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尾音化作痴愣的呢喃。 他直勾勾盯着池州渡脸上闪过的一丝极其浅淡的笑意,顿时心如擂鼓。 ——不。 那大抵不能算是笑意,只能勉强算是面色柔和了些许,但那双潋滟的眼睛过于剔透,稍微收敛了冷意,便如同春日降临,繁花似锦。 人总是贪心不足,齐晟作为一个俗人,也不例外。 即便起初是肤浅,但当郑重地将对方的一颦一笑放入心间时,也生出了几分诚心。 浅露的种子历经风雨埋入地底,依旧发芽生根。 ---- 大家七夕快乐~
第13章 九见朝露 将药宝收入囊中后,池州渡并未着急离开。 杀孽积攒之下,体内的煞气紊乱,即便有不朽春桃镇压,也隐现不详之兆。 若立即动身启程,人多眼杂,倒不如暂且留在这无人叨扰的院中。 本打算离开那日。 齐晟原本已经自发收拾好行李,在门前蹲守良久也不愿敲门,唯恐打扰池州渡休息。 等到池州渡推开门,便见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凑上来。 “姑娘,何时启程?” 池州渡游离于喧嚣之外太久,尚不适应与人为伍,一时没有反应。 “姑娘?”齐晟见他久不回应,忍不住轻声唤道。 池州渡顿了顿,简言意骇:“暂不。” “好......嗯?”齐晟下意识点头,忽然感觉不对,疑惑道:“......暂不?” “嗯。”池州渡点头,神情平静。 显然没有同他解释的意思。 “好,那便依姑娘之言小住几日。” 齐晟也并未多问,欣然接受,反正于他而言,只要与池姑娘一起,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对了!”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跑进屋中。 “方才……衣裳沾了血污,恰好屋主库房中有件新做的狐裘,正合适给姑娘防风御寒。” 齐晟手中捧着狐裘,这是他方才灵机一动,拜托屋主寻来的。 池州渡:“不必。” “那可不行。”齐晟立即坚持道:“云邬不比旁处,小心寒气入体。” “我并不畏寒。” 齐晟见玄九一本正经地拧眉,忍不住莞尔,旋即一伸手,亲自为她披上狐裘。 “哪有人是不畏寒的,姑娘要小心身子啊。” 他比玄九高上一截,垂头温和地嘱咐。 感受到齐晟刻意放轻的动作。 池州渡望着自己身上的狐裘,没再拒绝,沉默片刻后,冷不丁问他。 “方才,为何唤我娘子?” “咳……” 风度翩翩的齐晟顿时失态,手足无措地后退一步,神情纠结。 池州渡仿佛感知不到对方的尴尬,就这么冷淡又直白地盯着他。 齐晟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方才……的确是在下轻浮了。” 他老老实实将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不夹杂任何私心与委婉,最终话尾诚恳地补了一句。 “在下对姑娘的心思确实算不上清白,但绝无亵渎之意,方才也是一时得意忘形才这般口无遮拦,还请姑娘......见谅。” 齐晟垂着脑袋,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池州渡回应。 池州渡认真听他所言,垂首思索片刻后,平静询问。 “你想与我行房?”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人回不过神。 “什......?”齐晟傻眼地抬头,却见玄九姑娘神色如常。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呐呐道,“姑娘方才......说什么?” 池州渡与他对视:“你想与我行房?” “......” 齐晟愣怔地盯着眼前这张美若天仙的脸,顿住良久才慌乱地解释,许是不敢置信,以至于嗓音都拔高不少。 “自然不是,在下绝无......在下如今绝无此等龌龊的念头!” 池州渡闻言蹙眉:“龌龊?” 繁衍生息,循规蹈矩,有何龌龊。 这一声里含着极浅的不解。 齐晟闭眼深吸一口气,这才重新望向池州渡。 玄九的神情中有困惑,有对一切都不那么上心的淡漠。 唯独缺失了羞赧与鲜活。 那双眼中似有月辉星煜,却不落人间烟火。 这瞧着倒像是……不通人情世故。 所以才会观察琢磨。 齐晟凝视着他,缓缓拧眉。 “姑娘......” 池州渡被吸引注意,重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嗯?” 齐晟沉默了一瞬,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询问咽了下去,斟酌着开口。 “对一位相识不久的姑娘有,有......云雨巫山的念头,视为龌龊轻浮,在下只是想陪在姑娘身边,并无此等恶念。” 若她只是不懂,日后自己耐心解释即可,冒昧询问恐怕反而会弄巧成拙。 更何况若有人教诲,应当不至于连这种话都不懂。 齐晟思及此,心中微沉,又难免生出几分疼惜。 池州渡安静地聆听,直到听闻那句“陪在姑娘身边”,他才望向乖乖待在不朽春桃之上的冥七,眼中闪过了然:“嗯。” 虽说是人族,略占地,但近来所观尚可。 齐晟见他这般平静,忍不住开口:“……姑娘可还愿让在下跟着” 池州渡:“自便。” 齐晟闻言松了口气,原本愁云密布的脸色顿时放晴,“那便好,那便好。” 