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青年沉默片刻后,似乎在踌躇着什么:“我害怕我的言语僭越,我不敢在您面前妄言。” “你可以大胆倾述,之后你就要接手审判所的一部分事务,现在有疑虑都可以对我说。”阿卡纳站在那里,满头的金发给他晕染上一片明亮的色彩,他的声音明亮,给人一种信服感。于是青年就相信了他的话,阿卡纳看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想道,他也没有说错,毕竟对方是新提拔的教士,现在如果在他面前僭越,那么他直接杀了对方,也就不会有之后的麻烦了。 教士闭上眼睛又睁开,接着像是无法忍受一般说道:“这……这是对主的亵渎。” 他深呼吸一口气,仿佛感到无法自控般按着自己的胸脯,手指颤抖:“他们怎么敢如此描述一位污染物,并给它冠名如此的称号……” “无需动怒。”阿卡纳的神色仍然温和:“无论如何,这些称号都由审判所来定夺,主的光辉胜过一切。” “但这仍然是亵渎、是……” 教士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突然意识到了面前的人是谁,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阿卡纳眼中波光流转,他继续说:“圣者的能力,是审判所极为在意,并想要得到的。” 他说:“无论它是一个欺骗人的把戏、一个哗众取宠的符号,又或是真正存在的污染物、人、或某种道具,但审判所想要得到,那么它就要归于审判所。” 可是他们却整整十六年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教士看向阿卡纳,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不解,阿卡纳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说:“我们需要找到它,加里,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教士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到了某种责任感和荣耀落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他所梦寐以求的,加入审判所,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 他挺起腰,看着面前的人微笑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阿卡纳看着他的样子笑得更加温和,温和得让人只会觉得他在被面前的人期待着,已经整整十六年,不,或许说是这十几年来,审判所都在疯狂地尝试寻找圣者,但他们都一无所获。 只有最高层的人才知道能够净化污秽到底意味着什么,在第一次发现五层居然被净化了后,审判所的所有人都几乎快要疯了。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这对于审判所——乃至于整个高塔都太过重要,以至于他们在几年前甚至还在疯狂地寻找着圣者。 但在久寻无果后,就算再怎么疯狂的人也最终无奈地选择了放弃,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关注这件事,毕竟,“神”需要圣者的存在。 一直没有人能够找到圣者,所以这个任务给面前的人才最合理不是吗? 阿卡纳想,他的神色依旧温和,面前的人望着他,眼中尽是儒慕。这位高层的贵族甚至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在痴痴地看了他好久后才受惊般收回视线,对他说:“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在他的面前,阿卡纳的脸上带着完美至极的温和笑容,一头金色长发蜿蜒而下,圣洁、完美,宛如绅士,又同时带着主教的些许威仪,但对方身上的那股温和感给人一种被其宠溺般的错觉,加里甚至有些无法移开视线,完全陷入那片金芒中:“我很看好你。” 加里近乎要被溺死在那片金色里,浑浑噩噩地离开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件事完成,以回应对方的期望。 所以,他在回去后动用了一切能够利用的渠道,去调查那所谓的圣者。 然后,青年发现他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加里拿起自己面前的档案,有些不甘心,可恶,为什么…… 就在他即将发飙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响了大门,却是仆人带着最新的二层日报走了进来,这以往会是加里寻求消遣的方式,观看一些新闻和八卦,但现在的他身上有重要的任务,怎么可能还会因为这些东西而转移注意力! “圣者……”他看着面前的档案,看着那由画师勾勒出的蓝图,在画上,一位一头白发的男人赤脚踩在空中,下方是向他朝拜的怪物:“装神弄鬼。” 他的仆从把日报拿到他的身边,加里刚想呵斥他,眼神却在落到上方时突然一顿,接着,青年缓缓拿起那封日报,眼神有些疑惑地望着上面的新闻,在那里,二层最显眼的版块上写着:【实验所暴动,大批污染物突破收容。】 “实验所……”这不就是上层污染物最多的地方吗? 加里看着画面上的东西,接着精神一振,既然在外面的图书馆内无法找到污染物的资料,那么就去有污染物的地方,不就可以了吗? 想到这里,加里不再犹豫,他拿起身旁的铃铛摇了摇,一位仆从便走到他的面前:“父亲在哪里?我要见他。” ———— “这是……我做的?” 舒莫望着面前的一幕,看着他从巨茧中走出,看着他张开手,净化了前方跪在他面前的梦魇,男人的一头白发飘飞而起,脸上的神色悲悯,手中却毫不犹豫地无差别地净化着在场的所有人,于是这种悲悯就显得残酷起来,给人一种无情感,舒莫甚至看见因斯亚伸出手,接着将跪伏在地的猎人完全净化。 但他们从一开始的惊惧和惊讶,再到之后的踌躇,最终,猎人们却选择了放下武器,不再抵抗,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能攻击,而是因为,他们太想要获得解脱了。 随着光芒越来越盛,从一开始的祭台、再到街道、半个城市,最终,就连住在家里的平民都突然发现,屋外的天突然亮了起来。 温和的、悦耳的歌声带着纯粹的悲悯在他们耳边响彻,仿佛一团不断爆发出炽热白光,涌动着亮白色色彩的光团一般,浑身满是伤口,即将转变为污染物的一位猎人倚靠在墙边,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接着,他低下头,在下一秒瞬间轰塌成了一地的白色粉尘。 