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那会儿听师父说得认命,我说,我偏是不认,命是人闯出来的,结果事至如今才发现,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 “我只想要他平安,所以我认了。” 左轻越没有出言嘲讽,只是盯着他。 齐晟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 “若这当真是我的命,替我照顾好父亲。” “轻越啊,拜托你了。” 齐晟这一句,几乎是祈求。 屋内寂静良久,终究传来一声。 “......好。” - 北屿,骁南关。 一行人往北屿山庄而去。 云戈木无意间回头,瞥见阳锁上黑沉的煞气时,心中大惊。 “不好!”他惊呼一声,但为时已晚。 那被称为可锁天下万物的阳锁裂开一道小缝,紧接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碎。 影六回过头时,尚未来及看清眼前的景物,便被煞气冲击得飞出去数米远。 他强撑着睁开眼,只看见一道青色背影,最终却还是昏了过去。 ...... 灵魂上下浮沉,像是回到了玄天,又像是仍在人间。 浑身上下传来剧痛,令他回忆起过去无数个想要死亡的瞬间。 哪怕是魂飞魄散,他也甘之如饴。 永久的闭上眼,永久的远离痛苦,对于他而言,是一大幸事。 封欲的最后一关,是离别之苦。 是三百年前红衣女人决绝的背影。 是关鹤失去生机躺在冰棺中的身体。 是他走过百年,身边的人早已不在,唯有自己清楚的记得。 可他就只是记得。 他不懂红衣女人望向他时含泪的双眼,不懂关鹤灵柩前跪地哭嚎的亲人。 直到那黑色的身影决绝地离去,他方才知晓何为苦痛。 他心底隐隐知道,若放任对方离开,恐怕再难相见了。 阳锁在格外浓郁的煞气中化为灰烬。 池州渡浑浑噩噩地走着,依稀记得自己似乎伤了人,眼前的人被冲破封欲的力量所伤,陷入了昏迷,他艰难地起身,眼神没有焦距,犹如死尸一般朝着齐晟离开地方向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彻底失去了力气,跪倒在脏污的泥地上。 脑中闪过齐晟的面容,笑着的,皱眉的,沉思的,雀跃的。 不知何时起,他的一举一动早已刻入心底。 积压的陌生情绪几乎要溢出,令人无措地僵硬在原地。 池州渡眼角落下一滴泪。 与当初静静跪在被大火燃尽门前的小小身影重叠在一起,这是迟了整整三百年的眼泪。 没有人告诉他怎么长大,没有人教会他是非善恶,没有人善待他。 他不知对错,只是将万物纳入眼中。 直到齐晟出现了,教给他道理,教会他善恶,对他无微不至。 可连他也走了。 池州渡意识模糊地喃喃自语。 “不是说......会一直......在我身边......” “说......不是说......不会走的......” 他伸出手,紧紧揪着心口的衣裳,那里疼痛难忍。 喜怒哀乐,妄念嗔痴。 这一刻起,他才是活生生的人。 - 咒池中,一道枯瘦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犹如从地狱走出的恶鬼一般,带出大片大片的血迹。 “大人。” 诡毒上前一步,单膝跪下。 守宫的躯体已然恢复原样,他的身子比之前更加苍老,阴沉着脸道。 “姬叶君已死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回禀大人,我们已经放出消息,如今有传言,说是姬叶君之死与齐晟脱不了干系,此前摇摆不定的家族门派,已经与我们取得了联系,隐晦表达了愿意归顺的意思。” 守宫冷哼一声。 “这一次,我们要做万全的准备。” “他伤了元气,加上众门派围剿,逃不掉的。” 突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四鬼之一的闻変脸色难看,顾不上行礼変匆匆道。 “大人,不好了!”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有人传出了大人您便是当世神医沈清平的消息,现在众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你说什么?” 守宫一拂袖,喃喃。 “知晓我身份的唯有两人,一是姬叶君,二是海异族首领。” “看来姬叶君没死。” 诡毒低声道,“大人,我们要加快动作了。” “嗯,立即传令下去,集结目前已经归顺的门派,全力搜寻齐晟和傀师的踪迹。”
第117章 再回兆龙寺 苗疆,毒物遍地之处。 池州渡内里元气大伤,即便皮肉的伤痕已然愈合,但依稀显出几分病气。 阳锁可锁天下所有活物,不过随着被锁之物越强,能锁的时间就越短,因此得名。 齐晟算好了时辰,却没想到池州渡乃这世间唯一一个阳魂阴身,阳锁对于他而言,与普通的绳索无异,不过是因为定魂针,加之身体虚弱,这才困住他一时。 他隐约听闻齐晟会来苗疆,便隐匿了踪迹,甩掉身后一行人,独自跟了过来。 偏殿。 左轻越眼神不善,频频看向门外。 “左少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冷感十足的声音响起,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含着无尽的森冷。 齐晟提起左轻越时,总是温和的模样。 若非是齐晟的弟弟,他此刻心中迫切,早已按捺不住了。 “池家主说笑了,左某如今端坐在此,已经给足了你池家面子了。”左轻越笑的阴阳怪气,显然此刻心情不太美妙。 老妖怪,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勾得齐晟那小子不顾性命。 “少主何必为难,想必你也知晓我此行的目的。”池州渡低声道,“你只要告诉我,齐晟在哪……北祈便不会有动荡。” 