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卫玄序的脸上一僵。 肖兰时在房顶上听得眉头一皱,把百花疫的事情交给不羡仙? 今天他可算见识到了那疫病,那疫病来得极其猛烈,传播速度极强,从临扬发现第一起病例开始,短短不到五日,全天下不知道死伤了有多少人! 萧关虽然没有其他各城镇的状况严重,可近几日发现的病例也不算少,再加上萧关数万人口的防疫诊治,这个时候王昆上下嘴唇子一扒拉,说交给不羡仙就交给不羡仙了? 这不就等于直接把那么大一口大锅往卫玄序头上扣! 都不用多想,卫玄序立刻出口婉拒:“督守对不羡仙的看中,玄序感激不尽。但此时事关整个萧关的大事,不羡仙恐怕不能胜任,还请督守另寻他人,不羡仙定当在一旁全力相助。” 话音刚落,忽然。 “咳咳咳!!” 卫玄序连忙看向身后的宋烨。 宋烨用拳头掩着嘴,赔笑道:“还请督守,公子见谅,在下今日偶感风寒,该去煎药了,实在抱歉。” 紧接着,房顶上的肖兰时立刻把小脑袋趴了又趴。 风寒?什么风寒? 今天上午还拿着大扫把从树底下戳我呢! 果然,等宋烨一走,没多久卫玄序也找了个理由溜出去,好一会儿都没回来。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分出一丝灵识去探探的时候,卫玄序又现了身,都没等王昆叭叭地说两句,他竟然一点头,应下了。 王昆欣然大笑:“那实在有劳玄序了。”肖兰时:? 卫玄序:“应该的。” 肖兰时:??? 旋即,卫玄序又开口:“督守还有第二件事,请讲。” 王昆甩了个大锅,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哦,我正要跟玄序你提起呢。今日金麟台对各城都下了帖子,说是要各城派人前往元京,共同商议百花疫之事。” 卫玄序点头:“如今疫病在全天下爆发。这是好事。” 王昆立刻笑道:“正是如此,玄序和我是一心的。那既然如此,还请辛苦玄序再去往元京一趟。” 卫玄序刚要张口,忽然。 王昆低头抿了口茶,音调高了:“是金麟台亲自点的名,玄序你总不好拒绝。”- 最后肖兰时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还是被先生抓来上夜课。 先生在上面讲,坐在旁边的王诚打着瞌睡,点头如捣蒜。 肖兰时一般这个时辰已经困得要死了,但今天他不仅没趴下,反而笔杆子挺得笔直笔直,反倒把先生吓了一跳,连连夸了不知道多少句。啪嗒一声。 王诚终于还是倒下了。 肖兰时低头一瞥他,低声说了句:“先生来了。” 立马捏着书本支棱起来:“之乎者也。” 肖兰时嗤笑一声,王诚才发觉不对,拧着浓眉望过去:“你骗我!” 肖兰时耸耸肩,又开始捏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王诚一看:?你偷学! 马上向他那边挪了挪屁股,翘着脖子大脑袋往他书桌上一看,“金麟台”三个大字被他重重勾勒了一圈又一圈。 于是低声:“肖月!干嘛呢?” 肖兰时闷声:“学你的习。” 一看肖兰时不带他,王诚更来了兴致,脖子长长再长长。 一转头,肖兰时猛地一惊:“你干什么?” 王诚嘿嘿一笑:“你写那么多金麟台和卫玄序干什么?” 肖兰时背过去:“关你什么事。” 王诚不服气:“怎么不管我的事,要论整个书堂谁最了解金麟台,那肯定是我。” 闻声,肖兰时转过头,嗤笑:“怎么?你家也是金麟台上打下来的?” 他想了整整一天都没明白,卫家也曾是金麟台上的一个大家,后来被打回了萧关,原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个时候金麟台上又突然点名让卫玄序去干什么? 王诚满不服气:“我小叔伯是说书先生,我从小就在他那里听了不知道多少故事。你要想听,我就讲给你。” 肖兰时稍稍把身子转过来:“那我问你件事。” “你说。” “为什么金麟台上有四只神兽?那现在的从家,守家,再加上以前的卫家,不是只有三个家族吗?哪来的第四个?” 闻声,王诚嘿嘿一笑,故作神秘:“剩下那一家啊,姓花。” “族人呢?” “被杀光了。全族没留下一个。” 肖兰时一愣,正色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花家?怎么被杀的?被谁杀的?” 王诚挠着脑袋:“这个……我还得回去问问我的小叔伯。” 肖兰时丢给他一个好无语的眼神。 “真的啊,我小叔伯他年轻的时候是走南闯北的,见识广得很,他不会骗人的。” 肖兰时敷衍:“行行行。”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从怀里掏出一枚同心结,扔在王诚胸口。 “这什么?”王诚结果一看,立刻变了脸色,“肖月!这可不行!我对你的情谊清清白白,这绝对不行!”立刻火急火燎地丢回去。 肖兰时:“哈?那你不要我就还给人胡蝶姑娘了。” 一听,王诚马上又变了一副脸色:“这、这是胡姑娘给我的?” 肖兰时说着就往怀里塞:“是你自己不要的。” 王诚连忙:“别别别!”说着他一把从肖兰时手里抢过来,宝贝似的捂在胸口。 脸上的笑容在肖兰时看来,就好像是那在产房门口刚抱上孩子的爹。 肖兰时很是嫌弃地看他:“别笑成那样。恶心。” 王诚乐呵呵抬头:“胡姑娘还说什么了?” “没了。” 王诚不信:“没了?真没了吗?她只让你交给我,没再说别的了吗?” 肖兰时:“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人家。” 王诚傻乐:“嘿嘿。我信。” 肖兰时顿了顿,忽然开口问:“为什么你收到同心结就这么高兴?” 