的加餐。 肥大的猎物足有雌虫的两倍长,却轻轻松松地被阿拉奇扛在肩上。肉的膻味已经透过猎物破开的皮肉,隐隐传到鼻腔。 阿拉奇深吸一口空气中腥甜的血气,眸中的竖仁拉长,发出兴奋的光。 他喜欢肉类,喜欢血气,雪松猪这种绝顶的良品,尤其美味。 可惜的是,阿拉奇脑海中晃过那张白净的脸,摇了摇头,如果雄虫在的话就能尝到这雪松猪了吧。 阿拉奇在村庄后门松开手,任由死去的肥硕猎物滑落在地面飞起尘土。 他随便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被血沾染的湿滑黏腻的手,大声吼道:“回来了!今天的运气不错,抓了只雪松猪回来!!” 等了许久未见村民出来,阿拉奇疑惑地挑起一侧的眉,抬步往村里走去。 笑声和交流的声音很大,阿拉奇远远地就听见前一侧那一声又一声的小七。 小七?阿拉奇几步跳过去,挤入虫群,看到路卿真有几分惊讶。 他有想过路卿会回来,但没想到今天刚想到雄虫,雄虫就来了。 阿拉奇嘴角微扬:“好久不见。” 路卿顺声过去,对上视线:“好久不见。” 短暂的交接让阿拉奇心神荡漾了一下,好像一个月没见,雄虫的眉眼更锋利了一点。 辣。 路裕年知道路卿回来,拄着拐杖非要疾步过来,边跑边走,神情喜悦。 路卿向前走几步扶住老虫的手,看路裕年反搭住他的手腕,高兴地说:“乖崽崽怎么来了不说一声,都没有准备什么好的,诶,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新鲜的参鱼!” “村长!”阿拉奇拦住欲要走的路裕年,肉眼可见的笑意在眼底浮现:“我刚刚捉了一只雪松猪,可以今晚就洗洗干净,拿来吃。” “诶呀!” 路裕年笑开了脸:“这不是虫神保佑我们家小七吗!他一来森林就送来了礼物。” 路裕年拍拍路卿的手腕:“走,小七,大爷爷给你做好吃的去。” 路卿眉眼柔和下来,没在意路裕年刚拔过草手指上残留的泥土和草气,回应道:“好。” · 这次路卿回来明显感觉到村庄的翻新以及多出来的十几只陌生雌虫。 十几只雌虫块头大,身型壮硕,从面相上看并不像什么好虫,但直到现在,这些雌虫无一闲着,忙前忙后地,要不是帮忙处理食材,要不就是在外面站岗,修建周边的无用地界。 路卿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房内的那几只陌生雌虫,他们隐隐露出的部分皮肤上画有的藏青色图案,图案有大有小,但都出奇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心底隐隐有些猜测,视线从陌生雌虫转移到了阿拉奇。 贯穿半张脸的刀疤,让他想起了一个在报道中听过的雌虫。
第43章 藏青色的纹路在阿拉奇的身上未曾出现。 路卿起身烧水, 余光却留意到那几只陌生雌虫与阿拉奇之间刻意的一些肢体动作,眼神交流默默流转着特别的意味。 有关系,而且是有从属关系。 路卿捞起额前的发搁置在耳廓后, 陌生雌虫对阿拉奇保持着适当又小心翼翼的态度,遇到问题时眼神下意识地聚焦在阿拉奇的身上。 谁是上级谁是下级, 通过这些就能判断。 这个村庄是他爷爷和雌父的故乡,外来者需要注意。 皮皮哥对阿拉奇下意识的尊敬和信任,还有上次在村庄发生雄虫破坏时阿拉奇的帮助,让他对这个村庄中突然到来的外客还是保持几分客气和礼貌。 亦不会过于疏远。 但是其他多出来的那些雌虫,不得不引起路卿的警惕,不论他们与阿拉奇是什么关系。 尤利尔切肉的同时,偷偷观察老大口中的这位漂亮的雄虫阁下。 这位阁下与他们之前在其他星球掠夺来的雄虫拥有一样出色的外貌, 从上往下看纤细的长颈银黑色的锁链显得皮肤尤其白, 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漆黑如夜的发很少在雄虫身上出现,所以尤利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想起了曾在黑市里贩卖的瘦弱雄虫。 被关在笼子里的雄虫只会穿着一件破陋的、袒露大片皮肤的脏衣服,白嫩的脖颈被粗长的锁链扣住一直延伸至调教师的手中, 时不时地拽动、拉扯, 让雄虫眼冒泪花, 呼吸不畅, 脸色涨红, 甚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饶。 无数观测器对准台上的雄虫,只为让台下的买家能看得清晰。 那些常见的,瘦弱的雄虫,即便是相貌好,在黑市里也卖不出多高的价, 因为长相不错的雄虫黑市里虽不常见,但也并不少见。 往往是那些拥有特异之处的雄虫, 会被狂热的雌虫炒热至极高的价格,只为的是能将所谓的珍品肆意地凌虐,玩弄于掌心。 黑发雄虫,应该算很少见的吧? 尤利尔出神地想,视线长久地落在路卿曲起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细长漂亮,指节透出淡淡的粉。 他正想说什么与老大感兴趣的雄虫套套近乎,突然被胳膊处的刺痛戳出一声痛呼。 “嘶——你!” 他愤愤地扭过头来一看,却看见半蹲在地上的阿拉奇拿着砍猪肉的刀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眼神好像要杀虫,吓得眼睛瞪直腿猛地一软,将自己呼之欲出的那些脏话全吞进自己的狗肚子里,化作一声磕磕绊绊的:“老……老大。” 阿拉奇压抑着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看你眼睛不想要了。” 尤利尔:“!” 尤利尔:“没有没有。” 阿拉奇收回视线,目视着鲜血淋漓的肉块,一刀跺下雪松猪的腿骨,刀砍断骨头一连砍穿砧板:“想要那就声音小点继续干自己的活,大家都在做事,就你眼珠子乱转。” 尤利尔僵持的血液缓缓流动起来,他知道这是老大不予追究的表现,疯狂点头:“好的,好的老大,我绝对不会乱转了。”这小雄虫他是一点也不敢看了。 村庄的石砖房,一个厨房就是一间房。 大灶台,圆木桌,深水缸,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做饭的虫,弥漫着浓郁的烟火气。 路裕年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路卿的旁边。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木桶,有点像过去给虫崽崽洗澡用的那种老旧的洗浴缸。 雪松猪大部分身体就仰躺在木桶里,鲜红色的血流了一桶。 他捞起袖子,如枯木般的小臂稳稳地接过路卿递给他的热水壶,滚烫的开水倒在生猪肉上升腾出热气,滋啦滋啦烫下一层黏连皮毛的肉筋。 路裕年动作老练,不知做了多少回这样的事,一手按压下层的肉,一手拽住猪肉的皮强硬地撕开它与机理的连接。 血腥气被滚烫的热水浇散,淌下一桶浅淡的血水。 路卿弯下腰,帮着老虫一齐将热水中的猪皮拿出来。 雪白的皮毛湿哒哒的,混合着污秽和血红打结成团,互相勾搭结成一个一个的小毛球。 血液有粘性,需要清洗。 路卿将皮毛放进水兜里的铁盆子用肥皂一遍遍地揉搓出许许多多的泡沫,然后过滤掉血水,再次冲洗抹上肥皂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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