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序:“什么是鬼气?” 一听,他这是要考到底,肖兰时绞尽脑汁地又开始掰小手指头。 抬头仰天,念经一样:“有……有三种?哦,不对不对,有两种。人死了为消散的执念就变成了鬼气,被鬼气沾染到的具象就叫做妖,如果鬼气太强,它就会为了消除执念,自行结成鬼,妖和鬼为了维系自己的生存,会去找活物,以图吸收他们身上的精气。通常一般的小小鬼会去找兔子啊老鼠啊这些弱小的,强大一点的鬼就开始到处啃人了。被吸食精元的人要么变成妖,要么就会死,几乎没有任何意外。” “那如何化解鬼气?” 肖兰时摸着下巴:“呃……化解……这个化解哈……就是先化开,再解开……” 话音未落,卫玄序一记眼神刀杀过来:“这个问题五年前你就该记下了。” 肖兰时连忙:“不是,我不是不会,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组织语言吧!” 卫玄序往前走着,静静听他说。 良久,肖兰时终于憋出两个屁来:“据先生说,鬼气的化解分为两种,一种就是用武力把它逼走,让它去害别的地方去;一种特别麻烦费事吧唧但是先生说是最最有效最最好的,叫劝灵。” “所谓劝灵,就是用灵识去探测鬼气的怨气来源,倾听妖鬼的声音,然后想尽办法化解他的执念,要么给它洗脑让他放下执念,要么被它洗脑帮它达成执念,这样鬼气自然就消散了。” 卫玄序:“你听上去很不认同?” 肖兰时立刻:“我当然不认同。那鬼本就是已经死了的东西,它还要到处害无辜的人,为何不能直接给它劈了,还非得跟哄自家大宝一样哄着它?” 卫玄序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可知这世上的执念是最难消除的?书本上最后一页,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肖兰时求饶:“师父饶了我吧,你让我被大棍子天天追着跑都行,千万别让我再背书。” “你回答我。” 顿时,肖兰时的小脸变得皱巴巴的。 “人死为鬼,鬼死为……渐!渐死为……希?希死为夷[1]。” 卫玄序点头:“世间万物不过是活一个轮回,所谓轮回,可以比作因果。执念不能自退,这股能量便会盘旋在世上永远不能消除。外力强压,这执念不但不会消散,反而更又变本加厉的可能。” 肖兰时立刻反驳:“可这么多年,世上从未听说有什么渐和夷。既然没有,为什么要信书本上那几句话?那些字不都是人主观写的?你想想,劝一个鬼要多久?杀一个鬼又要多久?现实是一个鬼飘荡一个月就要死好几条人命。如果有一种方法能更有效地解决继续死人的问题,那为什么还要把书上那些不知真假的话奉为信条?”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公子!肖月!” 一转身,见宋烨领着一众不羡仙杂役跑了上来。 他们手里个个都提着个木桶,里面粘稠的液体不断向外散发出难闻的刺鼻气味。 肖兰时连忙捂住口鼻:“大伯你干嘛把人家的泔水桶提来了?” 宋烨:“臭小子!这是防疫病的药,大夫说让我泼洒在有疫病出没的地方。” 卫玄序又问:“萧关城里出百花疫了?” 宋烨摇头:“不是。虽然各城都在发疫,但萧关还算好,出的病例都是外城来的人,我想着防患于未然,就请大夫开了这些药,先用着。” 卫玄序点点头。 肖兰时直摇头:“大伯你是说要把满萧关都撒上这东西?那我觉得还是百花疫好点吧。” 话音刚落,宋烨立刻在他头上敲了一个臭烘烘的毛栗子。 喝道:“臭小子!胡说什么?你知道那百花疫有多厉害吗?” 他还真的不知道。 直到他见到了病者的尸体,他真想给刚才的自己两巴掌。- 城南荒道旁的雪山,怪石和松柏交替之间,是肖兰时滔天的干呕声。 他不是因为怕。 是因为实在恶心。 患百花疫死去的人就躺在不远处,他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花纹,又因为死去多时了,满是被虫鼠啃咬过的痕迹,眼珠、嘴唇等等柔软的皮肤已经不见了,朝天露出森森的白骨,还有脓血不断往尸体外面流淌。 和尸体的臭气相比,那防疫用药水的味道简直不值一提。 良久,他强忍住恶心走上来,抬头看见卫玄序一副见惯了的模样,也不甘示弱地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 卫玄序没看他:“怎么?受不住了?” 肖兰时紧咬牙根:“小瞧谁呢。” “这附近鬼气极其浓郁,尸体又在这里,想必那鬼也应该跑不了多远。再磨蹭,恐怕那鬼就要跑了。” “得。” 话音刚落,只见肖兰时手中亮起一道银符。 他轻轻一抖,那符纸就飘到了天上,蝌蚪一般抖着尾巴在松林里游蹿。 两息后,肖兰时的目光立刻向东部的方向锁去,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都到这了,跑什么?” 银光闪动间,一团两臂宽的黑雾就被肖兰时牵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卫玄序平静看着,面色如常。 倒是旁边的宋烨称赞连连,笑骂着走上去:“你小子可以啊!这鬼的怨气极大,你三下五除二就给它擒住了,比公子……”连忙一转,“和公子当年差不多。” 肖兰时听出宋烨没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比公子当年还厉害。 于是他牵着鬼气走到卫玄序面前,沾沾自喜:“师父怎么样?你徒儿还算没给你丢脸吧?” 