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琅往床两边看了看,问:“小猫呢?” 江昼:“什么小猫?” “没事,”季云琅视线移到他脸上,“你离我这么近,我睡不着。” 江昼走到房间中央,扶起一把椅子坐下,跟他隔开距离。 季云琅:“你在屋里,我睡不着。” 江昼翻窗出去,跃上最近的一棵树,坐在树上透过窗看他。 季云琅在被窝里偏头,面无波澜遥遥跟他对视。 然后说:“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隔得这么远,江昼听不见。 其实江昼能听见,但是他表现出了一副听不见的样子,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季云琅。 季云琅跟他互相看了一会儿,抓过被子狠狠蒙上头。 烦死了!
第20章 相思 季云琅不爱睡懒觉,从小就比江昼起得早。 师尊不食人间烟火,小时候早起,季云琅就自己吃完早饭再自己去练剑,不用叫醒江昼。 长大了早起,他会先去给江昼做饭,然后进到房里把尚在熟睡的师尊亲醒,亲不醒就摸醒,江昼如果乖乖起床,季云琅就领他去吃饭,江昼要是犯懒不想起,季云琅就钻进他被窝,跟他闹到日上三竿,起来直接吃午饭。 有时候闹完几遭江昼还困,被子一扯要接着睡回笼觉,季云琅就会觉得自己遭到了轻视,心里不爽。 他心里一不爽,江昼就要遭殃。 外面天已经大亮,季云琅睡不着,翻个身往窗外看,跟树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江昼见他醒了,翻进窗,把刚买来的早饭提到他面前,问:“饿吗?” 季云琅坐起身,说:“不饿。你以前爱慕我娘,也这么给她送饭?” “不是。”江昼说,“她有你爹。” 别看语气平淡,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季云琅霎时在他身上找到一种同病相怜的凄楚感,再次跟他说:“单相思不会有好结果。” 季云琅要穿衣服,变出乾坤袋,江昼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外衣。 这样的衣服他到底有几件? 季云琅在清霄门时穿银白色的门派服,从八方域回来就常穿一身红,好像从他十岁到现在,身上穿的永远就这两样。 江昼有些腻了,准备给季云琅整几件新衣裳,他想看季云琅穿点不一样的。 季云琅见他盯着自己看,指指窗外,“出去。” 江昼:“外面等你。” 季云琅没理他,心里希望在外面不会碰见他。 后来他换好衣服出了客栈,心想事成,的确没在外面见到人。 他预备先去酒楼找琥生,把他丢回八方域,再启程去蓬莱岛找江昼。 找得到最好,找不到就算了,江昼招人恨,季云琅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了。 脑袋突然被摸了一下,有人往他手里塞进一包热腾腾的糕点,闻起来很甜。 季云琅只在小时候被江昼摸过头,最近却频繁被这个变态前辈摸,他盯着手里装糕点的纸袋说:“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 话音未落,脑袋就又被摸了一下。 江昼走在他身边,从纸袋里拿出一块糕点吃,说:“没加料。” 季云琅要烦死,把整个纸袋扔向他,快走几步跟他拉开距离,“别跟着我。” 江昼接纸袋接得巧,没让糕点掉出来,见季云琅不吃,他也把嘴里的吐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季云琅进了酒楼,又出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琥生没人管,一大早又跑出去玩,都怪那个胡夜,让一个小孩子花那么多钱,显着他有钱了。 江昼这时跟上来,见他面色不好,了然道:“该吃早饭。” 肚子一饿,脾气就会暴躁。 季云琅不理他,自顾自往街上走,转进一个无人的小巷时倏地出剑把跟在身后的人抵到墙上。 剑锋嵌进他的脖颈,瞬间便渗出了血珠。 “你到底……”剑锋又进,压出更多的血,季云琅神情不耐,“要跟我多久?” 江昼靠在墙上不动,把路上买的另一袋点心送到他脸前,说:“咸的。” 甜的不喜欢,还有咸的。 他不清楚季云琅喜欢什么,过去几年都是季云琅在喂他,不过江昼不挑食,没有什么好恶之分,季云琅做什么他都爱吃。 就是不知道季云琅挑不挑。 剑卡在他脖颈的肉里,一说话就流血,季云琅死死盯着他的脸,鼻间萦绕着他手中点心的香气,是葱油味。 良久,季云琅收剑,一把夺过他手里另一包甜糕点往小巷外走,说:“我讨厌葱。” 江昼知道了,抬手抹了把自己脖上的血痕,启步跟上他。 疼死了。 季云琅,真凶残。 - 黄昏时分,季云琅在鹿溪城外逮住了琥生。 琥生想来城外面看更大的景,就算不认路也大着胆子跑了出来。 季云琅问他:“看见了吗?” 琥生刚被他提着领子吓唬完,此刻眼泪还没擦干净,先点头:“看到了!有树!有云!有河!有鸟!有唔唔唔……” 季云琅捂住他的嘴,嫌弃道:“白读那么多书。” 江昼再次出手救了他,问:“林霄呢?” “他没出来啊,”琥生藏到他身后,躲着季云琅,指指城里,“我让他陪我一起来,他说他打死也不会踏出那个酒楼一步,不然大哥肯定悄没声儿扛着刀就出现在他身后了。” 江昼点头,心想,这个林霄,真的省心。 琥生躲在江昼身后,离他背上那把大刀很近,此刻也顾不上抹眼泪了,睁大眼看,犹犹豫豫想伸手去摸。 