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姜味浸透奇怪的红糖水,宋阮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喝得太快呛到喉咙,他一边咳嗽一边不忘埋怨,“姜老师您怎么不放糖啊!太难喝了!” 说完宋阮抓个干净杯子忙接水,试图灌走口腔与喉咙的苦味。 “谁熬姜汤放糖,我熬姜汤从来不放糖,功效会减弱的,你想吃甜还是健□□姜和红糖都是好东西,大有裨益,要多吃的。你就是和你爸爸一个样,就不爱吃生姜。” 姜老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她觉着宋阮大惊小怪,习惯性絮絮叨叨,最后一句话声音骤降,像是呢喃絮语,听不太清。 “靳越舟就放糖。”宋阮下意识反驳,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下,有些不是滋味地仰头猛灌了口水,喝得太急,水呛过喉管,连通着进入鼻腔,然后整个人弯腰在饮水机边上狂咳。 姜奶奶听见动静跑出来看他,连声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宋阮边咳边解释。 姜奶奶没好气帮他顺背,“喝那么快作什么!平时干什么都动作慢悠悠,喝口水还会呛住。” 宋阮藏着心事,自然是不吭声,回了房间。 他不打游戏,手机随便拨弄两下便没了意思,社交软件跳出明星网红的新闻,宋阮不认识也不感兴趣。 窗外的雨水没有减弱的趋势,劈里啪啦打在老旧的玻璃上,紧闭的窗棂处有水满进。宋阮使劲儿关窗,依旧有水渗进。 宋阮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染上些许灰尘的灯泡,眨了眨眼,思绪不可控制偏移。 宋阮出生便早产,十岁不到的年纪历经一场大手术,落□□质弱的毛病,经不住风寒。榆城换季总是不知不觉,前一天还艳阳高照,第二天就下起冰雨。宋阮经常来不及反应就着凉得了感冒,喝了很久的姜汤,那抹难喝的苦味像是烙印在舌尖。 一旦起风换季,宋阮就觉着自己变成生姜和红糖的容器,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告诉靳越舟这件事,之后再喝姜汤,靳越舟总能找到机会从楼下跑上来,背着姜老师偷偷递给他好几颗蜜饯。 再后来,姜老师需要跟教师团队做课外调研,入秋之际,宋阮又感冒了。 靳越舟从小就聪明,无师自通地熬了一碗姜汤,热腾腾又甜丝丝的,暖烘烘的甜蜜比以往的姜汤更有效。 宋阮美滋滋喝完,明明生病了却仍旧笑得眉眼弯弯,夸赞靳越舟太厉害。 靳越舟冷淡的眉眼微不可察地动了下,说话举动都远远脱离同龄人的成熟,他认真提醒宋阮多加衣。 而靳越舟自己,身上除了多加一件薄薄的秋季校服外套和平日没任何区别。 宋阮对靳越舟说:“你比奶奶做的好喝多了。” — 模糊凌乱的记忆不成片段,最后靳越舟说了什么?宋阮轻眨了眨眼,沾染灰尘的记忆被一点点从角落翻腾出。 最后靳越舟慢慢说“我可以一辈子做给你喝。” 心跳杂乱无章,呼吸紊乱,宋阮耳根子连接白净的面庞,全部都失了规律。 宋阮一把将枕头盖住脸,试图冷静情绪赶跑记忆。 未褪下青涩的靳越舟从模糊到清晰,胸腔下的心脏失了频率,舌尖烙印的蜜饯味又从回忆里泛了出来。 原来早在以前,关系就乱了。 宋阮蒙着枕头不撒开,柔软的枕巾洇上一抹潮湿。 接连两天宋阮心情郁闷,心事写满在脸上。 姜奶奶怎么问都问不出原因,所幸上次冒雨回家没感冒。她算着日子突然反应过来,问宋阮是不是到了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宋阮终于肯回答,告诉她复查情况。 姜奶奶之后又打电话问过陈琳,从对话中捕捉到靳越舟陪同的信息。 随后她在饭桌上试探性问宋阮是不是和靳越舟吵架了。 宋阮埋头吃饭的动作僵住一瞬,鼓鼓囊囊小声否认。 姜奶奶“切”了声,了然道:“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爱对着小靳闹脾气,一个不高兴就甩脸子。两个人中就数你长不大。” 宋阮嚷嚷辩驳,“我哪有跟他闹脾气。” 姜奶奶就上课的架势打算列举点一条条头头是道分析。 宋阮没等她说第一条就急匆匆扒光最后一口饭,抓把伞出门。 姜奶奶着急的音调在身后传来,“下着雨你去哪?” “出去逛逛。” “下着雨你去哪儿逛呢!” 随着防盗门关上,宋阮将老人的声音隔绝门后,闷着头下楼。 姜老师絮叨人的功力几天不见又渐长,打不赢还不能躲吗,宋阮如实想着出了门。 天空下着小雨淅淅沥沥,前两天路面上厚厚的积水早有相关部门疏通,只剩因地不平积起的小水洼。 宋阮小心避开水坑,打算在附近随便找个奶茶店坐一下午,路过靳越舟家开的超市,习惯性瞄了眼,随即停下。 留着寸头的店员陈九正在拉下大门卷闸,蹲着给门上了把大锁。雨水从遮阳布的空隙中滴落陈九脖子上,流入衣领。 宋阮皱了皱眉,几步上前给人挡雨。 陈九抬头看向那抹阴影,认出宋阮,脸上表情惊讶,“是你呀!” 宋阮嘴角轻轻翘起,点头打招呼,“陈九。” 陈九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没放假也能回家吗?” 宋阮解释,“最近没课,所以就回来了。超市怎么现在就关门?” 陈九和宋阮差不多高,直直站在伞下,有些犹豫回答,但一同宋阮那双澄澈坦诚的眸子对视,也不会撒谎,只好老实说实话,“老板娘让我关店找老板。” 