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岚栖都会出去打猎一次。 随着可以捕捉到的猎物越来越少,养殖的动物接二连三的死去,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干旱的影响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要不了多久,没有可以食用的动物,他们也会因为饥饿而死去。 伴随着走路声,身后不断响起细微的悉悉索索。 岚栖停下,声音也跟着停下。 如此循环往复,融在空气中,不敏锐根本无法察觉。 岚栖大概知道谁在跟踪。 虽不喜欢做什么都被监视,但也无可奈何。 往好处想,也不全都是坏处。 譬如干旱的问题不用汇报,那人也会告诉义父。 回到家,岚栖看见郁宸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起了午觉。 他倒是轻松自在,一点危机感没有。 “起来吃饭。” 岚栖扔下两只野鸟,摇了摇他。 手一用力,兽皮被拉下来一块,露出一大片苍白地肌肤:“……” “嗯。”郁宸没察觉似的,衣衫半褪地坐起来,露出半截苍白肩膀,肌肤娇嫩似白雪,楚楚动人,岚栖看不下去,把他衣服粗鲁地往上提了提:“我可以先洗澡吗?” 又来。 岚栖咬了咬牙,刚想说“动作快点”,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高大健硕的十七八岁少年,揣着裤袋站在屋外,裤脚沾了点泥,大概是翻过土墙时擦碰到的,他背上挂着弓/弩,五官硬朗,虽不是异徒,但小腿臂膀全是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勇猛的战士。 “二影。”岚栖打开门,暴躁地说道:“跟你说了,不要爬墙。” “岚栖哥。” 二影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例行会议,长老们都在呢。” 焦土没有长老,也没有例行会议,就算做决定,也只是原住民聚在一起投票,二影说话时,视线不动声色朝岚栖身后瞄去,像在提防着谁。 “知道了。”岚栖深吸一口气,没拆穿他,点点头,转身回到屋里,对着缩进墙角的郁宸说道:“你在这里等我,天黑之前我会回来。” “你要离开了吗?”被蓦然打断的郁宸有点不太开心,用软绵绵的语气控诉:“你不背我去洗澡了吗?” “我……”岚栖才开了个口,二影已经在外头高声催促:“岚栖哥,再不走,长老们就要等不及了——” 岚栖犹豫了一霎,心想正好借此机会立下规矩,便一字一句地说道:“领地水源匮乏,不用天天洗澡。” 语气格外强硬。 “好吧,你忙吧。” 郁宸很好说话的样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我脏一点没关系的。” …… 临走前,岚栖没有锁门,一路上耳畔总萦绕着男人委屈的话语。 我脏一点没关系的…… 我脏一点没关系的…… 我脏一点没关系的…… 岚栖越是琢磨就越觉得不舒服,郁宸总能激发出他的愧疚感,这种愧疚感在心底越陷越深,不知该怎么打消。 二影与他并行,摸了摸下巴,目光时不时瞥向岚栖。 岚栖不耐烦道:“有话直说。” “他叫郁宸?”二影挑着眉,饶有兴致地问:“你不绑他,又不锁门,不怕他逃跑?” 岚栖停下脚步,冷冷道:“不是有芸蚕在吗?” 二影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怪这么气定神闲。” 只要岚栖转身,便能看见草房的屋顶上静静坐着一个黑色长发及腰、带着圆形耳环的女人,盘着腿,似乎在闭目养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在屋顶上坐了多久。 她有一双剑眉,眉眼中带着肃杀之气,穿得很少,堪堪用兽皮遮挡住了重要部位,背着一把和二影一模一样的弓/弩。 芸蚕是二影的姐姐。 在焦土,同样是勇猛可靠的战士。 和男性不同,她体型偏娇小,身手矫捷,适合隐匿黑夜之中。 说通俗一点,跟踪不容易被发现。 二影见他神色不悦,话锋一转,安慰道:“呃……领主不是不信任你,你是异徒,跟巫者住在一起,难免会遇上危险,领主让阿姐跟着你,其实是担心你、保护你。” 岚栖淡淡道:“芸蚕跟踪我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前,郁宸还没来焦土。 二影尴尬地摸摸鼻子。 谁让岚栖已经到了唐边雅不得不提防的程度。 七级异徒本就罕见,别说在流民聚集、普通人居多的焦土,就算到了五冥大陆,也是靠近顶尖的存在,他又不愿说出自己的能力。 二影曾经亲眼看见过岚栖使用能力,只是普通一个对视,敌方士兵便如同中邪一般崩溃嘶吼,双目爆裂而亡,很难不让人觉得后怕。 …… 帐篷里,除了祭司和领主唐边雅,几乎聚满了所有的年轻人。 年轻的生命能为领地带来收益,才拥有话语权。 阿吾也混在人群当中。 看到岚栖先露出了仰慕的神情,过后想起什么,生气地撇开了脸。 唐边雅倒是勾勒出一抹慈祥的笑容,招了招手:“到义父身边来。” 祭司是个满鬓苍白的老头,身体并不硬朗,久立让他疲惫不堪,看见岚栖来了,便不耐烦地敲了敲手中的权杖,催促道:“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快开始吧。”