季云琅本来就气琥生不听话乱跑,现在看他这架势,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琥生还被大哥的刀吸引着,没发现季云琅离开,大哥却突然抓住他肩膀把他往前推了几步,指着前面季云琅越走越远的身影说:“去哄。” 琥生:“……” 江昼又推了他一下,催道:“快。” 琥生急忙跑上前,熟门熟路地抱住季云琅胳膊,季云琅把他甩开,他又抱上,仰起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抱着不撒手了,季云琅这下没再甩开,停下脚步,垂眸,嘴里说着话来教训他。 琥生就乖乖低下头听着,不时点点头,“嗯”一声,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 等确认琥生哄得差不多了,江昼才不再远远看着,启步走近。 季云琅生气得及时哄,别人不懂,江昼最懂。 不然一旦错失良机,那轻易是哄不回来的,江昼想到就浑身疼。 季云琅要送琥生回八方域,琥生听说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死活不走,装了没多久的乖巧荡然无存。 “你想干什么?你又要去找你媳妇儿?人家都不要你了!况且我大哥还在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培养一下感情?我大哥有哪点比不上你媳妇儿?” 季云琅瞥了眼江昼,“他不能生。” “……” 琥生眼里还残存着一丝希望,仰起头问江昼,“大哥你……” 江昼:“不能。” 琥生失望地垂下脑袋。 接下来,他整个小孩变得黯淡无光,被季云琅拖拽着回了八方域。 季云琅把他交给骨龙,叮嘱骨龙看好家看好孩子,看他还低着头一言不发,揉了揉他脑袋说:“再等等,过段时间带你去仙洲住。” 琥生闷闷问:“跟我大哥吗?” 季云琅说:“不是,我心里有人了,我不喜欢你大哥。你还小,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懂。” “那……大哥喜欢你,你不喜欢大哥,大哥岂不是很可怜?” “对啊,”季云琅收回摸他脑袋的手,垂眼看自己手腕上的银链,“谁不可怜。” - 子时,鹿溪城外。 江昼把林霄带出酒楼,出城后象征性地拔出刀抵到他脖子上。 林霄战战兢兢走在他前面,“大哥……你手可千万别抖啊。” 江昼:“嗯。” “要是我爹不来,你不会真灭我口吧?” “会。” “……咱们这么多天情谊,”林霄哽咽,“都是假的吗?” 走到一片空旷的林地。 “子时了。” 江昼对准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刀。 林霄一愣,“你来真的?!” 大刀狠狠向下斜劈,在砍到他脖子的瞬间,林霄闭眼大喊:“爹——!!!” “刀刀刀刀刀下留、留人——!!!” 一声气贯山河的喊叫从林子那头传来。 江昼收刀,林霄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一阵迅疾的穿林声过后,一个中年版林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江昼对着林霄的脸看,又去观察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疑惑道:“这……么……”卡了一下,他酝酿好,重说,“这么像?” 林霄被他那刀吓得还没缓过来,他爹先替他答了,“没、没没错,我跟我儿子是出、出出了名的像,兄、兄台,你是不是想……想……想抓我,刺呲——错抓成我儿子了?” “……” 听他为救儿子艰难说完这一整句话,江昼心里莫名发堵,默默收起了用来威胁人的大刀。 他松开林霄,对林爹说:“聊聊。” 林爹顿时满脸为难。 林霄叹息,“我爹最怕有人跟他聊。” 直到江昼拿出了纸笔。 - 两人找了个大树桩坐下交流。 月光倾洒在林地中央,江昼和林爹凑在一处你来我往下笔如飞,谁也不浪费时间,笔尖都冒起了火星子。 林霄坐在他俩对面看,虽然很不合时宜,虽然很危险,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写字很快的大哥,写字很快的爹,靠谱的大哥,靠谱的爹。 江昼问他:那句暗语,方便展开讲讲吗? 林爹手上既然握着老名单,那就必然知道有新名单的存在。 林爹其实不方便,他已经在纸上写出了一个“不”字,江昼若无其事拔出自己的刀,横着搭到了林爹腿上。 他写:你们林家人的皮 他说:“很好扒。” 林霄坐在他俩对面,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对爹说:“林威堂哥他……已经去了。” 林爹眼里闪过一瞬惊恐,正要问他什么,林霄就补充:“不过爹你放心,不用担心六伯白发人送黑发人,因为在林威堂哥去之前,六伯就已经先去了,寿终正寝,被窝升天,还跟我六伯母葬到了一起。” 他爹依然惊恐,林霄接着补充:“当然,在林威堂哥去之前,我就已经拿回咱家的东西了。” 林爹终于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问他:“东、东西呢?” 江昼拿出卷轴,顺刀柄一滚,横着铺展在刀上,随着手掌带灵光从纸面上抚过,那些人名都抖动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跳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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