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故意卖他一个人情,让他误会你有朝他们靠拢的心,却没有告诉他,那具易容的尸体上,被刻意伪造了齐晟的剑痕,你也并不怕他揭发你,因为届时他压根不敢轻举妄动,大局当前,谁也不敢贸然出头。” “暗地里给些帮助示好倒还好说,但若是放在明面上,他身后可是有三个家族,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其中。” 黑袍人面具之下的眼睛眯起,鼓了鼓掌,“这样一来计划顺利,你将齐宗主推到我们的对立面,替他表明态度,让他陷入险境,自己则全身而退,作壁上观,当真是妙啊。” “况且,待到卓公子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道,以他对烟淼姑娘的真心,定然会将这前因后果悉数告知,以此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而那时候,姬门主你则带着足够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宝,去过神仙般清净的日子,时不时想起嘲笑一番齐宗主狼狈的境遇,可谓痛快至极。” “只可惜......”黑袍人似乎觉得有些累了,他不似姬叶君那般矫情,随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起腿道。 “你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似乎不那么认为。” 姬叶君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嘴角。 “......所以呢?” “所以,何不顺势而为呢?” 姬叶君浑身紧绷,暗器不动声色地落入手心:“顺势而为?” “是啊,我们正愁没个合适的契机动手......” 他话音未落,暗器便迎面攻来。 黑袍人面具下的嘴角微勾,淡定地坐在原地。 “姬门主的计划那样完美体贴,我又怎忍心从中破坏呢?” 他这般说着,方才还坐在椅子上的身形却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化作一道残影闪到姬叶君身后。 “不过,唯一有些出入的就是,可能得委屈姬门主代替那冒牌货,假戏真做一番了。” 该死的! 姬叶君自知不妙,立即拔出自己的短刃,对上这位实力不详的对手,他丝毫不敢懈怠。 两人出招都十分谨慎,姬叶君平日里没个正行,但当初江湖排行也是前五,是凭一己之力,将小小的暗门发展到如今三宗之一的顶尖高手。 断刃利落地朝对方命门攻去,他出招狠辣,并不畏惧自己受伤,只保证对方所受的伤比自己重,是个十足的疯子。 黑袍人显然比较惜命,在弯腰躲避一记杀招的刹那,被姬叶君抓到破绽,左手暗器破空而出,面具顿时飞了出去,“咕噜噜”滚落在地。 在看清对方容貌之际,姬叶君神情顿时凝固。 “你......” 天地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怎么可能。 他眼底攀上血丝,不可置信脱口而出。 “你是……钟啸奎?”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力。 姬叶君猝不及防之下狠狠撞在墙上,他偏头呕出一口血,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得罪了。”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姬叶君一怔,紧接着极其缓慢地抬头,眸中倒映出一张和蔼仁慈的面容。 ——当世神医,沈清平。 “......居然他娘的是你。” 姬叶君咬牙,想要强撑着起身,却又被一脚踹了回去。 “唔!”他闷哼一声,下意识蜷起身子。 半遮半掩地门后有着新鲜的血迹。 “姬门主若乖乖听话,我是决计不舍伤你的。”沈清平嗓音愧疚,“你我二人很是投缘,可惜了。” 姬叶君偏头啐出一口血沫,望着对方伪善的嘴脸,哼笑一声:“呵......单单是这伪善的嘴脸你就输了齐晟,你爹没教过你,不会装模作样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叹气吗?” “哦?”沈清平含笑,“我以为一条没有爹娘的野狗不会知道这些......”呢。 “老子是你爹。” 姬叶君心里怒火翻涌,见他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继续道,“怎么瞧着不太乐意,长相这般丑陋……爹能认你,你应当感到荣幸。” 沈清平手中亮出骨针,袖袍之下露出的皮肤尚未结痂,血红错综的伤口很是可怖,隐隐能看出些不同寻常的诡异纹路。 姬叶君一愣。 “姬门主真是......气都喘不匀了,这张嘴也还是不饶人。” 骨针之上聚集着内力,沈清平眼神很冷。 “那便,一路走好了。” 姬叶君浑身紧绷,指尖夹着几枚剧毒银针,他如今身受重伤,逃脱恐怕有些力不从心。 ……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万籁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极为动听的吟唱。 如同古老神话中的海妖卧在礁石上,伴随着海浪翻涌的声音。 心神不自觉地放松。 几人的眼神在一瞬间涣散起来。 一道黑迅速窜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显然不合适,紧绷在身上只有半截不说,还被撑得撕裂开来,大片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十分醒目。 姬叶君只觉得眼前一晃,紧接着被人整个扛了起来朝外奔去。 耳边似乎唯有一道急促的呼吸。 