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个人安然无恙走出警察局,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附近店铺楼房早早没了灯光,警察局附近格外安静,只有一条街外的夜市热闹。路灯沉默倾洒光线照亮黑暗的街道。 路垚的车从幸福小区那块儿早被司机开来停在门口,一天下来情绪大起大落,他瞅了眼旁边自始至终都没撒开手的宋阮和靳越舟,心说你俩手一只牵着不热不累啊,挑眉问:“需要坐我车带你俩回学校吗,这个点你们也不好打车。” 靳越舟拒绝,“不用,我朋友在附近。”接着他正色道:“今天的事替宋阮谢谢你。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找我帮忙。” 靳越舟一贯的薄冷此刻收敛完全,话语坦诚不带假意。路垚脑子快想调侃,宋阮就在边上呢,朋友身份能做到这种程度应该颁个地球最佳好友奖。 许是身心疲惫,他止住了嘴没说,“行。” 陈九手里仍提着土不拉几的行李袋,眼神畏缩,“路哥,对不起……” 路垚走前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拍了拍陈九肩头,“吃一堑长一智,年纪小出点事儿没事,咱们得主要是长智慧,晓不晓得?” 陈九拼命点头表示了解,“晓得!” “晓得就好!挣大钱的都是骗人的,清不清楚?” “清楚!”陈九脑袋点头如捣蒜。 “行吧!咱俩以后就有缘再见,你路哥快困死了。”说完路垚打哈欠,困意浓浓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什么,冲宋阮喊:“学校这个点估计闭寝了!你俩干脆别回了,直接在附近找个酒店开个大床房得了!” 路垚丢下炸弹没管身后人反应直接溜了,轿车扬长而去融入浓浓夜色。 若不是他提醒,宋阮和靳越舟早把闭寝时间忘得一干二净。 意味不明的“大床房”宋阮听着耳根子忽然发热,明明脑子一片空白,却莫名其妙觉得尴尬。 初夏的夜晚干燥又闷,两人紧牵的手因彼此皮肤的热度不断升温,宋阮觉着手心出汗,触感黏热,他不自然动了动。 之前靳越舟失去理智打黄三,整个人的状态极其不对劲,相比于宋阮,反倒是他更像失去了安全感,只能在宋阮身上找到解决焦躁失智的出口。更夸张的是,在靳越舟临走前,张警察隐晦提醒他去做点心理测试,嘟囔了几句年轻人压力别太大之类的话。 所以两个人的亲密安抚宋阮没觉着有什么,现在回过神来,动作总归有点过头了。 靳越舟察觉到对方想松开的动作,视线敏锐循落。 宋阮抬眸,着急忙慌解释,“手上有汗,咱们还是别牵了,怪热的。” 温度怪,心里也莫名怪。 热度消散,紧扣的手被松开,皮肤与空气接触,下一秒,身侧另一只手被牵起。 宋阮眼睛睁大,对靳越舟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很费解,小声喊他名字。 靳越舟置若罔闻。 一道车鸣声猝不及防划破寂静长夜,不远处一辆暗色系中大型suv的车主摁喇叭。 对方似乎是在冲着宋阮他们的方向招呼。 宋阮注意力转移,小幅度晃了晃胳膊,问身边人,“你朋友?室友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室友有车。”有车的是姓秦的假公子哥,一直不和靳越舟对付,不可能是他。 靳越舟简单“嗯”了声,没说是谁,拉着他便要朝suv的方向过去。 宋阮边走边回头看孤零零身影略显萧肃单薄的陈九,语气软带着着急,“陈九还在那儿呢,他现在身上没什么钱,你让我给他点钱。” 靳越舟脚步霎时停顿,侧身一瞬不瞬与宋阮对视,手也松开了。 生气了。宋阮眉眼垂下,嗓音因熬夜疲惫有些干干的,“你不要生陈九的气,现在不是都解决了吗?他一个人在榆城没什么人帮他,所以只能找到我。如果我不来,他肯定要被黄三那伙人欺负死呀。”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对方的脸色愈加黑沉,“靳越舟,你要讲道理,别这么霸道……” 靳越舟本就强抑着脾气,眼里的寒霜早结成冰凌。 忽然间,他攥住宋阮手腕,将人往前一带,让他趔趄一步差点没站稳,“宋阮,你能不能跟我讲点道理。如果我没报警、没及时赶到,你会被黄三那群人怎么样?” “你这不是来了吗!”宋阮眼尾微红,之前心中刻意隐下的不安因对方的话再次涌出,他争辩:“你能不能别钻牛角尖啊……要不然我们这样真的很难交流……不管你怎么说,不能把对方一个人丢在这儿,他才刚成年没多久。” “你想跟我交流什么?不打一个电话、不顾自己安危跑去行侠仗义?宋阮,你泛滥的同情心能不能收着一些?能不能别对谁都这么好心?” 靳越舟的话像一把冷箭字字直戳宋阮心窝,他气极了,眼眶水汽升起,“我还对谁好心!你觉着这次帮我累了?烦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小心眼。” 他还想说重话,干脆下次别来救他好了。话道了嘴边,宋阮抬眸看清靳越舟眼眸强忍住的一抹湿润,看清他极力遏制的晦暗情绪,瞬时呆愣,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靳越舟锋利的轮廓染上颓意,他从来不想跟宋阮做这种无谓的辩论、争口舌赢败,只有打包用绳子捆着才能老实。 脑中的某根弦触动,面色晦暗不明。 