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发生这类改变后,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书写和绘画能力出现问题。 哪怕不是换生灵,当人类的脑部出现某些病变时,也会画出歪掉的表盘或只有半张的脸。 贝洛的目光从画上抬起,望向尤里,不自知地轻笑了一下。 “这次说不定真的可以……”他在心中默默说。 看到贝洛笑,尤里以为这笑容是因为他画得好,于是他也回以自豪的微笑。 贝洛收回思绪,把有画的两页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揣进夹克口袋。 “尤里,你听着,”贝洛说,“我认识这两个人,他们都是人类,在一些事情上与我们立场不同。这次马尔科的种种行为略显异常,比如伤势恢复过快,能力进化过快,我认为很可能与他们两人有关。” “他们也认识马尔科?” “不一定认识。但他们从前做过类似的事。他们会用特定技术改造一些精灵,让它们更强大,也更癫狂。” 尤里问:“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贝洛摇摇头:“我说不清他们的动机。反正目前为止,他们就是会这样做。就拿你来说吧,如果首先发现你的不是我,而是那两个人,那么现在你就不会在这里了,你会比现在更有力量,体格可能也会变得更大,但你就不能再画画了,你会失去清晰的意识,可能你已经亲手杀死了梅拉,并正在攻击我和瓦丽娅。” 尤里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缩了缩肩膀。 贝洛接着说:“如果你再见到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尽量不要与其交谈,最好根本不要靠近,别被他们发现,要立刻离开现场,尽快把情况告诉我。明白了吗?” “明白。”尤里点点头,“看来这两个人很危险啊。他们以前干过什么事?” “这就比较复杂了,以后慢慢告诉你。对了,这事不要告诉瓦丽娅,没必要让她担心……” 贝洛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尤里歪头看他:“怎么了?” “唉!我一时忘了!”贝洛一脸懊恼。 贝洛在身上摸摸索索。尤里不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刚才瓦丽娅说的话:她在他俩身上安了窃听器。 估计是刚到医院的时候动的手。那时他们三个忙着准备东西,有时互相递东西,有时拍拍肩,有一些肢体接触。 贝洛终于找到了窃听器。只有纽扣电池大小,贴在他领子后面折起来的部分。 尤里的也在这个位置,在卫衣兜帽底下。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 瓦丽娅出了楼,匆匆穿过停车场,并没有走向车子,而是从大门跑了出去。 显然她听到了尤里和贝洛的交谈。这次不能怪她偷听,她已经主动告知有窃听器了,贝洛忘了。 瓦丽娅跑向马路对面的快餐店。其实她去也白去,那两个人肯定已经不在了。 贝洛没有阻止她。他知道阻止也没用。 望着瓦丽娅跑远的背影,尤里偷偷猜测她与那两人的关系。 从瓦丽娅的表情判断,那两人或其中一人可能是她的好友,甚至……可能是亲人或者恋人? 接着,尤里发现不对,瓦丽娅和他们也是敌对的——她边跑边伸手向夹克内,手摸向了枪带。 没过太久,瓦丽娅回来了。 从走路的姿态看,她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开门,坐进驾驶室,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看向贝洛与尤里。 这时她已经变回了平时的神态。 “还给我吧。”她伸出手。 贝洛把摘下的窃听器还给她:“以后别干这种事了行不行?” 她点头收下,发动车子。 按照原计划,她应该驶向定好的旅店,他们本来打算在市内住一夜的。 但瓦丽娅没有开往旅店方向,而是出城上了公路,看样子是打算连夜赶回树篱村。 贝洛没有提出异议。 好长时间,车里没人说话。 夜晚的公路上景色单调,车内没开灯,黑漆漆的。 贝洛逐渐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尤里倒是醒着,他一直坐立不安、左顾右盼,憋着一肚子问题。 起初他不知从何问起,就沉默着打腹稿;等他下决心想问了,又发现贝洛在睡觉。他怕打扰贝洛,只好拼命忍耐好奇心。 瓦丽娅叫了一声贝洛,贝洛没有反应。他呼吸声平稳,睡得很熟。 “要叫醒他吗?”尤里小声问。 “不,别叫他,”瓦丽娅说,“我就是想试试他睡熟了没,看来暂时醒不了。” “我们说话会吵醒他的。” “不会的,”瓦丽娅说,“贝洛这人有个特点,他很能熬夜,只要意志坚定就肯定不会睡着,但只要他真的睡着了,就很难被叫醒。注意哦,是很难被‘叫’醒,你正常说话都没事,他醒不了,但你不要碰他,你碰他就可以把他叫醒。” “好。”终于可以说话了,尤里都要憋坏了。 他小心地往旁边缩了缩,避免碰到贝洛。 瓦丽娅说:“司机不能犯困,你陪我聊聊天吧。我看你也憋得慌。” 尤里非常乐意:“确实。我想问一下,关于快餐店的那两个人……” “唉,我就猜到你要问这个。” 尤里问:“他们是通缉犯吗?” “差不多吧,你理解成通缉犯也可以,但他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罪犯,他们懂得关于精灵的知识,利用这些知识做了不少坏事,两人身上都背着人命。” 