他喃喃自语,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询问。 “姑娘可是家中排行第九,所以名唤玄九?” 池州渡转身的动作停下:“非也。” “那是?” “八劫已渡,九见朝露。” 八劫已渡,九见朝露? 齐晟在心中反复琢磨,他并不知晓这句话的含义,但听闻“劫”字后,便收了询问的念头。 况且重不在八劫,而在朝露。 想来苦难已过,拨云见日。 他嘴角扬起浅笑:“既见朝露,山水赠福。” “总是唤作姑娘倒显得刻意,在下斗胆,不知日后可否唤作玄九。” 齐晟语罢,便盯着池州渡的脸出神。 他发觉,只要自己提起“玄九”这一名讳,对方的神情便会缓和许多,虽说并无明显的变化,依旧平静寡淡,但那双眼睛里多出了些他看不懂的光亮。 大抵于池州渡而言,这二字有着特殊的含义。 “自便。” 果不其然,池州渡看似冷漠地转身回屋,却并未拒绝。 齐晟逐渐琢磨出一些门道。 若是当真不感兴趣,对方会毫无回应。 但对方毫无回应之际,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在听。 回应“自便”,意为同意。 转身离开,意为不愿多说。 若不解会出言询问,紧接着兀自沉默思索。 也不知在心中到底想着什么。 齐晟望着眼前阖上的门,识趣地没再出言打扰,转身回到自己的屋中,反正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一时。 眼下还是书信一封回宗门,命几名弟子前来照应。 方才盲翁说,池姑娘带来的东西令人吃惊。 能令俆老吃惊之物必定不凡。 只是...... 一位来历不明,孤身闯荡江湖的姑娘家,怎会怀揣此等宝物,她究竟是从何处寻来? 还是说,她的来头其实远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笔尖微顿。 墨迹晕染宣纸,齐晟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他停顿良久,终究眉头一松,继续提笔,却并未在信中提及此事。 罢了,还是日后自己了解为好。 先不提他自己便是隐瞒了身份,若贸然打听对方的过往,本就有违君子之道。 齐晟吹了吹信纸,脑中忽然想起那日归来,池州渡坐在屋子中画符,犹如雪中红梅的场景。 他突然来了雅兴,鬼使神差地落笔在信上画了一株水墨梅。 而后欣赏一番,满意地将其折好。 ---- 宗门内。 鱼灵越攥着信纸,迟疑道:“......梅花?” 一群弟子将头凑在一起沉思。 突然,一位悟性绝佳的弟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师父这是......暗示我等要凌寒独自开,受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鱼灵越满意点头:“师弟言之有理。”
第14章 生灵 墨烟笼月,微光入林间。 山洞之中阴暗潮湿,洞外疯长的野草从中窸窣声不断,长蛇不疾不徐地游过,直到靠近洞穴之际,才猛地停下,忌惮地吐了吐蛇信子,慢慢朝后退去,绕离这片是非之地。 洞内之人指尖夹着燃烧的符咒,火焰渐熄,池州渡眼中的光华也跟着黯淡。 他松开手,余烬一声不响地散在风里。 这几日,在药宝的加持之下,蠢蠢欲动的煞气被他重新压制。 煞气的源头是恶意、阴魂、执念。 池州渡平静地垂首望向掌心,丝丝缕缕黑沉的煞气缓缓上浮,在他手中规矩地舞动。 此乃怨气所化,若闭眼感知,便闻万鬼悲鸣,恍若置身黄泉。 余光中忽然多出一物,池州渡顿了顿,收回手的刹那,煞气也随之消散。 腰间的不朽春桃旁多出一块精致小巧的木牌,上头雕着张狂的字迹。 “八劫已渡,九见朝露。” 那日齐晟听完池州渡所言,便亲手做了块木牌,下方坠着玉制桃花,与不朽春桃相称。 说是赠予姑娘辟邪。 池州渡轻碰那块木牌。 冗长寡淡的岁月里,总算添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静坐片刻,伸手朝周边摸索一番,欲捉冥七答疑解惑。 不料却摸了个空。 “......冥七。”池州渡唤道。 “......” 山洞之中落针可闻,毫无动静。 池州渡抿唇:“......” - 云邬雪山脚下,齐晟屋中。 煞气轻车熟路地钻进床幔,萦绕在齐晟周围。 池州渡推门而入,站在床沿垂眸望向齐晟紧蹙的眉头。 此子五感敏锐,天赋极佳,即便被煞气裹挟,竟也能在无意识之际隐隐感知威胁。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 池州渡抬手,红细的傀丝刺入齐晟手腕处的经脉,青筋顿时泛起血色。 冰冷的指尖轻点对方的眉心,齐晟紧皱的眉头被轻而易举地抚平。 见状。 池州渡收回傀丝,手指轻捻他的腕骨。 溢出的煞气附上伤口,很快便生出血肉,再也瞧不出端倪。 静立片刻后。 池州渡目光忽然掠过对方枕头下方。 “冥七。”他淡淡唤道。 “……” 轻微的窸窣声响起,一只胆怯的蝎头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方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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