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由心是最后一个。 他重新踏上舞台的时候,两边的人群自动散开,一边注视着他一边鼓掌,如雪的灯光下,白衫在走动间如同刚刚展开的轻柔羽毛,纪由心走到舞台正中间的最前面,先是按照剧中人的身份敬了一个礼,台下掌声雷动,之后他高高举起双手,深深鞠下一躬,之后又是分别向左边和右边的观众致谢,同样是无尽的欢呼。 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到了这个瞬间,似乎所有的欢呼和喝彩都已经听不到了,他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踏实而有力。 我做到了,纪由心告诉自己,我真的做到了。 再直起身来,他眼眶盈满泪水,声音哽咽:“我想还是先向大家道歉,我知道大家今天原本是想来看项哥的表演……” “我们是为你而来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跟着不断有人符合起来:“对,我们是为你来的!” 纪由心错愕在了当场,旁边的蔡兰贴过来,勾住他的肩膀:“傻子,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你安排的。” 从开票时男主演一栏写的就是他的名字,不过宋文理联合所有人瞒住了他。 “我……” 无尽的酸楚一齐涌上心头,纪由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次深深俯下身:“谢谢,谢谢大家。” 好像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执念、怀疑和坚定将他死死压住,他没有起来,而是用手捂住眼睛,大滴的眼泪透过指缝低落到地面,他终于放任自己哭出声来。 下台之后,所有演员一齐上来拥抱了他。 “小纪你太棒了!” “我就之后小纪你一定会不负众望的!” “以后成角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我们还等着你重新成为大明星带着我们飞黄腾达呢!” 纪由心又哭又笑,一一答应。 周捷和宋文理分别为他送上一束鲜花,纪由心看着宋文理的眼睛,真诚说:“谢谢导演。” “谢什么,要谢就谢自己这段时间这么努力投入,谁看了都不忍心不给你机会。” 纪由心一笑,被簇拥着一边向化妆间走一边给项霖发微信:谢谢项哥,我一定会记得的。 正在悠哉悠哉陪女朋友的项霖很快回复:没那么多事儿,哥心里清楚每次演出有多少观众是为了看你一眼来的,没有你咱们根本开不了加场。 P.S:真要谢的话,叫你们家喻少闲离话剧圈远点就行,我只能忍受你们两口子有一个来抢我的饭碗。 纪由心眉角轻轻一挑,看到那个名字之后刚想叹口气,微信里又跳进来杜宇声的狂骂:纪由心你个妖孽狐狸精!拐带我男主角!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一头雾水,怎么喻少闲都为了拍戏不要他了,这货还要来骂自己,还有没有天理了? 正考虑要不要回骂过去,还是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儿上大人有大量饶过他,不知觉已经走到了化妆间的门后,他不经意抬起头,然后僵在了原地。 周围所有喧嚣一瞬间全都不见了,他看到化妆间外淡淡的灯光下,喻少闲手捧鲜花,站在那里笑望着他。
第131章 纪由心吸吸鼻子, 低下头,挨挨蹭蹭地走过去,好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 结果一头撞进喻少闲怀里, 他一手抱着花, 单手揽着纪由心,贴在他耳边说:“当着这么多人呢,大明星给点面子, 等没人的时候再和我闹脾气。” “乖,啊。” 纪由心头顶在他肩膀蹭了蹭, 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讨厌你。” 周围人早就开始起哄,喻少闲拱了拱手:“不好意思, 借大家的男主演用一下, 今晚庆功宴算我的。” 之后就在一群人的口哨欢呼声中成功拐走了男主演。 宋文理瞪眼跺脚:“喂!我还没答应呢!喂!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导演了!” 众目睽睽下拐人的充耳不闻, 他只能恨恨咒骂:这姓喻的狐狸精! 喻少闲把人掳到僻静无人处,纪由心始终不肯看他, 他贴在人耳边耐心哄:“还讨厌我?喻老师要伤心了。” “讨厌。” 纪由心继续蹭他肩膀:“你说了不来的。” 还那么凶。 “这不是来了?” 又示意把手中的花递给他。 纪由心别过脸去, 不接:“送花有什么用,你都没有看我的演出。” “怎么没看。” 喻少闲从口袋里摸出票根:“自己买的,宋导的赠票都没有要。” 纪由心这才从他身上起来, 接过票根,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抬起头来,赌气一样地看着人, 一个字都不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都写得明明白白:干什么这样捉弄他! 以为这样就不生气了吗? 喻少闲摸着他的头:“傻瓜。你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 我怎么可能不在。” 纪由心用额头轻轻撞着喻少闲的胸口:“那你还对我那么严格,你还骂我……” “哪里就骂你了, 做男主演的人了还这么娇气……” “就有……”他还是很委屈。 “你怎么不说你怎么那么会闹人,闹得人心乱意也乱。” 又捏捏纪由心的脸:“真是我见过最难养的小朋友了。” 熟料一听这话纪由心倏地抬起头来,凶巴巴地:“你还养过多少小朋友?” “你一个就够叫人头疼了。” 喻少闲无可奈何地摸摸他的眼角,看着他认真说:“教了你这么久,是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做你自己,相信你自己,你不需要喻少闲在身后,也可以发光发亮,你本身就是整个宇宙里最明亮的星星。” 