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看向了三楼,那里一片昏暗,像是噬人的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但在高个子的眼中,却是堆了金山银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信心十足,往三楼走去。 越靠近,他的心跳就越快,掌心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三楼到了。 高个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咽了咽口水,回忆着印象中雪林的模样与口吻。 雪林能讨好公爵的儿子,为什么他不能? 他酝酿了一下,开口发出了声音:“哥哥……” 霍尔斯微微侧过头。 这反应给了高个子十足的信心,他走了过去:“哥哥,我是你流落在外的弟弟。” 霍尔斯:“是吗?” 高个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才是你的亲弟弟,那个雪林……他是个骗子,他根本不是嬷嬷要的人,我亲眼看见他趁乱爬上马车。”他恶狠狠地说,“他是满口谎话的骗子,没有一句真话,哥哥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 霍尔斯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高个子:“你知道就好,我就怕你被人骗了。” 十足一副关切体贴的样子。 霍尔斯屈指轻叩着轮椅扶手:“你想帮我?” 高个子:“当然!” 霍尔斯的声音有些冷:“那你,愿意陪我去看海吗?” 高个子兴奋地说:“我、我愿意!”话音落下,他终于想起了嬷嬷的警告,迟疑了一下,“可是,嬷嬷说城堡里看不见海……” “那不就是海吗?” 高个子下意识看了过去。 在一片恍惚中,他看见无数气泡从眼前升腾而起,一个个半鱼半人的生物跪在地上,朝着中间的人跪拜,脸上一片虔诚,就连身上被刀割得鲜血淋漓都没有反应。 被他们跪拜的人,正是霍尔斯。 霍尔斯坐在轮椅上,一条薄被盖在腿上,阴郁病弱,低垂着头,看起来是睡着了一般。 高个子像是被迷惑了一样,痴痴地走入了鱼人堆中,找了空地跪了下来,在抬起头朝圣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薄被轻轻晃动,底下是——
第15章 计划 密道简直不是给人通过的。 阴暗矮小,雪林走在里面,还得弯着腰才能不碰到顶端,底下的积水都没过了小腿,带来一股阴湿。 行走间积水晃动,伴随着这古怪的旋律,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祷告的呢喃。 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些头晕脑胀。 雪林晃了晃脑袋,将这声响驱逐出去,继续往前走。 密道弯弯扭扭的,似乎是没有尽头。 昏暗的视线中,只有手中的鱼鳞还散发着光泽,在光芒指引下,眼看着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面前出现的是一扇拱门,上面闪烁着微光,仔细一看,是一道海浪般的花纹。 雪林觉得这个花纹有点眼熟,不过并没有多想,直径就要把门推开。 门纹丝不动,是被反锁着的。 雪林“啧”了一声,正准备使用他的开锁小技巧,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声音正越来越近。 有东西过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门的附近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看起来很矮,半趴在了地上,水里阴影晃动,像是在游着走。他抬起头,嘴巴奇怪地突起,皮肤上长出细密的鱼鳞。眼睛已经完全退化,正在靠着脸颊两侧的鱼鳃嗅着周围的气息。 有人…… 有人进来了…… 他在成为半鱼人之前,是一个人。 可现在见到曾经的同类,反倒是脸色扭曲,充满了进食的欲-望。 杀了。 撕碎……把其他人也变成怪物…… 这样的念头充斥着半鱼人的大脑,他在疯狂地扭动着,企图找到人类的踪迹。 在充满鱼腥味的通道里,人类的味道不要太好寻找。很快,他就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眼睛微微一弯,正在笑着。 他为什么……在笑? 半鱼人简单的大脑没办法思考这个问题,念头一闪而过,被激烈的饥饿所占据,让他疯一样地冲了过去。 哗—— 无数水花被掀起,等到半鱼人扑到那人所在的位置时,才发现面前空空如也。 人呢? 去哪里了? 半鱼人双手撑在地上,扭头就要去找——在后面! 可是太晚了。 一道白光闪过,半鱼人的身体一僵,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处传来了一阵凉意。 比水还冰。 让他止不住地抽搐、战栗,就像是一条真正的鱼一样。 半鱼人的下半身不停地拍打着水面,他的下肢已经完全退化,双腿黏合在一起,完全不能直立行走,只能在水下游动。 雪林的目光扫过,抿着唇角,面无表情地用力。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正刺穿了半鱼人的后颈,顺着脊椎一路向下,刀锋与脊椎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无比娴熟准确的杀鱼方式。 半鱼人死了。 但就算是死透了,他还在习惯性的挣扎着。 雪林冷淡地侧过头,一点猩红的血落在了脸颊上面。 杀了条鱼,而已。 