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来到元京之后的分队,两个人又恰好留在了一起,虽然他不跟着,但是金雀小嘴悄悄跟他叭叭叭的,一会儿一个“肖月天天巴巴地去抱华哥哥的大腿”,一会儿一个“肖月死乞白赖地非要吃华哥哥嘴里的糕点”,新仇旧恨卫玄序一直忍着,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发。 可肖兰时刚才莫名其妙那两下锤,就好像是一根鼓锤,砰砰砰地把他那面藏着掩着的小破鼓给敲破了。 望着肖兰时一脸无辜的模样,卫玄序双目微狭:“呵。”肖兰时:? 他抿起唇思索,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卫玄序了。 他这几天都乖乖哒。任劳任怨又忙东忙西,谁看了不得夸他一句天下第一棒呆小徒弟? 于是他试探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他舍不得吃的糕点,弱弱:“呃,师父你是不是晚上没怎么吃饱,饿的?我这里还有一块糕,你……”糕点! 卫玄序立刻咬牙切齿地瞪过去,恨不得把那块来路不明的糕点,连着肖兰时一起撕了! 见状,肖兰时立刻收声。 他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磨牙吮血”这个词的内涵。 卫玄序是经常生气,但是像现在这样宛若恶鬼夺舍还是极为罕见。由于样本实在太少,肖兰时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去哄,脑子一抽,忽然拿起手里的糕点咬了一口,嘴里嘟囔着:“放心吧。没毒。” 紧接着,立刻把他咬了一半的糕点塞进卫玄序的嘴里。 “吃点甜甜的,别生气了。” 桂花糕的甜腻瞬间席卷了卫玄序的满腔,他显然也是没想到肖兰时这一举动,眉宇中的三分怒意转而就被惊愕取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肖兰时便食指一抬,硬按着桂花糕全部进了卫玄序的嘴。 手指蹭到了卫玄序的唇上,一块糖糕,牵连带上了两处糖粉。一处在卫玄序的唇上挂着,一处落在了肖兰时的手上。 他都舍不得吃的桂花糕就这么充了公,肖兰时一边可怜巴巴地把手指放进嘴里舔糖粉,一边无辜地盯着卫玄序看,很是委屈:“这糕是临走前,王诚送我的最后一块了,给了你就不要再凶我了。” 卫玄序紧盯着他撬进嘴里的手指,眼底又附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桂花糕确实很甜。 卫玄序也没想到自己那么好哄,明明道理还没说清,可是糖粉浇在心上,浑身的火就像是淋了水。灭了。 他哼哼唧唧地嚼着桂花糕,转身去换上从家的盔甲。 肖兰时见他的气灭了,脸上立刻又换上嬉皮笑脸:“嘿嘿。” 从家侍卫的盔甲极重,肖兰时本以为江有信的那件已经算沉的了,可他那个和从家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银白的甲盔上还泛着暗紫色的纹路,肖兰时好不容易费力套上,一股咸臭味立刻猛扑上他的鼻腔:“从华从哪儿拿的陈年老甲,难闻得要死。” 卫玄序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这些都是从死人身上刚剥下的,味道肯定不好闻。” 闻言,肖兰时一愣。 转而,他低头才发现自己盔甲胸前有一个半拳大的小洞,洞口标准了他心脏的位置。再抬手看,护臂上的紫色暗纹乱得紧,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细线千百道地割过。 也对。从志明那场逼迫之后,满庭芳的院子是从华派人来打扫的,自然这些盔甲原主也是昨天死去的从家侍卫。 只是肖兰时又皱着鼻子嗅了嗅,铁甲上血腥味还新鲜着,实在难闻。 换好了甲,两人就在房里等着子时。 在漫长的等待中,肖兰时在无聊地驱使下又贱兮兮地去撩拨卫玄序。 他笑得不怀好意:“师父,刚才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卫玄序不理他,简单收拾着几册书卷。 肖兰时更加得寸进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卫玄序的桌子上,他的身影挡住了光,他居高临下地问:“一向多疑的卫公子怎么这次同意得这么快?就那么相信从华?” 卫玄序抬眸,眼神毫不退让:“我从来都没信过他。” “那怎么?” “我是信你。” 忽然,卫玄序这句话落在空中,敲得肖兰时脑袋有些恍惚。事情危机,夜里攀登断崖的时候指不定有什么意外,肖兰时本来还想像交代遗言一样说很多话,但卫玄序轻飘飘的这么一句话,就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了。他都明白。 喉咙莫名其妙地有些哽。 “师父啊,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 话音未落,卫玄序毫不留情地打断:“你不会有事的。” 肖兰时对上那双坚定的眼睛,他的眼里仿佛立了座山峦。 他嘴角泛起笑意:“以前我单以为我已经够自大了,没想到卫曦你比我更胜一筹。”忽然。 “你不会有事的。你要是跌落了崖,我就跳下去救你;你要是被哨亭的探灵捉到,我就和你一起蹲金麟台的大牢。” 闻言,肖兰时噗嗤一声笑了,他连忙从桌案上跳下来,为的是不让自己的红眼眶被卫玄序看见。