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的。” 舒莫相信希,并且愿意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但他不能确定对方是否有所隐瞒,这不是代表他对审判所更有好感,在审判所和希之间,他会选择谁,当然是不需要去问的事。 但希对他太好了。 这种好让舒莫有些无所适从。他们才见过两次面,无论希说什么,最重要的事实是:他值得希这么对他吗? 希在拉拢他,希需要他的能力? 他需要想想。舒莫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他突然想到了贪婪和夕,舒莫的脑子有些乱,希嘴里说出的关于审判所的一切,让舒莫的精神有些紧绷起来。 然后,希轻声说:“你作为亵神者,还不知晓审判所会做些什么吗?” “说起来,舒莫。”希抬起脸,突然说道:“你认为亵神者究竟是什么?” 舒莫瞬间抬起脸看向希:“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审判所说的是正确的吗?” 希抬头看向他,此时太阳渐渐西沉,阳光变得暗淡了一些,被屋顶的窗户所分割开来,让希的脸被其分割,一半呈现在阳光下,另外半张脸则落在阴影中,是完全的漆黑。 “来,告诉我,舒莫。” “你认为亵神者是什么?” 舒莫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人突然一改温和的态度,接着开始步步紧逼,他退后一步,前面的人便向前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远又拉进,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传来,希的态度突然变得锐利且压迫起来,仿佛像是在说:你作为亵神者,难道不相信我,还要去相信审判所? “你认为,你是污秽的、邪恶的、令人厌恶的,遭人唾弃的吗?” “审判所厌弃亵神者,你知道他们如何形容亵神者吗?——他们说,那是不应该出生、应当被沉入烈狱的脏污之物。” 希微微眯起眼,仿佛在说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似的,舒莫盯着他,表情渐渐有些不悦起来:“够了。” “你知道审判所是如何对待亵神者的吗?他们说自己是为了神而行动,为高塔除去污秽,所以才要进行大清洗,将所有的脏污处理。” “你会是那其中的一部分吗?” “够了!”舒莫抬高了声音,怒视着希,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你为什么……” 舒莫摇了摇头,他今天收到的冲击有些大了,青年退后几步,看着希,接着想要转身离开,他需要去一个人静静。 “看来你并不这么觉得。” 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所以,我也是这么想的,舒莫。” “回头。” 希停在原地,看着舒莫转身走远,他没有去追,甚至没有做多余的动作,男人只是做了一个举动:他伸出手,然后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舒莫有些失落地转过脸,脸上带着犹疑和愤怒掺杂在一起的表情,他听见希的话,脚步一顿,青年站在日光下,转过头,去望向站在原地的男人,然后,那一瞬间,舒莫猛得睁大眼睛,一种从未出现的、近乎震撼到失语,让他完全不敢置信的神色出现在了舒莫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舒莫甚至感觉自己在做梦。 高塔日柱,传闻中会成为未来新神的存在,无数人崇拜的对象,完美无缺的,被人敬仰的人站在那里,褪下手套,对着舒莫伸出了手。 “过来。” 希伸出他的右手——那只上方缠绕着狰狞黑纹的手,对着舒莫说:“来我的身边。” 舒莫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下一秒,舒莫的身体开始发抖,接着大脑一片空白地朝着希的方向跑去,所有的声音包括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成为了虚影,舒莫的眼中只有希的身影,他朝着男人的方向飞奔而去,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手掌,在用手紧紧握着希的手腕,控制不住地用力按住那只手,抚摸着上方的黑纹时,舒莫将脸贴在他温暖的手掌上,突然有一瞬间完全失去了呼吸。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希的手掌上,被男人接住。舒莫紧紧握着他,用力到即使被砍断了,那只手也会扣在希的身上。 “你……我……” 舒莫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希看着他,用手擦掉舒莫脸上的泪水,接着,希说: “现在,你相信我吗?” 舒莫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他不断地点着头,希静静地望着他,两个人凝视了片刻后,舒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张开手,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人,希同样张开手臂,将人抱进了怀里,两个人在花园中死死抱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舒莫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然后前所未有地跳动起来。 “我相信你。”他说。