尤里问:“那我们不用管吗?不用抓他们吗?” 瓦丽娅叹气:“坦白说,抓不住。只靠我们三个肯定不行。从你的描述来看,那两人也暂时不想直接面对我们,这可真是万幸啊……如果正面发生冲突,我们赢不了。刚才是我做错了,我一时激动就跑出去找他们,这样不好。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尤里问:“我们赢不了?不会吧?有我在也赢不了?” “你还挺自信,”瓦丽娅笑道,“我不了解你,但很了解他们。他们比那个换生灵小孩厉害多了。” “你早就认识那两个人了?” “嗯。” “以前是朋友?” “我和那个男的不太熟,只是听说过他一些事。哦,他是个外国人,我查过他表面上的身份,只可惜查不出什么问题。至于那个女人……” 瓦丽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了……从一出生起就认识她。” 尤里大惊:“从出生就认识?她是你妈?” “你有点常识行吗!那个年纪能是我妈?她是我姐姐!” “哦……那后来呢?” “他们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走向了我们永远不会认同的方向。我姐姐身负命案,而我是警察;金发男人利用精灵伤害别人,而贝洛观察着精灵,保护着人们。我们之间正是这样的对立关系。不难懂吧?就是这么简单。” 尤里双手抱臂,歪着头说:“不难懂,但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我感觉你省略了绝大多数内容。你又想把利害关系告诉我,又不想说得太细,你的态度就像成年人对小孩说‘因为牙里面会长虫子所以不能吃糖’,大道理是没错,但细节并不对。成年人经常这样敷衍小孩。” “你真烦,”瓦丽娅咬牙切齿地说,“这事很重要,所以我才跟你说的,我不想隐瞒和她的关系,但我没心情跟你夹叙夹议地剖白,能明白吗?” “好吧好吧,能明白。”尤里点点头。 尤里已经完全看透了她的态度。他在很多影视剧里看过类似桥段:某个角色明显很不痛快,情绪都挂在脸上了,别人问他你还好吗?想谈谈吗?他永远回答不,我不想谈;如果不得不提起一两句,他就把不愉快的经历轻描淡写,说一句“就是这样而已,没什么”。 又要挂脸色,又不肯深谈,硬汉角色大多如此,都快成一种套路了。 原来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种人啊。
第13章 午夜与冥河水母 瓦丽娅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尤里:“你笑什么呢?” 原来我笑了啊……尤里赶紧控制了一下表情:“没什么,今天还算顺利,我心情好。” 瓦丽娅说:“总之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别盲目自信。特别是那个黑衣金发的男人,他非常危险,而且他对贝洛这样的人怀有很大的恶意,你一定要当心。” 尤里点点头。 他琢磨了一下瓦丽娅的话,问:“他对贝洛这样的人有恶意?那他对我有恶意吗?对你呢?” 瓦丽娅嘟囔着:“跟你说话真费劲……” 尤里追问:“他是只对树篱村的人有恶意,还是对所有人都有恶意?还是对人和精灵都有恶意?他对贝洛有恶意,那对你姐姐呢?” 其实尤里明白瓦里娅的提醒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是抠字眼,只是没话找话闲聊而已。 但不知为什么,瓦里娅沉默了好一会儿。 尤里有点意外,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是什么戳中了她。 瓦里娅没有直接回答刚才的问题。 她也半开玩笑地说:“总之,听说目前贝洛是你妈妈对吧,你得保护妈妈,你记得这一点就够了。” 尤里认真地回答:“贝洛帮助了我,我很感谢他,但我并没有完全认可他这个‘妈妈’,他只是后妈,我心目中的妈妈早就是别人了。” 瓦丽娅发出低声怪叫,声音中浸满了名为“无效沟通”的绝望。 凌晨两点多,车子开到了树篱村外,贝洛还在睡。 瓦丽娅说要给尤里表演一个神奇的事情。 她用正常音量叫了贝洛两声,又抬高声调叫了两声,贝洛真的完全不醒。 然后她伸手戳了两下贝洛的胳膊,贝洛立刻就醒了。 尤里大呼神奇。 贝洛一开始还莫名其妙,看这两人对视而笑的样子,就明白肯定是瓦丽娅在表演如何叫醒他。 他捏了捏眉心,算了,随便吧。 尤里跟贝洛回家,而瓦里娅不住这里,要开车回城。 尤里指出她这样是疲劳驾驶,很危险的,她说开车不到十分钟的地方就有旅店,她去那住,反正她绝对不会住在树篱村。 尤里想问为什么,被贝洛阻止了。 两人与瓦丽娅告别,进入树篱范围内,走在村内小路上。 这时贝洛才又对尤里谈起瓦里娅。 其实瓦丽娅也是在树篱村出生的孩子,她的家人都是互助会成员,也培养她学习过关于精灵的知识。 但她似乎没什么搞古魔法的天赋,性格也不适合。她小时候就比较排斥这些,越长大就排斥得越严重。她一直不喜欢这个村子,一心向往外面普通青少年的生活。 长辈们都嫌她叛逆,在同辈人里她也没什么亲密朋友。如今想来,她的童年一直被大人批评和限制,生活肯定不太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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