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扬的雨滴捶打在肖兰时的肩头,他望着首班没有说话,而挎在佩剑上的右手已经悄悄握上了刀柄。 在一片铁头盔的阴影遮盖下,他的眼底满是杀意。 ◇ 第116章 我都要毁了 “我——” 肖兰时紧盯着首班的眼睛,腰间的佩刀已经按出了鞘。 忽然,不远处立刻传来一个惊奇的声音:“四哥,你怎么不等等我?不是说好了我去解个手就来的吗?” 闻声,众人齐齐向声源处看去。 尽头,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可肖兰时辨得出,那声音分明是从华身边的那个仆从,叫八宝。 紧接着,顶着首班警惕的目光,八宝怯怯地跑上来:“我来晚了,耽误大家了。” 肖兰时立刻会意,佯怒大骂:“狗崽子!不知道轮守是一等一的大事吗?要是我从家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满庭芳早就漏成了个筛子!” 八宝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 紧接着,身后的队伍也赶上来了,看见前面堵着,有人大喊:“前面怎么回事?!麻利地给我让开!” 闻声,首班又在肖兰时脸上刮了一眼,便提刀折返:“喊喊喊,喊什么喊!就那么几声鼓你都等不得,你赶着去找你娘投胎!” 见他走远,肖兰时心里长舒一口气,队伍又开始向前轮走。 他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对八宝说:“多谢。” 八宝在他身后小声应:“没事。” 不久,八人便拐到从华计划中的那个墙角,听着从家铁甲的声音渐行渐远,众人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一半。 第一道坎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肖兰时一面解着盔甲,一面走到金雀身边,问:“怎么样?” 金雀也在费力地扯着身上的锁链,咬牙道:“死不了。” 肖兰时又上下在他身上打量了许久,或许是感受到了眼神的不适,金雀横目瞪过来:“怎么?有事?” 所有人之中,肖兰时最不放心的就是金雀。 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是担心这小毛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拖后腿了。 可刚才在满庭芳门口,要不是金温纯在旁搀扶恐怕金雀就要跌倒。百花疫肖兰时不是没得过,这情况显然说明金雀身上的病症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雨太寒冷,兵甲也重,一向娇生惯养的金小公子如今却硬是全部忍下,一声不吭,倒是让肖兰时感到有些惊奇。 “没。看你突然好像有个人样了。” 金雀听见不是什么好话,只哼了声,也没理他。 接着,八宝抱着盔甲走上来:“诸位公子,按照我家公子的吩咐,公子们换下的盔甲需要快速处理了,八宝只能送诸位走到这里了。前面的路,愿各位公子能走得平安。” 一众人又连声向八宝道了谢。 下面按照计划,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七人该分成三路分头行走,最后在祁安山脚下汇合。 简单商定后,卫玄序和金家两兄弟一道,江有信和俞稚昭一道,而肖兰时和施行知一起。各位都没什么意见,点了头便迅速跑往自己的线路上去了。 望着卫玄序离去的背影,肖兰时一转身:“我们也走吧。” 忽然,他看见身边的施行知蹲在地上,还在换下的盔甲上拿什么东西,似乎要一股脑地都塞进自己的怀里。 “肖月公子稍等我片刻。” 走进了,肖兰时才发现那些都是书。因为数量实在太多,所以施行知塞得衣服里鼓鼓囊囊的,健壮苗条的一个人硬生生让他自己塞成了一个肥肥。 肖兰时瞠目结舌:“你在做什么?” “拿书。”施行知答得不假思索。 肖兰时连忙:“我知道。但我请问,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我房间里那些堆成山的小零嘴都没拿一块呢,你这是在干什么?” 施行知把铠甲里的最后一本书硬塞进怀里,因为实在装不下所以书本露出了一角。 他眉宇淡淡:“你不懂,这些都是我家先生的孤本,一笔一墨都是他的血汗,我身为他的弟子,怎可辜负?”肖兰时:。 他把自己塞得像个包子,说这话还显得有的可爱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肖兰时一挥手:“得。咱们也快走吧。” 施行知点了点头,连忙跟着肖兰时往南面的小道上走。- 若是要论,其实三条路里南面的巡逻算是最多的一条。但相比起来其他两队,肖兰时和施行知还算是手脚敏捷,因此二人便毫不犹豫地选了这条。 南面的小道还算平坦,旁边又有许多墙壁和百姓杂物可以遮蔽,两人走得还算顺利。未几,已经绕过了三班巡逻,按计划,只需要过了面前最后一道关隘,便可直向祁安山。 肖兰时和施行知躲在一处破损的围墙后,悄悄打量着不远处的塔楼。上面亮着几盏灯,底下是值守的从家弟子,正在雨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一、二、三四。”肖兰时低声数了数,又转过头,“一共四个,难度比刚才稍微大了点。” 施行知似乎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抱着自己的书,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看着他木楞的脸,肖兰时没忍住笑了:“说实话,你有种死了活着都行的美。” 印象中,他们这一堆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日三餐都聚在一起,彼此几乎都混得很熟了。