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眉眼弯弯,唇角翘起,是餍足怡然的模样。 心思电转间,江逾白豁然如斯: 食谱里的几只梨、几颗枣、几分糖、几勺水怕是浮黎经过无数次推敲演练得来的‘战果’。 ********* “你不必为我忧心。”嘶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什么?”江逾白疑惑。 容舟见江逾白脸色晦暗不明,只以为他又江莲白上身了,便道:“看看你这副样子,怎么比我还难受。” 容舟先下识海一片混沌,只想像和尚那样寻个好地方蒙头大睡一场。 他道:“定是这把剑的缘故。下次寻把更好的来。” “是你破境,与你的剑有何关系?”江逾白问道。 “怎地无关?修行之人最讲究人剑合一。” “若是没有一把称心合意的本命灵剑,又怎谈进境。”容舟道。 “琉云,断水,墨霜,还有现如今你手中的浩渊……这些剑皆出自名家之手,或英豪遗物。” “然而,却无一样被你相中。” 江逾白眉心微拧,语气飘忽不定却无半分迟疑:“这或许说明,你与好剑无缘。” 与剑无缘。 这种说法委婉且迂回,如果直白干脆一点那便是:你这货,不配用好剑。 自幼习剑,年少有为的剑修在跨境的紧要关头被人说是不适合练剑。若是心性桀骜脾气大的怕是会扭断对方的脖子,打爆对方的头。 容舟脸上青白交错:“风太大,我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修真时代开启时,万物皆可满覆灵气,先辈剑修们取剑势于天地之间。那时,身无一物,赤手空拳进阶的修士层出不穷。” “然,近百年来,灵气稀薄,剑修在破障入境时多依赖于环境与武器。” “他们均热切地追逐神兵利器,会去灵气浓厚的雪原碧泊,云间花海中撷取剑势。却忘独独忽视破镜的核心是修士本身。” 见容舟眼中浮现一丝迷惘,江逾白放慢语速:“没钱有没钱的活法,没灵气自然也有没灵气打我修炼方法。”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上好的器物与境遇恰恰会束缚本心。” 这些话不深奥,容舟咂摸了两下便懂个七七八八,他道:“也对,自古皆是剑随人,哪里有人随剑的道理。” 片刻后他又嘀咕起来:“那我难不成要像你那般折枝做剑?” “倒也不必。”江逾白道。 “那当如何?”容舟问道。 只见江少主眉峰微蹙,指腹摩挲下颌。片刻后,他郑重开口,无比诚恳道:“我也不知。” 容舟彻底泄气,攒着最后气自屋檐处飞身跃下屋檐,踱步到和尚身边与他一同瘫在海棠树下。 一时间,此方空间静默无语,唯有丝雨敲打花瓣的滴答声。 常寿醉得迷迷糊糊,跌撞着朝前堂走去,准备找抓些砂仁和陈皮给自己熬碗健胃汤。 畅饮的魅力就在于此,烈酒入喉时只觉通体舒爽,豪情万丈溢满心,恨不得将自己这把老骨头浸入酒坛。 但老骨头就是老骨头,多喝了几杯便开始头昏脑胀了。 颤巍巍地将几味草药扔进砂壶,常寿歪在藤椅上开始琢磨明个见李大婶时该穿哪身衣服。 自己已是近风烛残年的岁数,若是有个给愿意给自己熬碗汤的女人该多好。 卖豆乳的李大婶虽已徐娘半老,但性情爽利,笑起来又像极了那年在浮月小城门口遇到的姑娘。 砰! 啪! 长寿医馆那扇不足三尺的木门被踢得四分五裂。彻底呜呼哀哉。 这下子消了常寿大半的酒气,眼见着老医修就要的时候,门外进来的女人和正抵在女人脖子上的长剑让他彻底傻了眼。
第38章 ***** 明晃晃的亮白剑光刺的老医修眼睛痛, 他登时散了大半酒气,脑内思绪飞速运转,生怕是因为自己卖错了进补丹药惹得人家找上门。 随后, 便有一行人自破开的门口处鱼贯而入,最末尾的青衫公子眉眼温润, 气质文雅, 乍一看便知这是个好说话的主。 而且这小子还来他这买过灵狐血。 莫不成是灵狐血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 明明没掺太多水的。 常寿挪步到沈清浔跟前, 战战兢兢地开口:“夜半三更,不知几位因何上门?” *** 以沈清浔为首的麒麟院学子们在浮月小城呆了足足三天, 昨日因看比斗耽搁, 今日便想着早早整队启程, 谁知竟独独缺了于纯。 余下几人遍寻不到, 多方波折才知于纯最后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竟是同卖豆乳的老大娘拌嘴吵架。 于是,一干人火急火燎地赶到李大婶的豆乳铺,准备将人带到太乙书宫问话。 到地方后,便见到了正在帮忙收铺子的店小二。 最后在李大婶震天动地的叫骂声和店小二慌慌张张的解释中这几人得知: 客栈店小二是李大婶儿子。 容舟买通店小二整蛊了于纯。 店小二又以多出两块灵石的高价将此事告知了于纯。 于纯准备教训容舟。 容舟同江逾白躲入了长寿医馆。 而李大婶天亮后正要同常寿相亲。 ** “少废话!”执剑的修士甲嚷道:“速速把容舟交出来。不然我就……”他将抵在李大婶脖子上的剑又紧了几分。 “…” 拿容舟换李大婶? 这…… 这也太值了! 于是。 小伙伴输给夕阳红。 忘年之交败北红粉知己。 常寿想不想地就出卖了三刻钟前还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的‘好兄弟’。 