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福王府的人?” 阿廉思忖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若说是便也算是罢,我替王爷卖命,已有不少时候,王爷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不会屈居于人下。 我与你们分别下山之后,乃是王爷招揽于我,若是没了王爷,保不齐,我活成什么样子,士为知己者死,我便是如此想的。” 秦纨和沈入忘都不在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阿廉,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阿廉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觉得,周亭是个颠倒是非,并且恶意滔天的恶人,但实际上,南和城便是个好例子,大部分富人不在此处,城西南北百姓都可以住上好屋子,人人都肯为守护这座家园而出一份力,这些都是王爷的功劳……” 秦纨笑着说道:“看人看事偏生不能多想,也不能多忧虑,也不可道听途说,毕竟福王爷得罪的可是整个朝廷,有些话都是由朝廷之内流传出来的,人云亦云,自然会得了个相对歪曲的结论,很是寻常。” “大师兄所言甚是。”阿廉似乎颇为开心。 秦纨接着说道:“只是不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到底如何,五师弟能否帮我们答疑解惑?” 阿廉仿佛很是淡然,而后说道:“你们既然想听,那我便说说便是。” 南和城兵变的事情,最早便是要追溯到多年之前。 那时候,先帝尚未驾崩,而被最是得帝心的福王来到了帝都,只是万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仍旧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 当时的御史台,在先皇在时,最后递上了一份折子。 而因为这封折子,原本十拿九稳的福王却瞬间失去了竞争的权力,被一纸贬回了自己的封地河间郡。 “众所周知,最后的获胜者,乃是当今圣上,但到现在,王爷都耿耿于怀的是,他被冤枉之时,同样是王子的身份,为何,他却要被人阴谋算计?” 沈入忘和秦纨低声叹了口气。 阿廉反倒是笑了起来。 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如今已经无从考据,但据说乃是人证物证俱在,直接便将福王踢出了权力斗争的圈子。 手段极为高明狠辣,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隐忍不发,一击得手。 福王为此也就失意地回到了河间郡,但等待他的不过是一堆烂摊子。 彼时的河间郡可谓是世外桃源,在福王的经营之下,一切都有声有色起来,这些也是福王爷自己的筹码,他要让先帝看一看,他是否当真有治理国家的能耐。 他大力倡导教育,而后革除门阀之见。 一年之内,便对好几个大门阀动刀,可以说,他下手雷厉风行,在一早就产生了很好的作用,但到底,他对抗的乃是世家门阀,这些人背后还站着偌大的道门,也因此,他得罪了六人之会,也得罪了其他人。 六人之会找上门来。 此时的六人之会,已经凌驾于王朝之上。 而也因此,他们开出的筹码,福王无法拒绝,只得开始替他们做事,而局面也一时之间逆转,他不得不与这些道人虚与委蛇,等待机会反击,掌握主动。 但很显然,机会难得。直到如今,他聚集起了巨大的部队,方才算脱离了六人之会的掌控,成为了一支明面上的力量。 “福王爷做完这件事,花了整整二十年,虽然不止于彻底铲除六人之会,但足以叫这几个门派元气大伤。”阿廉把玩了两下手中的酒杯。 沈入忘搭腔道:“那岂不是福王爷忍辱负重到现在,这次也算是雄起了?”他似乎语带讽刺,但阿廉不以为意,只是笑着回答。 “这世上没有人不憧憬帝位,那可是世上最是高明的位置,谁人都喜欢,谁人都乐意,若是说福王爷如此作态,没有私心?我可是完全不信的,但唯有如此,才能将几股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倒是信的。 那些人,其中可是有活了上千年的老狐狸的,那都是有道行的角色,可没那么好解决。” 福王爷在南和城蛰伏之时,不断有各方势力找上门。 他们都想要做从龙之功臣。这些都是大野心家,比之福王都要来得狠毒得多。 福王一面与他们周旋,一面则计划了二十年之后的一切。 包括现在这个父子相残的乱局。 唯有在扬汤止沸之时,方才可以将危害天下的蛀虫一网打尽,这也是福王的夙愿,毕竟,他到底还是人族的皇室,对于这些人而言,保有的应当的是人族的江山。 道门和魔族,乃至于别的妖魔鬼怪想要来插上一脚。 他统统都不允许。 至于对福王来说,这件事情会背上多少骂名,实际上他并不在乎。 阿廉说得很是简略,沈入忘倒是没来由地想起那个带着面具的怪人。 这么看,仿佛是一个没有缺点的圣人。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而后低声问道:“那五师兄是怎么想到要到南和城之中,与王爷图谋大事的?不如说来听听呗?”
