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声遥远到仿佛从天边传来的铃声响起,池州渡才猛地睁眼,握住手中的傀丝往回一扯。 几十道人影犹如提线木偶般被扯到池州渡身侧,如同布棋一般成傀阵。 守宫冷笑一声,粘稠的黑雾令四周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瞬间枯死,它迅速没入地底,在放置鸟类头骨的地方破出,一颗缠绕着附近尸骨的巨木腾升而起,僵硬的白骨如同活过来一般,诡异地挣扎着,猛地朝着池州渡的傀阵攻来。 与此同时,惊恐至极的尖叫从安静的屋内响起。 “啊——啊!阿秋......娘,阿秋她......” 一道纤细地身影迅速从屋里冲了出来。 她动作灵巧,稳稳落在众傀中央,她口中含着的符纸燃起,四周一动不动地傀也像是被注入了生机,朝白骨攻去。 暗处的人显然始料未及。 反应过来后立即冷哼一声,手中飞出两枚银针,直直朝屋中而去。 尖叫声戛然而止,屋中母子瞪大眼睛,还未来及反应,便直挺挺朝地上倒去。 黑沉的煞气不断上浮,不远处隐隐传来滚滚雷声。 而最前方动作敏捷的活傀与四周僵硬迟钝的傀对比鲜明。 “无魂活傀......” 这便是傀师最为令人眼红的地方。 一具鲜活的、不会老去的躯体。 若得此术,任何鲜活的躯壳都可以是他的容身之所。这才是真正的永生。 既为活傀,必然是在人活着时炼成,应当是配合傀师独门秘术摄魂。 可究竟如何能让一具尸体“活过来”? 守宫匿于暗处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那自然,要让池州渡自己开口说出来。 “轰隆——”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他望着依旧不为所动的池州渡,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傀师,雷劫已至。” “我祝你一臂之力。” 血生桃中孕育出的阴煞,是这世间无解之煞,聚集业障、杀孽、恶魂于一身,自然是天道最为容不下的。 守宫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掠过众傀,枯瘦的手臂凝聚出粘稠散发着恶臭的煞气,直直朝萦绕在池州渡身侧的煞气砸去。 “今日,你若还是不愿说出秘法,便是你的死期!” 得秘法,得永生。 不得秘法,这天下再无人是他的对手,则为王。 四方蛰伏已久的四鬼见状,立即拿出至阴聚煞的四毒摆阵,守宫看准时机抛出缠绕着自身煞气的通天镜。 刺目的光芒一闪而过,一缕最为浓郁的煞气穿过通天镜直冲云霄。 天在一瞬间黑了下来。 紧接着雷霆大作,煞气中藏匿的怨魂发出一声声凄厉可怖的尖啸。 震耳欲聋的天雷伴随着刺目的光直直朝阵中的池州渡劈去! 他抬眸,眼中被危险的明亮侵占。
第113章 雷劫至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许是天雷过于明亮,细红的傀丝竟有一瞬泛起了金光。 守宫见池州渡飞身掠起,忍不住一笑。 雷劫与他的攻势,池州渡只能躲一个,三道雷劫,以他如今被隐咒血生桃术束缚的身子,一道天雷便能取他性命,所以他势必会躲。 思及此,守宫他死死盯着池州渡的动作,手中的定魂针正要朝对方飞去,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碎裂声。 他惊愕地抬头,发现半空中被枯木骨举起的通天镜竟然碎了,煞气顿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雷劫的感应消失,发出一阵闷响后渐渐消退,但乌云依旧萦绕在上空。 他的五毒阵分明无解,怎么可能会破! 除非...... 守宫的眼神倏地变了。 除非,起阵者死。 四鬼中有人已经死了。 亦或说,成为了池州渡的傀。 “这不可能!” 他脱口而出。 先不说池州渡分明是孤身一人入阵,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更何况方才不过几息之间—— “大人,小心!” “大人...... 四鬼行踪在迷雾中暴露,纷纷急切地唤道。 他们也纷纷察觉到诡异之处,维系阵法的力量消散,咒阵顿时成了一盘散沙。 守宫心中一惊,立即回神,眼神聚焦的刹那,眼前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 是池州渡新收的活傀。 这种东西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大患,但对于他不值一提,甚至可以借此堪对方的破绽。 守宫后退至房顶之上,四处寻找池州渡的身影,就在此时,一个魁梧的身影拦在他身前,是四鬼之一的骨骁。 四鬼是他三百年前的旧部,原本是十八鬼使,但在三百年前那场惨烈的大战中全部身死,唯有四位首领活了下来。 守宫先是放心,紧接着陡然一惊。 不对,似乎太安静了。 四周的声音不知何时褪去,像是有个无形的屏障将他笼罩其中,静得落针可闻。 他几乎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竟然还是落入了池州渡的傀阵。 那骨骁...... 想起方才自己听见的那一声惊呼。 守宫抿唇,紧接着果断地抬手,在骨骁回头地刹那,骨针也没入对方眉心。 他看见骨骁眼中最后的惊恐,他的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喃喃:“大......”人。 骨骁只来及发出一个气声,便瞠目倒在地上。 守宫僵硬在原地。 那眼神绝不是一个傀会拥有的。 骨骁没死? 守宫顿时有些乱了,三百年前的池州渡从未使过这种手段。 