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不碍事,池公子虽说不善言辞,但是个善人。” 齐晟睁眼说瞎话,朝几人笑了笑后,便驾着马车朝村外而去。 “二位公子慢走——” 身后阿成憨笑着朝他们招手,齐晟也挥手回应,见他们又跟了几步,连忙开口。 “几位留步,就此别过了。” “是,那我们便不送了,二位一路顺风。” 阿成喊完,有些感慨地压低嗓音。 “娘,这二位一看就不是什么凡夫俗子,方才是不是说留了什么心意给咱来着?” 见他一副着急往屋里走的模样,老太太摇了摇头,转而望向沉默寡言的阿秋,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拉着儿子故意落后两步,小声嘟囔。 “阿秋近来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的模样。” “我也不知,最近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 阿成这才将目光放到媳妇身上,也有些疑惑,思索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娘,你忘了?”他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凑近老太太的耳朵,“那几个孩子差不多都是这会儿没的,一连两个都是如此,她这时候失魂落魄的也很正常。” “也是。”老太太点点头,拉着阿成的胳膊,“为娘那天跟你说的,你可记在心里了?” “差不多先给自己留个后,你可清楚?” “我知道了......” - 月亮挂上树梢,林中静谧。 见天色已晚,齐晟偏头靠近门帘,低声道:“前辈,我在马车内放了毯子,若是困了便小憩一会儿,我瞧着,约莫天蒙蒙亮就能抵达长阳江岸。” 许是夜深,齐晟低沉的嗓音里沾染上几分缱绻。 “我就在这儿,前辈若有事便唤我,嗯哼......无聊也可唤我。” 他口中喊着前辈,却总是下意识照顾着。 风偶尔吹动门帘,露出外面的场景。 月下,齐晟有些慵懒地靠着木板,许是在荒野的缘故,他比平时要放松许多,不经意间便显出几分恣肆来,利落的马尾被风拂起,看得人心痒难耐。 “嗯。” 池州渡透过缝隙静静凝望着对方,听到声音停顿了良久才应和一声。 他眼神略深,眉心微蹙。 “我心悦你,我想吻你。” 齐晟的话在耳畔响起。 心悦...... 这一词,勾起了一段较为久远的回忆。 大约两百年前,他寻得宝物打算回到山洞修炼功法。 途径一处荒山野岭时,天色已然暗沉,此地人迹罕至,他便没有刻意隐匿行踪,直到耳边隐约传来人声,他才立即赢隐匿了气息,悄无声息地跃上树观望。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两人形容狼狈,像是受了伤,但却相拥而泣。 池州渡不动声色地观察。 只见那男子捧住女子的脸,郑重地说了句。 “阿鸢,你可知你突然出走我有多担心,若你不想嫁那烂人,可愿与我一起......我虽出身贫寒,但日后定会考取功名,我会好好照顾你,我......我心悦你,阿鸢......” 那女子掩面而泣,突然揽住男子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两人的呼吸声粗重,紧接着,男子的的手拉开了女子的衣裳。 两具血肉之躯紧紧拥在一起。 池州渡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见他们并无威胁,便转身离去。 回忆淡去,齐晟的身影在浅色的瞳孔里愈发清晰。 池州渡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齐晟......想要的是这个? 他眼神描摹着齐晟的身形,思绪渐渐混沌起来。 池州渡回忆着着男子的动作。 要像那样扯开他的衣裳,亲吻抚摸,紧接着…… 眼前忽然浮现出齐晟衣衫不整地倒在床榻上的模样。 池州渡纯粹的眼神沾上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他喉结混动,连带着红色的小痣也抖动了一下。 齐晟要的…… 是这样吗? ---- 现在的小齐从没怀疑过自己的位置 池老祖的破除封欲咒还剩下最后两关 :D
第95章 恩师郑风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缓缓停下。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揭开,见里头没有动静,齐晟悄悄将脑袋探了进来。 谁料正对上池州渡平静的眼睛,他先是一惊,旋即忍不住笑了。 “还以为睡着了,怎么没声没息的。” 冥七从池州渡怀中探出,与他一起静静凝视着齐晟。 “绕了路。” 池州渡用陈述来提问。 “嗯。”齐晟目光微闪,朝他伸出手,“这里是乐安镇,我想来见一个人。” 这并非临时起意,在他看清自己的内心后,便想着来一趟。 此前,他每回来时都是悄悄的,不敢同旁人一起,哪怕是父亲。 池州渡没有询问,盯着齐晟的手看了一会儿,顺势扶住。 齐晟弯着腰将他牵了出来,弯了眉眼。 若是以前,他定然会无视自己的动作,这般想着,他的手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池州渡的手。 齐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盏灯点上,带着池州渡在略显崎岖的小路上走着。 两人穿过一道田埂,进入深林。 “小心脚下。”齐晟侧头关注着池州渡的动作,压低声音解释,“我方才绕了个小路,否则要经过前方的村庄,有些麻烦。” 池州渡脚步稳健,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扫向四周。 越往深处走,杂草丛生。 齐晟拔出赤陵剑开道。 他在荒地里四处找寻了一番,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树下停下。 “找到了。” 他说着蹲下身,用手扒开一团乱遭的杂草,低声叹息。 “真是好久没来了,这草都长成这幅模样了。” “老头子不喜旁人打扰,这里是他的故乡。” 池州渡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那是一个简陋的坟包。 齐晟单膝跪下,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会儿,轻笑。 “师父,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他慢慢曲下另外一条腿,跪得笔直。 “希望您老听不见我说话,赶紧去下辈子享福。”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 “嗯。” 齐晟回头望去。 池州渡缓缓收回那一缕煞气,浅眸中只有一道浅金的灵,和飘荡在四周灰扑扑的灵。 但眼前的坟包里,的确没有灵的痕迹。 池州渡:“没有灵。” 齐晟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某处突然松懈,随之而来的是说出不出的空虚。 “啊,那好啊。” 他缓缓笑了一下,转头地动作却有些仓促。 “那就好......” 他顿了顿,嗓音里有几分真情实意的释然。 池州渡薄唇微张,却在看见齐晟僵硬的背脊后又沉默下来。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是因为脑中冒出一个突兀的念头,他觉得齐晟不想听。 ——没有灵,且不入轮回。 天地之间,再没有这个人的影子。 寂静之中,池州渡指尖燃起微弱的蓝焰,在空中划出一道符文。 可直到火焰熄灭,坟中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眉头轻蹙,怀里的冥七似是察觉到什么,用长尾勾出几枚铜钱递了出去。 傀丝无声穿过铜钱,随着时间流逝,池州渡眉心的痕迹又加深了些,垂眸像是在深思什么。 前方的人忽然回头,池州渡立即将铜钱攥入手中。 齐晟没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道:“这是我师父。” “我该早些来的,都没来及多叮嘱两句,先前年轻气盛,来了也都是说些自己闯荡江湖的趣事,都不知道多问问他老人家......” 齐晟嘟囔着,见池州渡垂着头不吭声,一愣:“池州渡?” “......” 池州渡抬起头,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有多言。 “嗯。” 齐晟见状松了口气,他早已习惯池州渡的寡言,对方这幅模样,也恰好能令他放松心神。 特别是此时此刻,似乎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始终无法释怀的事。 见他转过头去,池州渡将手中的铜钱放入怀中,目光看向那墓碑上的字。 ——恩师郑风。 此人,没有命格。 若此人曾经当真存于世间,无非有两种可能。 其一,他本就不属于这里,是某种残留的意识。 其二,是一具傀儡。 池州渡不认为是第二种可能。 这世上无人能炼成活傀,否则煞气之间有所感应,他不会不知。 若只是纯粹的驭傀秘术,不会如此干净。 就像是,从未存在于人间一般。 “我啊,真想和以前一样,耍赖抱着师父、父亲他们不撒手。” 齐晟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池州渡的思绪。 他也不知在对着谁说,亦或是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师父那时候拿我开玩笑,说我整日钻研剑法,日后没有姑娘乐意嫁我,也不知何时能看见我成家。” “轻越成婚的时候,父亲就看着我叹气,说我榆木脑袋不开窍,总让他操心。” “这回倒是真就让他们说对了。” “我的确没找着姑娘,不但没找着,还找了个比我榆木脑袋不开窍的。” 他说着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语气就低缓下来。 “起初我想着,若遇到良人,我定不会退缩,好歹有着一身武艺,小心些总能护其平安,母亲是为了生下我走的,那便不要孩子了,因为作为那个孩子来说,我更希望母亲活着,和父亲好好的......” “我不信命。” “但是越到后来,越发现不是那样。” “彻彻底底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先前的那些骄傲、自信碎得干干净净,我没把握能将心上人护好,也害怕我会给他带来不幸。” “所以就想着,带他来一趟。” 师父给他留下的遗言里说,若有了打算共度一生的人,便带来给他看看。 池州渡是这个人。 但他可以不是池州渡的这个人。 无论对方怎样选择,他知道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我总觉得,同我一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齐晟眼神温和,语气喃喃,“母亲为了生下我,与父亲天人两隔,师父为了救我死于非命,后来又多了阳一这个傻小子......” “我常想,若母亲没有生下我多好......他们为我取名‘晟’字,敞亮坦荡,每每看见金灿的阳光,我便不敢不活成那耀眼的模样,但即便如此,我也知晓我配不上这一字,因为我没活成他们期望中的模样,我怕他们失望。” “平定江湖内乱后,我总游山玩水,并非我当真贪图享乐,告诉父亲要出去闯荡一番,几年也不回一趟家,也并非我不想回去,而是我不能,我害怕看见他们一个个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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