丢人。 “卫曦你说话幼稚。”卫玄序皱眉。 “你是画大饼。” 闻声,卫玄序要回头看他,却被他一巴掌推回去了:“我在认真讲。我仔细想过了,祁安山上虽然险,但那断崖也并非是——” 突然,肖兰时推开他的巴掌又捂住他的嘴。 卫玄序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被他斩断。 “都这关头了,谁要听你说这么冷静的分析?” 卫玄序默了两息,又闷声问:“你想听什么?” 肖兰时看着他笑:“什么也不想听,你再抱抱我吧。” 卫玄序睫羽微不可察地颤动两下,墨眸中似乎有流潋在闪。 他仰头望着肖兰时的笑脸,澄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不算亮,像是在他的脸上蒙了层轻纱。 紧接着,他从书案前起了身,动作牵动身上的重甲在嘎吱作响。 卫玄序张开双臂,用他的甲催响了肖兰时的甲。他的身形比肖兰时要魁梧些,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便将他拥入怀中。 在铠甲的冰冷和未干的血腥之中,肖兰时忽然笑起来。 “卫曦你——”忽然。砰! 房门被好不客气地踢开。 江有信的叫喊应声响起:“你俩准备好了吗?我——” 肖兰时就像是只受惊的兔子,立马一个回旋踢把卫玄序踢开。有丝毫地犹豫都不能叫他是肖兰时。啪嗒一声。 前一刻还抱着肖兰时的卫玄序,此时立刻重重摔在地上,看着肖兰时,眼里的震惊无以言表。 江有信看着房间里的两个人,狐疑道:“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呢?” 肖兰时尴尬笑笑:“师父他说他心里燥,地板上凉快,他坐会儿。”卫玄序:。 江有信半信半疑地看着卫玄序:“就这么燥?” 肖兰时用脚偷偷踢了踢卫玄序,充分示意。 卫玄序脸色一沉,他不明白为什么江有信一进来,肖月就立马要推开他。还要把他摔在地上。还要对着江有信撒谎。呵。 身后,肖兰时的小靴子又暗示了暗示。 “是啊,”卫玄序脸色沉得可怕,盯着江有信,“燥。” 江有信扶门的手一抖:? 怎么感觉我不该来? 于是立刻又把脑袋缩回去,留了句:“等会儿在那棵榆树下汇合,你俩别忘了。” 说着,砰得一下关了门。 紧接着,肖兰时也要夺门出。 卫玄序忙问:“去哪?” 肖兰时头也不回:“带几件东西。”-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肖兰时指尖亮了根小火苗,在他和屋子堆成小山的小零嘴道别后,才恋恋不舍地打开柜子。 那只黑猫还保持着怪异的姿势,趴在柜子里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肖兰时思索片刻,便将它塞进盔甲里带走了。- 子时三刻,夜雨还在天上飘零。 满庭芳的上空准时擦起了一声铜搽的响,紧接着,一道洪亮的男声响彻云霄:“轮——” 话音刚落,雨里便响起来了踏水声。 良久,远处第一声鼓终于敲响:“咚——!” 肖兰时低声吼了句:“走!” 应声,装待发的七人立刻像一只离轩的箭一般,向满庭芳的大门踏步而去。 “咚咚——!” 两息之间,三声鼓点已经过去。 细雨和树影的纷乱之间,无人值守的大门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牟足了一股劲,哪怕是这冷雨冰的人脊骨发凉,他们都拖着伤病咬牙前行。那黑漆漆的四方门口上挂着两盏灯笼,仿佛就是上天派来指引他们前路的明灯。 咚。远处的鼓又敲响了第四下。 忽然,背后金温纯急切的低声响起:“阿雀,还好吗?!” 肖兰时边前行着转头,重盔下的金雀面色惨白,或许是他身体的虚弱无法支撑重甲,他差点跌倒在地上。肖兰时看过去,仅仅是遥遥一望,便能看见百花疫的花纹已经爬上了他的下颚。 夜色下,他的唇在剧烈地颤动。咚!第五下鼓。 金雀立刻搀扶着金温纯起身,猛地推着他向前:“走!” 金温纯还想说什么,可是远处不断逼近的队列脚步声硬生生把他的话砸进了喉咙里,他一咬牙,立刻拉扯着金雀重回了队伍。咚。 第六下鼓,牢笼的出口就近在眼前! 肖兰时易容走在最前面,无人注意到他的眼底是多么紧张。他仿佛自己身处于炼狱之中,脚底是灼人的烈火岩浆,四周遍地都是要啃人骨血的无常小鬼,重甲上的铁链噼啪碰撞作响,就像是阎罗在他耳边低语。终于。咚——!! 第七响的同时,走在队伍的金雀也成功汇入了转换轮值的大部队中。 肖兰时高悬的心忽然就落下来。 雨滴顺着他的盔甲流进脖子里,他这才后知后觉。 他紧盯着前面不远处另外一队从家侍卫,只要跟着他们的步伐,在前面转弯处拐向左墙,他们就算彻底过了逃亡的第一道门槛。可突然。 就在肖兰时的步子刚迈出两下,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尖声,听得他毛骨悚然。 “前面的,站住!” 肖兰时脚下的步伐一顿,转而立刻加快。 紧接着,后面那队从家侍卫开始舞动刀剑追上来,大喊:“我让你们停!听见了吗?停下!给老子停下!” 在电光火石的思虑之间,肖兰时止了步子。 落雨熙熙攘攘地在耳边纷扬。 后面那队的首班提剑走上来,目光如利刃般在众人身上一个个划过,像是要破了铁甲划出些口子。 终于,那首班停在肖兰时身前,盯着他的脸,问:“夜里值守的一队是八人,为何你们这队只有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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