一个如同傀儡般不通人情的人,何时竟然学会使诈了? 他的实力似乎也比之前更要可怕,守宫自知恐怕这一切都在池州渡的计划之中。 果然,从他留下痕迹的那一刻起就是古怪。 守宫自然不会不知有诈,可他苦苦寻了三百年,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说不知对方究竟作何打算,但既然他已经暴露了行踪,想必也不打算继续躲藏,不久后他们还会再见。 今日败局已定,是他准备得太过仓促。 守宫回撤,打算先回去从长计议。 届时等到众门派一同围剿,池州渡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在劫难逃。 于是他抬袖一挥,粘稠腥臭的煞气朝前涌去,伴随着万千婴孩的哭啼,令人心魂一震。 守宫欲借此令池州渡分神。 即便他已经落入对方的阵中,但有鬼煞萦绕在四周,对方一时恐怕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割破枯瘦的手腕,与寻常人不同的黑血没入土地,枯木骨疯长破土而出,带出一个个阴森的白骨,与尸傀厮杀破坏阵法。 不多时,一阵细微的风钻入阵中。 守宫顿时找到傀阵的破绽,身影一晃,迅速朝那处掠去。 可就在这时! 直觉身后传来一股十分强烈的危机感。 守宫仓促地回头,染血地青衣印入眼帘。 池州渡浑身萦绕着黑煞,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此刻阵法只剩下最后一关。 头顶的天雷似乎也察觉到溢出的煞气,发出警告般的闷响,蠢蠢欲动。 守宫抬头看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他咬了咬牙,干脆又是一刀刺入胸口寄出心头血。 枯木骨顿时被催生,直冲天际,同时也将他的自身的煞气汇聚到阵中。 他迅速退至阵外。 却见池州渡毫不收势,浓郁地煞气钻入他的皮肉,池州渡浑身如同瓷器一般裂出血痕,那浮动的煞气容纳无数业障与死气。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隐咒,血生桃。 当初池州渡咒发,他便一次次将对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他在主动催发自身隐咒,这几乎是自毁的方式。 守宫心中当即咯噔一声,可为时已晚。 在他踏出阵外的刹那,突然浑身僵直,如同魂魄被一双大手死死捏住。 他反应过来,心如擂鼓,眼神朝一旁的骨骁看去。 骨骁得他庇护,身上有他留下的咒息,池州渡以此为引,在他杀了骨骁的刹那,对方就已经成为了摄魂的引子。 池州渡闭上眼,分出一缕意识操控守宫的身体,虽说只有几息,但也已经足够了。 守宫双目瞪圆,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在空中回握成拳,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枯木骨与白骨顿时化作一堆齑粉,空中尘土飞扬。 于此同时,汇聚的煞气缠绕在一起,里头涌出的怨魂互相厮杀尖啸,紧接着冲入天际。 三道雷劫应声而下! 三鬼与周边的傀儡、白骨纷纷朝两人而去,可为时已晚。 守宫只觉得束缚自己的力量散去,可头顶的威压令他撑不住跪下,一声巨响过后,刺目的电光令人短暂失明。 雷劫已至,逃无可逃,眼见电光要将自己活生生劈成灰飞。 他眼中闪过不甘,可已经别无选择。 枯瘦的手指涌出煞气,将自己活生生斩成两段,强光下,离体的下肢尚抽搐着,下一瞬便被天雷劈成齑粉。 剩下的三鬼见状纷纷上前,引动白骨与无名奴抵挡雷劫余韵。 四鬼之首的诡毒上前接住守宫只剩下一半的躯体,三鬼祭出法宝,鬼雾四起,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守宫用一缕意识附着在四周尚未消散的煞气之上。 他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掠起,在雷劫劈中的瞬间,没能留下一丝残痕。 而池州渡闭上眼睛,煞气朝荒无人烟的山野而去。 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引领着雷劫分出数道小雷,将茂密的山林劈成一大片荒地,而池州渡还是被雷劫的余韵波及,狠狠撞在不远处的树上,他所至之处,郁郁葱葱的草木瞬间枯化。 池州渡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血红的人轻轻发颤。 但守宫知晓,他并无性命之忧。 他们终会再见。 不甘的视线随着煞气消散而消弭。 天地间都安静下来。 池州渡仰躺着,望着乌云散去。 旁人看不见的灵虚境中,他周围围绕着已经献出业障执念的怨魂,它们不再灰扑扑,也不再散发着危险地红光。 像是干干净净的云絮,担忧地萦绕在池州渡身旁。 池州渡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脸色惨白,顿了顿后,吃力地抬手一挥。 这一片被执念困在人间的灵纷纷散去,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唯独留下一个伤痕累累却无色的灵,在原地疲惫地闭上眼睛。 分明存在,却无处容身。
第114章 诀别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 池州渡倏地睁开眼,其中尚有未消的疲惫。 他身形一晃,便来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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