第56章 共犯 画厅内,一位位来此观赏画作的贵族和富商或是踱步,或是停下来细细观看。贝拉夫人站在一幅看似普通的画像前,手中托着一把骨扇,正望着画上的青年。 “您也对这副画作感兴趣?”旁边突然出现的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贝拉眼中划过一丝被打扰的不快,她将视线往一侧看去,就看见了赫赫有名的蛮羊商会的会长,对方一头金发,手指上戴着几枚华丽的戒指——是每根手指上都戴着,赫然一幅暴发户般的形象。 他走到贝拉的身边,望着这幅画侃侃而谈:“这副画出自于一位出名的画家之手,他生前所绘了数百幅画作,其中最出名的还是他所绘制的神国印象画,以及他自己的自画像。” 画上的人便是画家本人,他正站在一丛向日葵花田中,手里捧着一束花束,似乎正在对着前方的某个人微笑,他脸上的喜悦,以及眼中那莫名的依恋情感,都被画家本人以一种不自觉的手法画出,正是因为倾注了太多的感情,所以才会让这幅画仿佛鲜活一般栩栩如生。 喜爱、喜悦、以及一种莫名的依恋感都被压缩在那双眼睛里,会长看着这幅画,然后,他没有什么感觉。 他虽然举行了这个画展,但他本质上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当做其炫耀的资本。 但他随后看了一眼价格后,男人就来了兴趣:这幅画非常贵。 “这位尊贵的女士。”会长抚了抚自己的金发,虽然戒指上的倒刺差点刮花他的脸,但他也要维持笑容:“如果您喜欢的话,请让我将这幅画当做礼物送……”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男人的耳机里就突然传来一声轻咳,贝拉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会长目露不悦,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耳机里的人小声地说:“……快走。” “你面前的人,是一位月柱。” 会长:“……” “是哪一位支柱大人?”会长勉强维持冷静。 “是月柱3,贝拉夫人。”耳机里的人似乎已经在为会长默哀了。 “是……日柱1大人的,母亲吗?” “在她打断你的腿前,赶紧跑吧,会长。” 会长有些汗流浃背起来,他刚想回过头向贝拉夫人致歉,就看见女人在悄无声息间因为离开,好消息是,贝拉并未管他,而坏消息是,远处,会长眼睁睁地看着贝拉的信徒朝着他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给我打断他的腿。” 几个穿着黑衣的猎人顿时就朝着他围了过来,会长见势不妙,拔腿就开始跑,因为久经历练,从小被父亲和母亲合力殴打锻炼出的逃生手段,让男人跑路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这几乎是在夺命狂奔,但他还是几乎差点被追上,拯救他的人,是一群穿着生命工厂服饰的员工,他们挡在了猎人的面前,并有意无意地将会长引走,男人的一头金发都有些乱了,一只鞋差点跑丢,但最让人无语的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把自己的头发理顺,正所谓头可掉血可流,但是发型不能乱。 “会长大人,司政大人,想找您。” 会长趴在栏杆上摆了摆手,刚刚的夺命狂奔差点丢掉他半条命,这种体验比起被他父亲追杀有无过之而无不及,他想,下次不能再随便搭讪了,他差一点点就要被打断腿。 然后,他这才注意到身旁人的话,生命工厂的人?会长转过脸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司政大人说,他想要购买您手上的那幅画。”员工平静地说,会长摸了摸下巴,看在刚刚他们救了他一命的份上,决定只用超出两倍的价格卖给他们。员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但他随后还是说道:“司政大人有收藏画作的喜好,如果您下次还有这位画家的作品,请联系我们,司政大人随时等候。” “会长大人,”耳机里的人有些不解:“您这么坑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你以为那些画卖的是什么?”会长让手下的人将那副自画像打包起来:“如果价格太低,富商和贵族不会买账,他们要的就是价格本身,你以为他们真的喜欢看画?”会长懒得解释,他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之后留心,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还有人在前面堵着他,男人一瞬间吓得差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瘸了,结果他却突然发现:来的人不是猎人,而是他父亲派来的下属。 一位信使走上前,将通讯递到他的面前,会长将其拿起,刚准备迎接父亲的训斥,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哥哥他……出事了?” 生命工厂的员工接过被精心打包的画作后,坐上车,在卫兵的包围下回到了生命工厂。 这副画作被一层层转手,最终带到了一个生命工厂的办公室内,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在生命工厂司政的办公室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小房间,这里是其他人无法进入的禁区,在这个房间内摆放着一个宽大的水晶棺,其中的青年闭着眼睛,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 他的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服装,看样子就是被人精心打理,犹如心爱的珍贵宝物,又或是在对待珍惜的爱人。屋内突然传来一阵铃声,男人睁开眼睛,从棺内爬出来,他看向棺材里的人,伸出手,为其梳理着头发。 “……好好休息。” 他将对方的发丝一缕缕地整理着,接着摆放在脸颊两侧,之后低下头,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水晶棺在他身后重新合上,男人穿好衣服走了下去,一头紫发微卷,他戴着单面眼镜,气息儒雅、沉稳,唇角蓄着一抹浅笑,却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是长久以来身居高位所形成的气质。 他将衣服系好,接着把一束向日葵放到水晶棺的前方,生命工厂的司政走出房间,暗室在他身后合拢,他的随身助手捧着一幅画作走了进来: “司政大人,这是您要的画。” 他似乎有些想要说些什么,但男人只是接过画后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一直停留在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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