他肖兰时又是个人群里的活场子,几天下来,就算是内向如守宗朔,也能在他讲得笑话里面牵出个不算好看的笑容。 可是施行知不一样。 到满庭芳那么多天了,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他几乎都一个人呆在房里,连随行跟来的临扬侍从都有时候见不到他的面。他也不爱跟一群人说话,除了俞稚昭和他从小相识勉强还能说上几句,一般人都很难近他的身。 这人外表总是一身纯白衣衫,平日不苟言笑,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孤傲野鹤味道。肖兰时一开始也以为这人心里清高,不愿意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同流合污,可久了才知道,这是一个只会躲在自己房间里偷偷看书的小呆呆,平时说话也直,总是能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把气氛降到冰点。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么个情况,每当和别人一起的时候,就会默默退出来,再躲进自己的小屋子里偷偷去背书。 临扬督守杨先生膝下没有儿子,这施行知凭借自己的勤勉好学,几乎半个临扬都想让他继承督守的位置。用江有信的话说,他就是头悬梁锥刺股坐一天学一天别人家的孩子、肖兰时的反义词。 记得俞稚昭也说过,在临扬,施行知头上有个“修罗书痴”的称号。 肖兰时笑起来:“呆呆,他们叫你‘书痴’我能理解,怎么前面还要加上个‘修罗’?” 听见肖兰时这么说他,施行知也没有丝毫不满。 他十分诚恳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闻言,肖兰时一咂舌,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不逗他了。 转而,他望着不远处的吊脚楼,谨慎道:“看见楼旁边那条小路了吗?” 施行知:“看到了。” “你往前看,吊脚楼里有一个站着,好像在打盹;闸门前有两人在低声说话,没什么防备;还有一个在抱柴火,在那条路上来回移动,你懂我什么意思么?” 施行知立刻应道:“你是说趁搬柴火的那人不注意的时候,立刻摸黑抄小道。” “啧。和我一样聪明。” 施行知忽然沉默了。 他这沉默感觉似乎骂得好大声。 紧接着,两人的目光紧紧锁住右面那条小道,只能那个拾柴的守卫转身的一刻,他们便立刻向小道上摸去! 肖兰时咬牙低语:“三。” 空中雨点飘零。 “二。” 那人重重把肩上的柴火扔在地上,拍着手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 就在肖兰时语落的一瞬间,他似乎感到身下像是有一阵疾风驶过。 他还没来得及惊愕,只见刚才还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施呆子已蹿出了几丈远,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我天! 肖兰时心里惊呼一声,也立刻运转真气向小道逼近。 如他所料,这道关隘虽然有四人把守,可由于地远人少,守卫都极其懈怠。迅速穿梭过小道后,两人紧贴在一处草垛后大口大口喘息着。 肖兰时勉强压住粗气,竖起拇指:“深藏不露了施公子。” 对他的夸赞,施行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也没推脱,也没认可。 他的手摸上自己的前襟,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急促低唤一声:“糟了!” 施行知的眼里不再像是一滩平静的湖水,倒像是夏日被暴雨肆虐捶打的河面,溅起拳头大的水柱。他整个人都慌了。 肖兰时如临大敌,忙问:“怎么了?” “我的书掉了一本。” 在那一瞬间,肖兰时是沉默的。 说实话,他刚才真的被施行知吓到了。 然后,当他脑子里几乎把所有关于“无语”这两个字有关的句子都过了一遍之后,他仅存的理智还是强行拉扯着他的同情心,宽慰道:“没事,一本书而已,回头再请杨先生再写一本。” 可没想到,施行知却斩钉截铁说:“不行。” 下一刻,他的身影动了。 “喂!”肖兰时连忙低声唤,可以他哪能拦得住施行知。 两息间,施行知竟然又旁若无人地回到了刚才那条小道上。 看着从华搬柴的弟子即将回身,肖兰时心里岂止是一个心急如焚能够形容的。 “你他妈有病吧!!” 话音刚落,施行知弯腰要去捡地上那本书。 果不其然,搬柴的弟子立刻瞧见了他,提剑大喊一声:“有贼——!”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弟子立刻警惕起来,眨眼间的工夫,塔楼上的灯光便照射得如太阳般耀目,灯光直直打在施行知脸上,根本无处遁形。 肖兰时躲在草垛后气得两眼一黑。 四个持刀的守卫立刻围上施行知,刀剑的寒光在反射着他们极为不善的脸:“你是谁?来干什么的?从哪来的?” 问话如密集的雨滴般砸下来,施行知却不声不响,脸上一片平静。他刚要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书。 忽然,一只脚先他起身一步,猛地踩在他的手上。 那从家的靴底上全是细小的钢钉,别说这么用力地踩上了,就是普通人轻轻碰上一碰,也疼得头皮发麻。 可施行知已经平着一张脸,仿佛从未体会到那痛感一样:“我想捡书。这是我的书,掉了。” 为首的侍卫斜眉看他,腿上力气没松:“我问你是哪来的?” 施行知拿手指了指他来时的小道,一脸诚恳:“那儿来的。”
301 首页 上一页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