纪由心眼眶一热,说不出多少心酸。 喻少闲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语气放得不能更柔:“真生气了?我可以道歉。” “我生气了你才道歉。你要怎么道歉。” “你想我怎么道歉?” 纪由心想了半天,耳朵都红了,半晌含含糊糊说:“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什么?”喻少闲佯装没听清。 都是做男主演的人了害怕什么! 纪由心大声说:“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喻少闲向他凑近一些,漆黑的眼睛望进他心里:“亲哪里?” 纪由心的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一圈,高挺笔直的鼻梁,深如寒潭的眼睛,飞扬入鬓的剑眉,最终落在嘴唇上,他下定决心似的,手指飞快一点:“这里。” 喻少闲看着他目不转睛,声音带着蛊惑:“可以。” 纪由心闭上眼,踮起脚把嘴唇印了上去。 一刹那的呼吸相闻,柔软交叠着柔软,纪由心好像偷到什么宝贝一样,得意地窃喜:“好了。” “这就好了?”喻少闲追问。 他点点头,倒真的心满意足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好了。我的奖励已经要到了。” 好吧好吧。 喻少闲心中叹气,虽然他的奖励还没要到呢。 想了一下,纪由心背着手,有些雀跃又带着忐忑:“那,男主演演得怎么样?” “除了不好的地方都很好。” “你!” 这人还有没有道理了! 趁着他发怒之前,喻少闲及时停止逗弄,笑说:“真的很棒,观众的反应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那就是我的反应,喻老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而已。” 纪由心这才得意地扬起脸,还没等发表一下感言,喻少闲手机震动一下,是酒店确认他的用餐时间,他收回手机,对纪由心道:“先安排你们庆功,回去之后复盘。”说着一拧他的鼻尖,“下次我可就要在前排验收了,要是说过的错误还犯,看我怎么收拾你。” 什么!还有复盘! 那瞬间纪由心如五雷轰顶,喻少闲果然还是那个喻少闲! 纪由心第一次担纲男主出演话剧获得了观众的一致好评,所有人纷纷表示虽然本来就是为了支持他而买单,但纪由心的表现实在出乎意料。 “家人们,前顶流竟然不是玩票,本来是替我姐姐来的,没想到纪由心的表演真的惊艳到我了。” “台词真的进步了好多好多,不逊色专业话剧演员。” “虽然我更喜欢项霖的版本,也不得不承认纪由心的表演很优秀,有自己的特色。” “前黑粉后乐子人粉转路人粉了,本人资深话剧观众,必须承认纪由心甚至是有些台风在身上的。” 这样的名声在网络和现实中传播开来,因为好奇他表现买票的人越来越多,之后的巡演,宋文理分了三分之一的场次给纪由心,场场都是满座,对纪由心演技的认可越来越多,刚开始的质疑嘲笑都变成了肯定,纪由心演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田英,不一样的《黑白》。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那个琉璃一样骄矜脆弱的小偶像竟然会有这样的蜕变,他在热爱的舞台上,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演员。 京城巡演的最后一场,喻少闲带着温璈、纪严心,以及夏鸥一齐来到了剧场。 坐在最好的观赏位置,温璈看着台上全情投入演出的小儿子,心中不由默念:纪珩啊,你看,我们最担心的宝宝,也终于长大成人了,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夏鸥也是同样的心境,从那个翩翩起舞的少年,到如今撑起一台戏的演员,中间要走过多少路,多少曲折和磨难,她都不敢去想,想多了就要心酸。 结束之后,剧院的后台,温璈用力将小儿子抱进怀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哽咽说:“宝宝,你真的太厉害了,妈妈为你骄傲。” 纪由心如释重负地笑了:“终于我也不算给温董事长丢脸吧。” “傻孩子。” “你一直都是妈妈最骄傲的小宝贝。” 温璈替他整理一下汗湿的发鬓:“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妈妈那时候赶你出公司?” “您说什么呢。”纪由心耸肩,“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他拍拍温璈的背安慰:“如果不是当初你们逼着我去正面自己,也不会有今天的我啊。” 夏鸥的感慨和骄傲并不比温璈少:“恭喜宝贝,终于走到今天了。” “谢谢姐姐。” 纪由心好久没有机会和他夏姐撒娇,蹭着她的肩膀真诚道:“如果没有你,不会有我的今天的。” “你真的不后悔被我带入行吗?”夏鸥还是难以释怀。 “不后悔的。” 纪由心毫不迟疑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也许我怨恨过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整个过程中,纪严心一直在旁边做背景,他对艺术没有半分兴趣,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还是安安静静坐完了正常话剧,但一点也不耽误他在这种场面下颇有当场掏出个笔记本工作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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