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安静的人突然凑近,池州渡望着他,眼中猩红的血丝不知何时褪去。 齐晟的目光又回到他的身上。 那语气中的起伏他虽不懂,但知晓齐晟如此是因为他。 齐晟放不下他,回来是因为他。 “需要。”池州渡一字一顿道,“你。” 后颈的剧痛平息下去,绽开的皮肉也渐渐愈合。 齐晟说的话他并不明白,但他记在了心里。 陌生的震颤从胸腔处传来,他不是特别清楚,但能确定两点。 其一,是因为齐晟。 其二,他并不厌恶这感觉。 就在他发愣之际。 软趴趴的布娃娃探头,先是抬眼看了看池州渡的脸色,然后迅速凑了过去,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齐晟明显能感觉到池州渡的僵硬。 池州渡的脸颊比他想象中的软,感觉很微妙。 还好布娃娃不会脸红。 他看了一眼自己滑稽的“双手”,大概知晓自己如今是怎样一副尊容。 “这可是你自己挑的丑娃娃。” 始终萦绕着沉闷的眉目拨云见日,染上几分细碎的笑意。 “这个动作的含义是......” 齐晟的嗓音轻快,又透露着几分郑重,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池州度的眼睛。 因为听见他沉默之下努力的回应,所以坦诚不再是难以面对的困局。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心甘情愿地屈膝跪下,用额头触碰冰冻的湖面。 冻住的湖面没有波澜,可细品之下,深不见底处传来微弱的震动,也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一点点递送到湖面,令他心头发麻。 “我心悦你,我想吻你。”
第93章 愧疚 粗劣的布料拂过脸颊,很痒。 却像是什么特殊的秘法似的,硬生生将池老祖钉在原地。 齐晟看见池州渡原本冰冷的眼神先是变得茫然,紧接着里头闪过一丝无措。 “心悦?” 齐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是啊,即便你只是想要我待在你身边,我也已经一厢情愿地陷进去了,栽得彻彻底底。” “不懂也没关系,你能懂我会在你身边就好。” 池州渡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闪,立即错开了视线。 齐晟从未见过池州渡这般模样,心里痒痒,奈何布娃娃身子软绵无力,属实没有做些什么的余地,即便只是凑近,这幅尊容也并不雅观。 他清了清嗓子,小手戳了戳池州渡的手腕。 “那么傀师前辈可否高抬贵手,放小的回到原身呐?” 本以为今日孤注一掷说出这番话,也需要缓上几日来接受事实。 但实际上心里除了轻松以外,就都是莫名其妙的雀跃。 他很少不计后果行事,但此刻十分痛快。 池州渡犹豫了片刻,但看见浅金色的灵雀跃的晃来晃去,甚至亲昵地往他手边贴的时候,还是慢吞吞捂住了布娃娃的眼睛。 “......好。” 煞气划破指尖,池州渡取出符纸,画出一串复杂的咒文。 与此同时,傀丝朝齐晟倒在一旁的身体而去,轻轻在他眉心一点。 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后,齐晟回到了自己身子里。 那隐隐束缚着他的东西悄无声息地退去,齐晟晃了晃脑袋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血红,他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后,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接着又望向四周。 喷溅的血液甚至沾上了头顶那诡异的裂纹镜上。 似乎感受到他的僵硬,池州渡缓步行至他跟前,静静盯着他。 齐晟若抬头便能看见,那目光中饱含危险。 似乎只要他有什么逃跑的动作,就会在瞬息间被捆住一般。 “你......”齐晟张了张嘴,最终又默默闭上,活动了一下僵硬地四肢后扶着柜子站了起来。 他看着几乎看不出本色的青衣,喜悦的滋味淡去,眉宇间染上忧虑。 齐晟上前两步,下意识想要伸手,却又克制地停下。 “我方才就想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在池州渡身上巡视,“也没有伤口......” “无碍。” 池州渡显然不愿多谈,他垂眼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衣裳,又瞥向四周炼狱般的场景,周身缓缓浮现出煞气。 这些煞气黑沉,逐渐弥漫整个屋子,将血色的痕迹侵蚀殆尽。 齐晟望着这诡异的场景,抿唇不语。 纵然心中有诸多不解,但眼下并非一个好的时机。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 “你......”齐晟见池州渡又变回平日里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眉心微拧,“还是受伤了吧?” 他记得对方似乎有快速愈合伤口的能力。 虽然他第一次出逃那日血流不止,但也很快就恢复如初。 池州渡沉默了一瞬,乖乖回答:“不碍事。” 见他并未否认,齐晟心中又是一沉。 几乎将衣裳整个染成血色的伤口,若只是普通人,恐怕已经凶多极少。 “怎么会不碍事?” 齐晟心里发闷,即便再三告诫自己今日暂且不要多问,还是忍不住瞄向他,轻声询问。 “......疼不疼?” 池州渡面无表情的脸将他的问话衬得十分矫情,齐晟有些脸红,眼神闪躲,挠了挠脸颊打着哈哈,“总忘了你是前辈哈哈......我就是有点担心,受伤的话再怎么习惯也会疼吧......” 前辈? 