杵在几米开外的陈九听力视力一点毛病没有,本打算在宋阮走后找个小公园,将就一晚睡木凳,再不济,身上还余了点零钱,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可听完宋阮与靳越舟因自己起了争端,心窝子是感动又酸疼。 宋阮对自己实在太好,结果自己还实实在在坑别人一跟头,简直是罪该万死拖出去浸猪笼。 陈九想上前劝说,他不需要钱,别因为自己吵架。可靳越舟周遭那股威慑的压力实在太恐怖,再借他一个胆,都不敢上前踩地雷,前一面还想钻进猪笼洞,现在转瞬变怂蛋软包一个。 suv内车主一直没等到人过来,在车里瞅见两人在马路中间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聊着手撒开,没两秒钟那个又牵上,“搞什么鸡毛东西。”陈海龙骂了一句,一脚油门踩下去,停在马路中间。 喇叭声滴滴叭叭响,陈海龙脑袋伸出窗外,对宋阮靳越舟是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他在派出所门口守到半夜早就不耐烦了,粗声粗气毫不客气骂人:“艹,我寻思你们怎么一直不过来,合着在大马路谈情说爱呢。靳越舟你神经搭错了吧,大半夜的不回家在派出所调情,我真他妈服了你了。” 说着他瞥见后面孤零零的陈九,分出闲心打招呼,“哟,小光头,咱俩又见面了。” 脑袋已经冒出头发茬的陈九默默摸自己脑门,内心反驳他才不是光头。 宋阮见到陈海龙面色闪过一丝讶异,明显认出他,离开赌场倒是脱离了一股地痞狠戾。而陈九早在陈海龙过来时便识出是找靳成明那天遇见的赌场保镖。 陈海龙似乎对陈九的境况了如指掌,抬了抬下巴,声线充满江湖痞气,“没地方去了吧,上车,我带你。” 陈九可不敢上车,首先靳越舟恨不得把自己丢河里,其次上车后怕陈海龙协助靳越舟把自己丢河里。 最后陈九还是听了宋阮话上陈海龙的车,老老实实坐副座,后排空间留给宋阮、靳越舟。 宋阮身体紧靠车门,因为上车前的争吵气还没消,他故意和靳越舟之间隔出一大块距离。 窗户摇下,夜风偏凉,呼啦哗啦涌进车窗向后朝宋阮脸上吹拂,他惬意没两秒,背靠舒适的软椅,巨大的困意瞬间笼罩,眼睛迷迷瞪瞪,眼皮子沉重,白玉般的细长手指微蜷。脑袋不自觉随车身摆,下一秒,脑袋落到温暖支撑点落实,睡意的不安稳顷刻消散,宋阮短暂地原谅靳越舟一会儿,十几秒后踏实睡着了。 粉白的唇瓣轻启,似乎能看见洁白的贝齿。靳越舟略略松懈肩膀,让宋阮睡得更舒服些。 陈海龙视线时不时往镜子上瞄,后座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黏在一起,暧昧又亲近,还带点温情。 后视镜里一直看着身侧人的锋利眼神忽抬,视线交错,那抹温情烟消云散,仿佛是他看晃了眼。陈海龙抬眉问:“大学一般都有门禁吧,你这会儿到了学校能回寝室?” 靳越舟一脸平静,“回不去,住酒店。” 陈海龙震惊两秒,“我草,你这这这……你说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震惊完他用过来人的语气道:“感情这种事可不能霸王硬上弓,你得慢慢来,不能违法嗷!” 靳越舟神色波澜不惊,“别扯淡。” 交代别人不能违法,自己做赌场保镖。陈九心里吐槽。 饶是他再蠢,今天也见过世面了,男的能跟男的也是能干那事儿的,猜得出一两分靳越舟护着传家宝一般护着宋阮的原因。 轿车在黑夜中潜行,陈海龙开车技术很稳,一路上宋阮睡得香沉,连车停了都没知觉。 靳越舟手掌拍拍宋阮的脸,把他喊醒。 大半夜的,陈海龙一副见了鬼的震惊盯着后面柔声细语的靳越舟。“我还以为你只有一张死人脸,你他妈谈恋爱这么可怕?!” 靳越舟语气恢复,半揽着宋阮下车,“别放屁,谁他妈谈恋爱。” “你这不是谈恋爱是什么?带孩子呢?”陈海龙说完嘁了声。 宋阮睡眼惺忪明显没睡够,半迷糊的状态下车,浓密的眼睫沉重,脚步虚浮,脑袋就着身边人依赖贴靠。 陈海龙看着下车仍旧黏糊的两个人,挤眉弄眼欲言又止,“弟弟啊,得做好保护措施。” 靳越舟放在宋阮乌黑的后脑勺手移动,捂住意识还不清醒的某人耳朵,分神回陈海龙,“别他妈在他面前乱说。” 陈海龙撇嘴,觉得没意思,“切,我要不是关心你小子才懒得管,我带小光头走了!” 靳越舟,“开车小心。” “行,等会儿回去上高架我就把这小子扔河里。”陈海龙明显冲着副座某人笑。 一路上闷不做声的陈九猛抬头,眼神飘忽,陈海龙蜜色肌肉勃发,双臂的青龙面目狰狞。他心里咯噔跳好几下,抖着手试图开车门,找了好久开关,尴尬又羞耻地发现不会开门,只好对着陈海龙嗫嚅半天“你……你……” 半天也没你出个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启动。 宋阮只是困,意识早在下车时渐渐拢回,两人对话字字清楚灌入耳中,他将捂住耳朵的两个手掌撇开,薄嫩的眼皮是睡眠不足和熬夜导致的红潮,“你这什么朋友,说话一点都没正经。还有,你什么时候跟他交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是赌场保镖。”
第25章 “我帮你。” 夜空一角银月挥洒, 显得明亮如昼,似乎路面的灯都齐齐朝那儿照射才有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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