他抬手为几人指路:“就在后院呢!打斗时莫要弄坏了我的老水井和海棠树。” “那些桌椅板凳也都贵重的很咧!” 夜阑更深,凉意乍现。 流云浮动, 花海翻涌。 容舟粗暴地拂开落在脸颊上的片片碎花,嘟嘟囔囔道:“已经是第三次了,小爷到底造了什么孽!, 这贼老天就是诚心和我过不去!” 作战比斗也好,破镜进阶也罢,终归讲究个‘势如破竹, 直捣黄龙’‘一蹴而就,一气呵成’。 一鼓作气, 再而衰,三而竭。 就连市井小儿和乡野村妇都知事不过三和一张桌子四条腿的老道理。 容舟将拳头砸在海棠树根处,气急败坏道:“难不成就一辈子停在金丹后期,连元婴的门槛都触不到?” “倒也未必。” 到底是竭了灵力,容舟这一拳砸得有气无力。 但,虽没撼动老树根半分,却吵醒了寐在树下的长发和尚。 绯色海棠扑簌簌地落在如瀑如绸的墨色长发上,和尚随手一拢便将满头华发堆叠至背后。 可能是尚未醒酒脑子懵亦或是受了桃花宝典的蛊惑,容舟现如今已将这和尚奉为了能通天道的无上法师。 故而,闻他此言,容舟急忙开口询问:“大师何出此言?”莫不是看了什么天机。 和尚扬起下巴,懒洋洋道:“不见得能永远停留在一个境界。你看你那倒霉师兄。” “他不但未进阶,反而修为全失。” “你……”容舟眼底微光熄灭,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顺着和尚的目光向屋顶看去。 屋顶的清越公子身着头戴玄色玉冠,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锦袍,配上鸦青杭绸长靴。背后是万里星河与一轮皎皎银钩。 自上次琼林宴时,由浮花惊雨引起桃花翩跹,丝雨涟漪后,江逾白便得了个‘花雨仙君’的雅号。 “啧啧,啧啧。”容舟叹道:“若是碧落峰那群整日摆弄法器符篆的女修看见了,怕不是又要给他取个‘月下公子’的诨名。” 不过,无论是花雨仙君还是月下公子此刻都提不起容舟的半分兴致,他现在只想弄明白他这倒霉师兄为何还不下来? 难不成上边空气好,灵气足? “兴许是在上面给你想法子呐?毕竟上面风大吹得人脑子清醒。”和尚将胳膊搭在小木桌上,对铜锅旁未开封的酒坛虎视眈眈,俨然是想再喝一场的模样。 他熟稔地抽开壶觞上的红封,为自己斟满了一碗酒,盅中青酌倒映着容舟一副斗败公鸡的衰样。 和尚看不过眼,清咳两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你年纪轻轻,涉世浅,历事少,如若日后戒掉浮心粗气的毛病定有有翻大作为。” “什么大作为?”容舟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丝高人泄露的天机。 和尚不语只竖起根手指朝着九重玉阙的位置指了指。 容舟神神秘秘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道:“难不成是飞升成仙?”
第39章 **** 上了年纪的老医修眼睛花得连汤药都能煎糊, 却是个酿酒高手,几大坛酒便醉得这小龟孙异想天开说胡话。 都什么年头了?还有个屁的仙? 和尚不再搭理容舟,转过头对着空碗, 兀自感叹:“你师父教的都是没啥大用的东西啊。” “不准污蔑我师父。”容舟想也不想地反驳。 却见和尚神色诧异,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瞧着他。片刻后, 容舟才堪堪反应过来:“你在骂我和我师兄?” “嗯。”和尚悠悠应道, 姿态陶然自得。 “你......”容舟拧眉, 从桌上端了碗水灌入喉咙润桑。 他正准备把前半夜的话再拿来说一遍时,却见那月下公子自琉璃碧钩处落入凡尘。 江逾白三步并两步迅速走到黎纤身旁站定, 他低头之际正好迎上大鱼清湛的笑靥。 江公子娴熟地抬手, 轻捏大鱼塞得鼓鼓囊囊的双腮:“慢点吃, 别噎着。” 黎纤自是乖巧应下, 捧起手边的汤盅一口丸子一口汤地接着吃。 江逾白心满意足地转身, 直直望向通往前堂药庐的乌头门。 他神色淡淡,眸光透着些许凉意。俨然是已知门外将有不速之客来到。 果不其然。 下一刻,乌头门板便不出所料地被数道灵气震开,几位麒麟学子应声而入。 沈清浔万万没想到江逾白此刻竟能完好无损没事人般地立在此处。 然,只一瞬息,他便将错愕压下。脸上也舒眉展颜, 只见他薄唇轻启:“逾白,你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江逾白语气平缓,看不出喜怒:“夜班三更, 你们来此处有何贵干?” “于纯同窗前些日子与容舟公子生了些龃龉,昨夜比斗结束后,于同窗准备找容公子算账。” “而今晨我们整队之时, 却不见其踪影......” 后面的话已是不言而喻。 这便是怀疑我喽。枉小爷还替你出头。 容舟当即心生不悦。 沈清浔虽言辞委婉含蓄,态度也彬彬有礼。但容舟是个直爽性子暴脾气, 且素来不擅长隐藏心中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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