齐晟这幅窘迫无措的模样的确有几分稚嫩,比先前冷淡的模样可爱得多。 池州渡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摇头,嗓音沉静:“不疼。” 哪有人是不会疼的。 这些伤并不简单,应当与他身上奇怪的纹路有关,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齐晟没有多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头顶的悬针与铜镜很是古怪,螳螂图纹兴许与缚魂子有关。” “已是废阵。” 果不其然,池州渡早就察觉到不对。 齐晟心中有了数,轻轻叹息一声,转而望向地上的红衣碎片,他顿了顿,转身走了过去,蹲下将其一片片捡起。 “齐晟。” 听见池州渡语气里的危险,齐晟没有停下动作,声音有些无奈。 “玄九是你的心血吧。”他握着手里的碎布,蹲着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没有早点醒悟。” “你还记得第一次朝我笑是什么时候吗,就是在云邬雪山,我给徐老猎来了兽皮,浑身的血污,你将衣裳给了我,我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突然听见你说了一个名讳。” “你说,玄九。” “那时候我觉得这名极好,一抬眼,就看见你在笑。” “那是我第一次从你眼底看到不一样的情绪。” “所以,她于你而言应当很重要。” 身后的人并未辩驳,只是沉默着。 即便不知晓池州渡的过去,齐晟此刻也明白了玄九在他心中的分量。 正因如此,才更加愧疚难当。 若非那些话,若非他当真十分在意,又怎会毁了对自己而言这样重要的心血。 他总觉得自己是对的,但其实对着池州渡做了很多错事。 事到如今,他已不敢说自己的对错了。 “池州渡。” 齐晟调整好心情,捧着碎布回头,抿了抿唇。 “你想......再见见她吗?” ---- 下章俺不小心更重了捏,明天替换一下就好啦
第94章 渐悟 那句问话,池州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望着他手里支离破碎的红布。 像是在走神。 齐晟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将手中的碎布放进一个包裹中。 “玄九由你的精血凝练而成,意义自然非凡,既然彼此相伴百年,无论如何都不应当是这样的结局,你也知晓,眼前的平静并不会持续太久,一旦那头有所行动,江湖势必会大乱。” “会造成今日的局面,皆是因为我的怯懦与狭隘......对于你而言,玄九就是另一个你,从未变过,日后也不会有所改变,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那时思绪太乱,总是逃避着认清。” “但如今,有些事已经到了需要了断的时候,没法再逃避下去。” 齐晟将包裹系好,转头看向池州渡,语气有些认真。 “我们回一趟花云间吧,那日我们都走的太匆忙,这一次也该回去好好看看。” 也许再回过头去看,会看得更加分明。 “父亲说......”又不自觉说起父亲,齐晟顿了顿,还是接着道,“要将心里的不平放下,才能继续朝前走,否则这一路揣着,总有累的时候。” “上一次似乎也是我百般邀请。”齐晟背上包裹,缓步行至池州渡跟前,仰头望着他,笑眯眯道。 “那么请问这位风流倜傥的池公子,可愿随在下一同前往?” 池州渡垂眼,冷不丁道:“不是前辈了?” 齐晟一愣,紧接着眼神有些微妙,“啊,原来喜欢我叫前辈啊。” 他笑起来才真正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故意拉长语调唤道。 “前辈,走嘛。” 脸颊突然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在齐晟尚未回神之际,眼前的人淡定地转身。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 - 去往花云间的路途称不上遥远。 但齐晟还是去集市选了一辆马车,美滋滋地回来接人。 池老祖身怀诸多秘术,其中一个便是影步,身如鬼魅,移动迅速,他二人若单凭轻功秘法,要比马车快得多。 但他望着眼前的马车,没有丝毫打算告诉齐晟的意思,动作自然地上车。 “哎,公子这是上哪......哎哟,另一位公子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奇的唤声,齐晟下意识回眸,看见了一位熟悉的老太太,身侧跟着儿子儿媳,拿着锄头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方才出门时没遇上他们,没想到赶巧临行碰上了。 “实在抱歉。” 齐晟反应极快,立即扬起笑容:“这些时日叨扰了,有劳几位照顾,我们方才着急赶路,见家中无人便留了些小小的‘心意’在屋中,若有失礼还望几位多多包涵。” 那老太太面容慈祥,乐呵呵道:“寒舍能招待二位公子,是老妪的荣幸,不过见二位着急赶路,我便不多留了,若不嫌弃,日后途经此处便来屋里歇息一番,老妪自然敞门相迎。” “在下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定登门拜访。” 池州渡不冷不热地颔首,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紧接着便弯腰进了马车内。 “他不善言辞,在外害羞的紧,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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