第4章 “那就开始吧。” 唐边雅道:“此次喊你们来,是为了旱灾一事。” 三月烈阳未下雨,庄稼都枯黄了。 有唐边雅“木”的力量在,旱灾暂时对焦土没起到太大的伤害,但是随着粮食减少,动物死亡,也出现了莫名其妙失踪的族人。 失踪原因一直查不到,唐边雅便猜测,大概是他们不愿接受旱灾,厌倦了神祭,收拾行囊,偷偷回到五冥大陆去了。 与此同时,焦土周边萦绕着一个个小部落,也频频闹起了饥荒。 其中有几个部落的族长好爱挑起战争,已经躁动不安好一阵了,四处抢夺掠杀,最近突然销声匿迹十分古怪,唐边雅不关心他们相互之间怎么你死我活,就怕这些部落联合起来抢夺焦土粮食,如果岚栖在还好,要是岚栖不在,领地里的老弱病残,恐怕首当其冲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加上焦土抓来的巫者,需要额外分散精力看管。 唐边雅伤透了脑筋。 一位年轻人站出来说道:“领主大人,我认为不必担忧,焦土一向拥有天然的屏障,五年前曾经有大部落想攻打我们,但走到焦土边界时,却突然迷失了方向,最后无功而返,再也没回来过,直到去年,这个部落已经被其他部落攻打沦陷了。” “别太迷信了。”唐边雅厉声道:“如果焦土真有迷惑外人的本事,那为什么还会接连闯进两个巫者?” “这……”年轻人局促道:“我不知道。” 二影站出来,神情带着隐隐的兴奋:“既然焦土并不保险,不如先下手为强,活捉这群部落族长,底下散兵怕了自然缴械投降,这样一来,不仅扩大了焦土领地,还顺便清除周边的隐患,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阿吾不满地嘀咕:“你想打仗,我们可不想,你家里就你和你姐姐,骁勇善战,当然不怕被战争殃及……” 二影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他一向看不起体弱多病的阿吾,嗤笑道:“你不喜欢打仗没错,但不代表别人不会来打你,到时候变成俘虏,你可以给他们多纳点鞋底来少受点折磨。” 一时间,窸窸窣窣的嘲笑声便从人群中蔓延开来。 “阿吾还是那么胆小。” “唧唧歪歪,跟我婆娘一样。” “领主大人干嘛叫他过来啊……” “还不是因为他别的不行,唯独爱倒贴,天天往……身边跑。” 阿吾涨红了脸,羞愤万分。 “吵什么吵?”老祭司重重地敲了敲拐杖:“都给我闭嘴!” 说完,迅速瞥了岚栖一眼。 岚栖和阿吾一同长大,平日里少不了教训那些欺负阿吾的,这次边界的小部落还得靠他解决,没必要因为一点小矛盾惹得他不快。 等议论声不再,唐边雅才缓缓开口:“岚栖,这件事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岚栖摇了摇头:“他们打不进来。” 唐边雅皱眉:“为什么?” 岚栖犹豫了一下,道:“焦土有屏障。” “他们迷信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唐边雅不悦道:“岚栖,你是我最优秀的下属,也是整个焦土最信任的人,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岚栖想了想,确实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要是知道准确的方位,又迫切想要进入焦土,屏障确实不会起太大的作用,加上这东西对巫者没用,领地里一些编制衣物的女人们,常常跟徘徊在各个部落里的行脚商来往密切,甚至带他们进过焦土,漏洞其实还挺多。 “先查清楚底细吧。” 岚栖掀开帐帘看向渐暗的苍穹:“马上天就要黑了,离我们最近的是石坚族,我可以趁着夜色潜进去打探。” 石坚族是数个部落里最庞大的一支。 实力强劲,却不近人情。 从几年前起,他们便把身体健壮的年轻人留下,驱逐羸弱年迈的老人,加上族长手中藏了一张各个部落都垂涎已久的兵器绘制图。 他们利用石头打磨兵器,一步一步壮大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内部发生了不小的动乱,自此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但比起周边的部落,依然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你愿意再好不过了。”唐边雅背过手,欣慰地点了点头:“只不过石坚族毕竟不是焦土,万一被发现恐怕会涉及性命安危,你虽然是我义子,但我早已把你当作亲生儿子,我肯定不会让你只身冒险。” 岚栖皱眉:“不用了。” 他一个人来去自由,反而没有负担。 唐边雅却像没听到一般,环顾四周后,朗声道:“二影,你身手好,跟岚栖一起去吧。” “好嘞。”二影咧嘴一笑,一把揽住岚栖肩膀:“保证完成任务。” “别碰我。”岚栖不动声色地撇开肩膀。 最近唐边雅的心思变幻莫测,往往独断专行,很难接受与他相左的意见,这次要是拒绝,说不定又得不悦,用身份施压,最后结果却是一样。 二影聪敏果敢有余,但过于冲动,喜欢意气用事。 岚栖没好气地说:“跟着我可以,但我不会负责你的安全。” “放心吧。”二影按了按指关节,笑容肆意:“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会议进展到这一步,众人以为已经结束,小声讨论着就要四散离去。 “诸位,等一等。”唐边雅却重重拍了两下掌示意安静,神情悲怜地说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通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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