宋阮皱眉,“老板?是靳成明不见了?” 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陈九和他找了个完全能够挡雨的棚子底下,一五一十告诉宋阮情况,靳成明最近一直消失找不到人,回来也是从超市拿钱,超市流水不多,夫妻俩当着客人的面已经吵过好几回。 陈九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老板可能是在哪赌博了。” 宋阮音调拔高,“赌博?!” 陈九点头,“我听过老板打电话,说什么马上还钱,还有什么推庄之类的话。” 雨水打在铁片棚子上,啪啦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九偷偷朝宋阮抱怨纠结,“老板太凶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去赌场找他还通风报信,总有点瘆得慌……” 宋阮表情严肃打断他的絮叨,“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靳成明这条赌狗,在靳越舟初三那年就欠下巨额赌债,活生生被人打断条腿不算完,还想把靳越舟送给那伙人当讨债的小弟替他还债。 在宋阮无能为力急得团团转时,一封匿名举报信层层递上,事件线、参与人的照片视频作为证据清晰有力。 正值扫黑除恶肃清整治阶段,榆城政府极为重视,将那伙□□大鱼小虾一网打尽送进局子里,靳成明也因为赌博在牢里关了大半年,人出来后老实不少,靳越舟才算安稳渡过中考。 一条腿的教训还不够重,靳成明脑子里的顽疾毒瘤旧病复发。
第21章 找人 天空阴沉沉,天上像撕开一个不小的口子,雨水绵绵得下着。整片桐林区似包裹在一层湿漉漉的雾气中,屋檐、路灯、树木灌林,无一不凝浮着稠密的水汽。 陈九来城里时间快满一个月,除了上下班,很少有闲心逛荡,一是没钱担心消费,二是人生地不熟,总害怕走错路。 老板娘让他关店找老板,陈九心里还有点不安,光是一个城中村的桐林区他就不是很熟悉,怎么能找到藏在街头巷尾的赌场。好在现在有宋阮帮他。 陈九告诉宋阮他得到的地点,宋阮大致熟悉,抬腿便是走。 宋阮也不知道自己找到靳成明能起什么作用,脑子一团乱麻,如果真在赌场看见靳成明要不要告诉靳越舟。 自从医院那天回来后,靳越舟罕见地没再联系宋阮,如宋阮要求的一样,干脆不联系,和对方没关系。 怎么偏偏这次靳越舟就这么听他话。 陈九不知道宋阮脑子的想法,紧跟在宋阮身边,剃着平头的圆脑袋显得傻乎乎又老实。 宋阮问他之后什么打算,二十不到的年纪总不能一直干收银。 陈九略微迷茫,带他进城的亲戚直告诉他城里机会多,离开乡下后,第一眼感受是城里路真宽,路上走的男男女女模样真好看,第二眼就是呆在桐林这片的城中村,靠着微薄的工资度日。转眼间和他一块进程的亲戚也消失不见了。手里唯一存在的只有一台即将淘汰的二手智能机和自己的身份证。 宋阮默默听完陈九的全部经历后,暂时性的忘记了脑子里和靳越舟的事,小声替他叹了口气,义愤填膺道:“你那亲戚怎么把小孩领进城就不管了,太过分了!” 陈九还算开朗,反过来安慰宋阮,“在我们村里19岁已经能娶媳妇了,也不算小孩。我这个二表舅确实不太靠谱。但架不住一张嘴会来事儿,我妈在我走之前还交代让我跟他多学点东西。” 万物在雨水中疯长,细丝状雨幕挡在伞外。 陈九不肯说他二表舅的坏话,只说自己性格木讷,比较呆板,自己也没什么朋友。 宋阮倒是不在意,语气平淡说,“那我跟你一样,我除了靳越舟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虽然唯一的朋友现在被他给闹没了。 陈九听后意外,有些羡慕,“你们俩感情真好。我不像你,我脑袋笨。” 两人找了两三个麻将馆都没寻到靳成明踪影,手里剩下最后一个地点。 老城区的偏僻角落不知何时开了家底下赌场,和前面的麻将馆推牌九的场所氛围完全不同。 底下赌场灯红酒绿人满为患,轮盘机、牌九、纸牌,骰子桌上和桌下堆积抽完的香烟屁股。 宋阮没来过这种场所,显然陈九也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闯了进去。 掀开沉重的塑料挡风皮,室内烟雾缭绕,空气浑浊到熏眼睛。 空调吹出的冷空气和各种牌子的香烟味槟榔味混合,呛得宋阮直咳嗽捂住口鼻。 两人的气质与底下赌场格格不入,很快引来一道道不善视线。 吧台处几个人低头说了什么,视线频频落来。 两人还没走两步,吧台处几个高大极具震慑力的身影朝宋阮、陈九两人走来。 领首的男人身着黑色无袖紧身背心,皮肤黝黑,脸型方正,下颌处似有一道刀疤,双臂两条巨大的青龙花臂刺身从喷发的肌肉处蜿蜒而上引入胸口,背心下的蜜色肌肉勃发。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一声震吓,陈九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下,宋阮也害怕,但强装镇定只在心里抖,唇色发白,他抬头应声,“我们找人。” “找人?”陈海龙神色狐疑,看见两人如同鸡崽子般缩瑟,打消对方是条子的念头,依旧没好态度,“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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