北祈池家百口人皆被他炼成活傀,无法在借他的气运。 “我讨厌被人威胁。”左轻越说是如此,眼中更多的却是恶劣和幸灾乐祸,他轻轻笑了笑,“更何况,齐晟此前提及你皆是满面春风,池家主怎么会突然……不知晓他的下落呢?” 池州渡眼眸暗了暗,“如今已至午时,仇统领怕是久等了。” 左轻越眯了眯眼睛,指尖的蛊虫动了动触须,嗓音听不出喜怒,“哦?” “左少主,无意冒犯。”池州渡仍端坐着,只不过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银鞭。 左轻越桃花眸微敛,里面的笑意消失殆尽,“他不愿见你,以及……” “这里,并非北祈。” 天丝“咻”的一声破空而出,池州渡似乎顿了顿,但还是扬起鞭子,眼看两兵相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暗器破开殿门,打断他们交手,直直钉入墙内三寸。 一道黑影如同鸿雁般掠过,形如鬼魅,轻盈的落在左轻越身前,仇雁归脸色很冷,目光凌厉盯着眼前的人,“池家主这是何意,莫不是忘了苗疆的规矩?” “我本无意冒犯,若二位执意不松口,那这规矩不听也罢。”池州渡眼中闪过不甘,这情绪落在他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他原本,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傀。 仇雁归二话不说,抬手握住归墟。 一只手却在这时轻轻拉了拉他,温柔道,“好了。” “舟渔岭往南,兆龙寺。”左轻越目光掠过池州渡骤然攥紧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幽幽叹了口气,“走时一副断情绝爱的模样,不知他心中如何打算的……” 这是他胡诌的去处,既然齐晟不愿他被掺和进来,他便干脆将人引开。 隐匿行踪,对于池州渡而言绰绰有余,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池州渡骤然起身,冷静的面容隐隐崩了一下,走到门口顿了顿,低声留下一句,“谢了。” 左轻越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啧啧称奇,“齐晟……还真是不鸣则已。”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 仇雁归忽然开口:“少主,你可觉得,池家主似乎有些古怪?” “原本像是缺了七情六欲,如今倒是更像个人了。” 左轻越沉吟片刻,看向仇雁归。 仇雁归拧眉回望,“不行,以防万一,还是......” “少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左轻越应了一声,影六匆匆步入门内。 “少主,池家主可曾来过?”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脸色难看的云戈木。 “在下云戈木,海异族首领。” 仇雁归:“云统领,久仰。” 左轻越也颔首,回应道:“方才刚走,我将他骗去了舟渔岭往南,兆龙寺。” “阳锁都困不他,这世间还有什么宝贝能镇压他?” 仇雁归也点头:“如今还是听齐宗主的,暂时将他引开为好,可眼下齐宗主计划有误,有些难办了。” 他说着,望向影六 “你们且跟过去看看,也许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但至少在附近,若有危险,也好及时支援。“ 影六闻言立即退下:“是。” 云戈木一行人离开后,左轻越拧眉,手指轻轻叩击桌面。 “雁归。” 他的语气难得有些严肃。 仇雁归看了过去,瞬息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开口。 “少主,以防万一,我们也去一趟吧。” - 耳边传来空寂的鸟鸣。 齐晟策马,待到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兆龙寺门前。 他鬼使神差地下马,发觉今日这山寺门前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凄凉。 昔日场景重现,他却没了那份意气风发。 兀自在原地愣神片刻,便牵着马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却听闻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 “施主。” 闻言,齐晟回头望去,发现正是归俟大师。 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静静立在门前。 “好久不见。” 归俟大师率先开口。 齐晟没了那日的锋芒,心中苦涩,朝对方一行礼。 “归俟大师。” “山高水远,施主可曾后悔?” 齐晟没有犹豫,只是想起池州渡的面容,心中微微抽痛一下。 “见他便是花开,若不能常伴,实属无缘,在下自然愿意放他自语,只是......” “在下有些不解。”齐晟抬头,微微攥紧拳头,“这天下偌大,大师若一一提点,可会疲倦?” 归俟似乎看透了他眼底的情绪,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受师祖所托,万不敢怠慢。” 齐晟一愣:“大师是指,闻人高僧?” 归俟没有回应,只道。 “若施主当真如自己所言,已经放下尘缘,又怎会来我寺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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