整个城市都被白光所淹没,因斯亚在城内飞行着,狂风吹起他满头的白发,同时也模糊了他的面容,但舒莫却可以看清那张脸:那张和他一模一样,却拥有一双灰眸的脸庞。 他落在一对彼此拥抱的一家家庭前,伸出手,想要净化他们,其中的妹妹却挣脱出来,接着颤声说道:“求求你放过我们。” 她被身后的哥哥抱住,却还是颤颤巍巍地说着:“我们不想死……” “你们不愿被救赎吗?”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因斯亚此时看上去并不像是个人类,反而更像是某种奇异的生物,一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 “求求你,我们不想死!”后方的夫妇走了过来,挡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他们不知道救赎是什么,但他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死去。 因斯亚静静地看着他们,片刻后,男人的手伸出,几个人因为恐惧颤抖成一团,接着,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身体一轻,身上的伤势都完好无损,被抱在最中心的少女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他们抬起脸,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出了那座城市,被隔离在那片白光之外,而在他们身边,站着和他们一样经历的人。 因斯亚吸收了他们身上的苦痛,并将他们送出了圣城。但有罪孽的、痛苦的、向他祈求的、以及不愿离开的人最终都被他无差别地净化了,因斯亚飞了很久,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痛苦,他的歌声渐渐变得缓慢起来,最终,飞走空中的男人突然落到地上,接着倒在那里,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前进,一头白发散落开来,像坠落在地上的蝉。 他原本还想要继续前往其他地方净化其他人,但现在却已经无能为力,甚至于这座城市也只是几乎清空,男人闭上眼睛,最终沉沉地睡去,一团白光将他包裹,接着,在众人的面前,这位突然降世的圣者被白芒吞没,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舒莫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 “这是……我做的?” 疑惑,仍然是纯粹的疑惑。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舒莫退后一步,看着画面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悚,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件事:如果他真的做了这些事却完全不记得的话,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还做过了其他类似的事,却也同样将那些事遗忘了。 他到底是什么? 舒莫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首次开始怀疑其自己的存在,青年看着画面中的那个男人,惊恐地仿佛一个梦游者有一天在梦游的时候突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长刀、脚边是一具具尸体般惊恐。 他看着漂浮在圣城中的满地白色粉尘,这极其微妙的细节,却让他突然回过了神,想起了很久以前,又或者说,前段时期时曾经看见过的东西。 在四层的实验所里,作为清洁工的他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时,被希抱在怀里时,也曾经在对方的肩膀上看见过的白色粉尘。 他那是有股莫名的疑惑,因为这种小细节而感到微妙的不解,但当他骤然回过神,在此时突然想起这件小事时,舒莫就发现自己四肢僵硬,脑中缓缓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他真的忘记了这些事情的话,会发生什么? 希知道这件事吗?舒莫脑中一片混乱,却在这种情况下忍不住去思考,对方究竟知道些什么? “看。”这个时候,舒莫感到自己的肩膀一沉,却是身后的人按在他的肩膀上,手上的力道加重,若有若无地提醒着他的存在:“你做得很好。” 夕继续说道:“你拥有审判他们的权力,同时也运用着这种权力。”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舒莫回过神看着他,夕在他的面前张开手,露出手心里那只小小的蝉,对方被夕死死握在手心,可能是感觉到那一只囚困它的牢笼打开了,圣蝉缓缓飞起,望着舒莫,接着摇摇晃晃地朝着他飞来。 它的飞姿歪歪扭扭,像是几乎要伤到了翅膀,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起来。 但在舒莫接触到它之前,夕却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可怜的蝉在他的指尖发抖,舒莫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产生了一种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逃离的恐惧和愤怒,他甚至有种自己的身体被捏在指尖玩弄的错觉,身后的翅膀也在传出轻微的刺痛。 “那是属于你的力量。”夕抓着他,舒莫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正被人捏在手里,看着眼前的自己;下一秒,他却又站在这里,看着这只蝉。 “只要你接受它,你就能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夕继续说道,舒莫望着他,眼神终于开始变得有些愤怒起来:“还给我。” 青年伸手去抓,夕却抬起手指,面具后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那眸光让人一颤。 “我希望你可以接受你的力量,并知晓你应该做些什么。”夕说:“我会教导你、保护你,你什么也不需要想,什么也不需要思考,只要安心地待在我的身边,待在我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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