卫玄序平静道:“不要多说废话。抓到了就快劝灵。” 肖兰时眉头一皱。不高兴。 紧接着,他手下真气一抖,转身从手里飞出一道道字符。银色的字符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像牢笼一样把那团鬼气裹住。 一幅幅死者生前的画面出现出现在肖兰时眼前。 他原是临扬人,正赶上临扬突发时疫,立刻就带着妻儿一家逃往萧关避难。没想到在路上突然发现自己早就感染了百花疫,告诉了妻子后,没想到妻子不但不给他治病,反而卷走了他所有的钱财,最后把重病的他扔在了这片雪山上。 肖兰时问他,你有什么愿望。 他说,想去找到妻子,问一句为什么。 紧接着,肖兰时冷笑一声:“为什么?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你还在期许着什么?” 远处,卫玄序一听不对,急道:“肖月?” 话音刚落,只见肖兰时手中燎起一道银色的火焰,眨眼间,火焰立刻爬上鬼气,连同它身下腐烂的尸体也一起燃烧着。 鬼在火焰的囚笼里歇斯底里地挣扎着,身体极度痛苦地扭曲成一团。 而银火的那一侧,映照着肖兰时漠然无情的脸。 “你想知道什么?去找你的妻子,听她哭着求你不要杀她,还是听她句句忏悔说她是情有可原的?你为了你的私欲,又害死了那么多人,你真以为你是最无辜的吗?” 卫玄序连忙亮起伏霜剑要刺进去。 可是已经晚了。轰一声。 鬼气被银火生生烧得灰飞烟灭,空气中似乎飘起皮革被烧焦的味道。 而地上的尸体也被火燎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大坑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肖兰时与卫玄序四目相对:“你看,这样不就行了?师父啊,你们对鬼何必也有那么多慈悲?”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着: “多余。” ◇ 第75章 要和你一起 回来的路上,卫玄序几乎一直没说话,肖兰时逗他两句,他也不理,于是肖兰时也闷闷地闭了嘴。 一进不羡仙的大门,立刻有两个侍从走上来。 他们指着清堂的方向,神色不怎么自然:“公子,督守府来人了。” 宋烨在一旁:“来就来,你们两个还至于大惊小怪。” 旁边侍从咽了口口水,幽幽道:“来的人……是督守王昆。” 闻言,肖兰时的目光立刻瞥过去。王昆? 他在萧关日理万机的,一个脑袋恨不得掰成八瓣用,他来不羡仙干什么? 还没等肖兰时想明白,卫玄序和宋烨两人早已匆匆赶过去。 肖兰时也想跟上去,却被旁边的侍从一把拉住了:“肖月,先生找你老半天了,你要干什么去?” 肖兰时满不在乎地抽回手:“你给他老人家说我捉鬼受了重伤,今天不去了。” “诶肖月!” 一眨眼,人影已经不见了。-清堂外。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一众王家的赤袍格外明显。几乎像是围堵了一样,把整个清堂屋子都包了个水泄不通。 肖兰时冷哼一声:“好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家呢。” 和守门的说了两说没同意,他就立刻迈着小碎步蹭一下爬上了屋顶,熟练地掀开清堂屋顶那个小瓦片。 屋子里就三人。 卫玄序、宋烨还有坐在主位上的那个长胡子老头王昆。 王昆手里瞥着茶沫,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玄序啊,这次我贸然前来,失礼了,还请你勿要见怪。” 肖兰时:你知道失礼了还来!还一屁股坐人家主位上! 呸呸!不要脸! 卫玄序直接开门见山:“请问督守亲自光临不羡仙,可是有什么要事要玄序去做?” 闻言,王昆赞赏地笑了两声:“玄序聪明、直接。我家那不争气的蠢材半点比不上玄序。” 卫玄序没应话。 王昆把茶盏搁在桌子上:“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我来,是想跟玄序你说两件事。” “督守请讲。” “第一件是关于百花疫的事。这百花疫来得突然,从临扬爆发以来,天下六城几乎都受到波折,如今萧关虽然情况暂时好些,我认为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卫玄序应和:“督守所言极是。” 话音刚落,圆滑的笑容即刻出现在王昆的脸上:“近日听百姓都说,玄序你一直在萧关操心此事,不仅修建了隔离去处,还在城区内广施药物。” “此事本应该督守府来管,前几日百花疫事发突然,不羡仙不得已才用了急方控制疫病,具体的申报已经在当日提交到督守府上,以后防疫之事还是要听督守拿主意,此事是玄序僭越了。” 王昆立刻摆摆手:“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前几日我督守府实在繁忙,要不是有你在,恐怕当时那几个从外城来的,早就把我大半个萧关给染透了。玄序啊,萧关有你在,有不羡仙在,是萧关的福分。” 卫玄序微微颔首施礼。紧接着。 王昆又捧起桌子上的茶盏,放在嘴边轻吹了两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想着,把萧关百花疫的事交给不羡仙,玄序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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