他拔出了尖刀,在水中仔细地擦拭着,看着鱼血顺着涟漪扩散开,一直到指尖的粘稠消失,这才转过头检查半人鱼的尸体。 半人鱼侧身躺在积水里,看起来有些眼熟。 雪林用脚踢了一下,半人鱼的尸体被翻过来,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上方。 有点眼熟。 是那个叫什么的来着。 雪林用刀尖挑开脸上的鳞片,才确定这就是那个第一天就被污染的亨利。 面对曾经的同伴,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波澜。 他看起来精致脆弱,像是温室里需要悉心呵护的昂贵花卉,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耷拉着花瓣留下晶莹的泪珠。 只是看起来。 实际上他是在贫民窟里用血肉浇灌出来的食人花,自私自利,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 雪林反手握住了刀,发现半鱼人的腰间挂着一把钥匙,上面的花纹与门上的一模一样。 他弯腰取下了钥匙,试着将钥匙插-进去。 钥匙转动,门上闪烁着的纹路连在了一起,最后“咔哒”一声,门缓缓打开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雪林的眉头微微皱起,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 门后面的空间不大,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一根蜡烛在静静地燃烧着。 奇怪的是,外面的积水这么高,房间里却十分干燥洁净,一点水渍都没有。 环视一圈。 蜡烛足有小臂这么长,乳白色的烛体上刻着一道道花纹,以它为中心,一条条的锁链向四周延伸,深深没入到了墙壁之中,似乎是在压制着什么。 霍尔斯让他来破坏房间里的东西,看来看去,也只有这根蜡烛了。 雪林靠近了过去。 蜡烛上的光芒微弱,但永恒不熄,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一靠近过去,口袋里的触手也随之紧绷了起来。 不是害怕,是……厌恶。 祂讨厌这个气息。 祂想要释放出庞大的阴影,来熄灭这讨厌的蜡烛,可身上却好像是被枷锁限制了,不管怎么样都使不出劲来。 雪林没察觉到双方的较量,绕过了锁链,来到了蜡烛面前。 破坏…… 他默默地念着这个单词,尝试着吹熄蜡烛。 可是不管吹得再怎么用力,蜡烛的光都纹丝不动。 雪林:“……” 雪林又伸手要将蜡烛的烛心捏灭。 烛心的温度并不高,甚至给人带来一种温暖的感觉,似乎将城堡里的阴霾驱散了,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又失败了。 雪林咬了咬唇角,不知道该怎么办。绕着蜡烛走了一圈,心头一动,手指触碰上了上面的花纹。 神圣,温暖。 如同大海母亲的怀抱。 既然这样,是不是可以用污秽、扭曲来应对? 雪林转身走了出去,外面的地上还躺着半鱼人的身体,伤口处还在喷涌着鲜血。 他取来一捧粘稠腥臭的鱼血,淋到了蜡烛上。 果然,在鱼血触碰到火光的一瞬间,就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一缕缕的黑烟冒了出来,蜡烛上的花纹也随之暗淡了下去,最终慢慢的熄灭。 在光消失的那一刹那,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昏暗,锁链晃动,从墙壁上脱离了下来。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外面的积水迫不及待地涌入了房间,连墙壁上都冒出了点点水珠。 这是污染蔓延的迹象。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有退路了 雪林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着的蜡油,弯腰走了出去,继续去下一个目的地。 接下来的地方大同小异,房间里同样竖着一根蜡烛。 一回生二回熟,雪林用同样的方法将里面的蜡烛熄灭。 伴随着又一簇的光芒落下,他仿佛听见外面传来不甘心的怒吼声。 暗道里越来越潮湿了。 脚下的积水都已经没过了小腿,行走在其中,产生了一种窒息的错觉。 等雪林来到第四个房间,正要破坏最后一个仪式,看着上面的花纹,他灵光一闪,终于记起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在风暴与海洋之神的审判庭上,他看见过这样的纹路。 审判官的身上穿着类似纹路的衣袍,那是受到风暴与海洋之神庇护的象征。 在污染源里,竟然出现了神明的象征。 雪林盯着蜡烛上跳跃的光辉,试探着低声祷告:“海神在上……” 蜡烛上原本暗淡的光芒一闪。 雪林的信仰并不虔诚。 不,甚至可以说是灵活性信仰。 他曾经信奉过掌管偷盗与商业的幸运女神,也去过光明教廷学习神术,一路逃亡到弗兰港,因为这里的人都信仰风暴与海洋之神,为了不显眼,也跟随大流同样信奉海神。 对于他来说,信仰是一件时尚单品。 而神明也不会在意一个不虔诚的信徒。 他本来不报任何的希望,没想到,竟然真的听见一道温暖柔和的海浪声响起。 海洋,是风暴与海洋之神的柄权。 只要有海的地方,就有祂的存在。 出乎意料。 这座小小的城堡,竟然容纳下这么多的主演。 被污染的贝利公爵,身份不明的霍尔斯,来自深海的怪物,甚至还有风暴与海洋之神的意识。 如果说,这是一个棋盘,那么雪林就只是一只路过的蝼蚁,懵懂、迷茫且毫不起眼。 但是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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