十分具有标志性的卷毛在眼前晃来晃去。 他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抓住。 而后再也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第86章 “就只看着我” 碧波微漾,水面浮光。 亭中之人闲散地支着下颚,有些不耐地盯着远处暗卫阁的大门,但还是乖乖等待着。 “咳。” 被派去“探听”消息的人清咳一声,小心翼翼道。 “回禀少主,今日是仇统领亲自领着训练,应当是验收这段时日的成果,似是不太满意,故而……延迟了些许。” 左少主狭长的眼睛微咪,冷嗤一声正欲开口,耳畔便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动静。 “叮铃——” 他眼神微变,像是感应到什么,立即站起身。 在一旁守着的暗卫大气也不敢出,惊疑不定地望向少主腰间。 双生铃响,是齐宗主危! 左轻越蹙眉,神情有些凝重,垂首将腰间的双生铃打开,就着边缘划破指尖,让血滴入其中。 一只灵蛊探出头,展开半透的翅膀,感应什么似的在空中晃悠了一圈,紧接着朝一个方向飞去。 左轻越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双生灵盘,不多时,两只几乎生得一模一样的灵蛊落入其中。 两只玲珑角相触,左轻越抬手有规律地晃动着双生铃,不知听见了什么,眼神略深。 一阵风带着熟悉的气息匆匆而来。 仇雁归听到动静后立即赶了出来,见左轻越背对着自己并未出言打扰,而是望向一旁跟着的暗卫。 那暗卫朝他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摇了摇头。 好在片刻后,左轻越就收了灵盘,将蛊虫重新放入银铃之中。 “是齐宗主?”仇雁归询问。 “嗯。”左轻越颔首,若有所思:“看来他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既然能动用双生灵蛊,必然是身陷囹吾,无法脱身。 不得已,才冒险一试。 “可有交代什么?” 左轻越动作一滞,走近牵起他的手,笑吟吟道:“嗓子怎么哑了,快坐下喝口茶缓缓。” 仇雁归一愣,但还是顺势坐下。 ......仇统领的嗓音悦耳,哪有半点哑? 杵在一旁的暗卫方才在心中腹诽着,继而就对上了少主冰冷的视线。 他背后一凉,刹那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还请少主吩咐。” 左轻越递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据传闻,几十年前销声匿迹的缚魂子钟啸奎死在了众门派围剿之下,但当初众人只觉得他穷途末路定然无法存活,实则也无人见过他的尸首。” “齐晟似乎发现了什么,猜测此人极有可能还活着,且一直隐藏在暗处……吩咐下去,查探各地可有婴儿遗失,而后顺藤摸瓜,以此推断这其中是否真的有古怪。” “另外,暗门姬叶君行踪有异,若猜测属实,恐怕早已与缚魂子一派沆瀣一气,命影六即刻前往影宗去探姬叶君是否失踪。” 左轻越一挥袖袍。 “闻声长老之子元梓羟是齐晟的人,自会接应。” “是。” 暗卫领命退下。 身后传来一声迟疑地询问。 “那,齐宗主呢?” 左轻越背影一僵,那夜自己不屑的嗓音在耳畔回荡。 “那老妖怪只会避人,可没那闲心找人,他还能真看上齐晟不成。” “......” 仇雁归见状,心中隐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少主?” 左轻越转过身,难得没有直视仇雁归的眼睛,抬手轻拂过鼻尖。 “......似乎,被老妖怪捉走了。” - 屋檐上落下一只燕子。 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鸟啼。 “……在十二城阳春湖,傍晚……” 池州渡依旧坚持不懈地给他讲故事。 齐晟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在心里接道。 ——傍晚遇见一个醉酒的老翁求老天赐他一段夕阳红。 心声与池州渡的嗓音完美的重合在一起,齐晟漫不经心的神情一顿,有些发怔。 他倒是莫名其妙都听进去了。 池州渡的手一下下抚摸着他,齐晟的思绪也逐渐飘远。 一连又过了几日,想必轻越雁归已经收到了他的请求,派人去探虚实,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剑宗的三位徒儿……不。 齐晟心中一沉。 如今,只有两位了。 小鱼烟淼都十分聪慧,想必也已经猜到了什么。 眼前闪过阳一满是血污的面容,他心中一抽,立即掐断了回忆,不愿再继续深想。 ……罢了。 小小的身躯靠在一具温热的躯体上。 齐晟忍不住想。 若他是门前那只整日只会吃草的野兔,是池塘中惬意的锦鲤,亦或丛林树上盘着的蛇。 会不会稍显自由一些。 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弯弯绕绕,也没有过于浓烈的爱恨,眼中之物便只是眼中之物。 不似人,会透过万物寻找某个影子。 正如他透过池州渡看见了过往的自己一样。 若他从未遇见过池州渡。 如今是否…… 齐晟心中一惊,有些迷蒙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他忍不住皱眉。 果真是被困久了,竟下意识想着逃避。 耳畔不知何时陷入了寂静,倒是令人莫名不安起来。 齐晟仰躺着等待了一会儿,见对方依旧没有动静,这才不动声色地眯起眼悄悄朝上瞄去。 长睫笼罩之下,眼前的景象蒙上一层阴影,但隐约能瞧见对方低头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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