王诚理所当然:“那是因为我喜欢她啊。她如今也送我一枚同心结,那不就代表她也喜欢我的意思。” 听着,肖兰时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出现卫玄序的脸。 今天下午他看到同心结的时候,反应跟王诚刚才的反应差不多。 “你刚才以为是我送你的?” “……是。” 肖兰时眼里亮起光:“什么感觉?” 王诚答得极其认真:“害怕。特害怕。” “那要是我硬要你收下呢?” 王诚连忙摇头:“那不行,我肯定不会收的。” 肖兰时不解:“为什么?” 王诚直白:“那不就代表我收下了你的心意,我接受了。” “什么心意?” “喜欢对方呗。” 肖兰时越听越糊涂,扶着脑袋趴在书桌上,一只手还转着笔:“什么是喜欢?” 王诚挠着脑袋:“这个怎么好说呢……大概就是想到她的时候就高兴、想要为她建房子、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吃的都给她。” 肖兰时一个没留神,笔杆从手指骨节间滑落。 “我不懂。” “啪。”满是墨汁的笔头同时点在书桌上的纸页上。落在“卫玄序”三个字的旁边。 王诚笑起来:“以后你就懂了。” 肖兰时懒散地盯着发梢玩:“我宁愿我永远都不懂。你想想多可怕,为了一个人傻乎乎地付出那么多,像中了魔一样。不如永远把心放在自己身上。” “可是心是管不住的。” 肖兰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嚣张的笑容:“那是你。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伤心。” 王诚又说了好多话,和肖兰时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转眼,夜课的时辰也到了。 瞬间,肖兰时立刻垮起个脸。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他才慢悠悠地、极不情愿地从书桌前站起来,伸了个好长好长的懒腰。 他拿起桌子上他勾了画,又画了勾的那张。 “诶?卫玄序的名上什么时候砸了个墨点子?” 他今天老老实实坐了一个晚上,不是因为终于迷途知返了从此痛改前非好好听课,而是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金麟台。卫玄序。他不放心。 紧接着,他把那张纸揉成团扔在纸篓里,脚尖一颠一颠地往走出门。 净堂在左,清堂在右。 他选了右边的那条。 春寒料峭,夜晚有时似乎要比冬天还要冷。 他的靴子轻轻踩踏在雪地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头顶的月光今夜似乎格外的明,格外地亮,毫不吝啬地泼洒在大地上,肖兰时踏过的脚印里都闪着亮光。 没过多久,肖兰时忽然听见一道另外一道沙沙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 而后越来越大。 他疑惑地向前走着:“这么晚了,谁还往这边来?” 忽然,一只莲花提灯从前面转角处露出来,在雪地里洒出温柔的澄光。 紧接着,卫玄序就跟着灯显出身来。 见到肖兰时的时候,他眼底的惊讶和肖兰时眼里的一模一样。 净堂在左,清堂在右。 他选了左边的那条。 两人渐渐走到对面,停下了。 肖兰时摸着鼻尖的小红痣,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卫玄序抬眸望进他的眼睛:“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肖兰时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巧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 “那我先说。” “那我先说。”再叠。 肖兰时玩笑:“那我们一块说?” 卫玄序平着脸色,或许是花灯灯光的原因,打在他身上,显得他现在格外柔和。 肖兰时也没想到,卫玄序小孩儿一样点了点头。 月光姣姣,冷风忽然停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不远处的松柏还依旧沙沙作响。 “我要跟你去元京。” “我要你跟我去元京。” 卫玄序微微错愕,旋即空中又忽然起了风。 风出其不意地撞在莲花灯上,卫玄序连忙有些狼狈地去扶花灯,一缕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差点烧了。 “嗤。”肖兰时笑了好大一声。 花灯还没扶稳,卫玄序就皱起眉:“你笑什么?” 月光雪影里,肖兰时的笑声越来越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止不住的高兴在流淌。他曾独自一人跳下洪流暴动的河里救人,波涛凶猛地打在他身上,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现在的感觉和那时候很像,强壮、浩瀚、他整个人好像在飘。 但也很不一样,现在的他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心安。他觉得自己可以飞往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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