第125章 长歌行 ◎只余下一片前程似锦与花好月圆,雀满枝头◎ 此时的承露寺。 少女伸手丢过一坛好酒, 一旁的少年相师接了过来,咕嘟咕嘟地大喝了几口,而后抹了抹嘴。 “今日你在算些什么?” 他笑着说道:“就是随便看看, 瞧瞧, 咱们这一路走来,遇上的人的各色命运罢了,所见不多, 徒增感怀罢了。” 他坐在山石台阶之上, 两侧已是生了青苔, 不时有小松鼠之类的生灵落在他的身边, 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去。 这几日, 雨过初晴, 承露寺已是不再下雨, 取而代之的是绕过林地的风,吹在人身上分外和煦。 也是趁着这几日不下雨,白缇去了几趟周边的小城。 她需得采购些许东西, 某人耳提面命, 总在絮叨调味的东西实在不足。 而庆周在她离开的时候,总是要双手拢成喇叭大喊道:“你且放心的去, 我不会逃的。” 每每听到这样简单的话语, 少女总是会身形一滞,而后消失在了走道的尽头。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个散漫的少年的法眼。 她自山门外走来,遥遥地看到少年人正坐在石阶上,见得她回来, 他便发笑起来。 颇为灿烂。 很难想象, 这个少年的内核, 是一个三四十岁, 历经战场与皇位争夺的人。 此次她带回来的是酒还有各种调味品。 少年很是开心。 此时的白缇坐在一棵树上,荡着两条腿。 她想看看中州的风景,自出生以来的征伐都让她懒得与世人计较与挣扎,她当过王妃,如今却孑然一身,像是一个女侠,又却不像。 就像是面前不远处的少年相师总是说她乃是锄强扶弱的女义贼,这样的说法虽然有失妥当,但不知道为何,她还是很喜欢。 她看着少年。 实际上庆周生就一副好皮囊。 毕竟是王室之后,且是先帝最是敬重的皇后所生,雍容华贵不说,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丝贵气。 “你算的是谁人的命运?” 庆周笑着说道:“乃是之前与我同行的人,那个叫做陆笑年的。” “怎么样,有什么结论吗?” 庆周反倒是沉默了下来,而后说道:“有是有,但我希望并非真实,这世上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执着之人。又是何苦呢?” 白缇一脸不解,而后笑着说道:“你们人总是矫情。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想去做就做,不想做就不碰,执着能当饭吃吗?想必是不能的。” 庆周看着她答非所问,低声说道:“我看到的是陆笑年的未来,还有过去,他是一个有复杂过去的人,哪怕他是一张白纸,在这样的浸染下,总也要变得晦暗不明。 我不知道谁人为何要如此恶毒,将一个干净的灵魂炮制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十恶不赦了,而他还要化身成正义的使者,挥下那残酷的一刀,可真是个大恶人,从来都不改初衷,只是换了一张看上去惹眼许多的皮囊罢了。” 白缇似懂非懂地看了庆周一眼,庆周反而笑了起来:“消消火,也许事情不会像是我占卜之中的那么发生,毕竟十卦九不准,剩下的那个还看不懂,说的便是我这样的半桶水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算命,有没有算过自己的前世今生?” “算过,但没有什么意义,他说我会从一而终,但我怕是要孤独终老。” 白缇笑了笑,而后看着面前的红砖墙壁,如今色调已经脱落,被风霜侵蚀之下,露出原本的面貌来,看上去很是寻常。 她伸了个懒腰,低声说:“那你有算过我的未来吗?” 庆周愣了愣,而后苦笑道:“你那命运乃是由你自己掌握,毕竟你已经从命运之中跳了出来,不受束缚了。” “当真那么厉害?” “自然是真的,只是这样的你,也不见得会有个好的结果,谁知道呢。”庆周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反倒是白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既然无拘无束,那我便要走遍天下才好,你说是不是?” “我见过很多风景了,以至于,再好看都提不起劲儿,说起来我还挺喜欢这儿的,若是老死在此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是吗?” “那是你的好事,我便问你,我去巡游中州,若是可能再去往天际,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白缇看着天外若有所思地说道。 “如果是你,那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庆周沉默了片刻,少见的没有多嘴,只是应了他一句。 白缇瞪大了眼睛。 他实际上还真就有着与他外貌相符合的年龄,一颦一笑分外真实。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嘴角是有昨日吃剩下的菜叶吗?”庆周挠了挠头,看着树枝上的少女不由得有点发愁。 他其实自出生以来,便极为不懂如何应付女子。 他出入行伍,再桀骜不驯的丘八都要听他一句吩咐,但唯独对于女子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是他心头的刺。 少女在半空之中荡着双脚。 “你要知道,这世上愿意与我同行的,之前那人便是周步,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罢,可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他思慕的并非是我,因为当时我也无意于救他。当时的我和白少主两人意识都有几分清醒,两个灵魂正在争夺控制权, 我无心去救他,而他偏执地要去救,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我说我们可不信佛,他仍是固执地坚持着。 所以那样的他,自然是周步喜欢的,与我无关,我甚至因为白少主的缘由,有那么点不喜欢周步,甚至想要杀之而后快。 毕竟我总是和他对着干,只是到了最后,阴差阳错之间,我反倒是成了周步的新娘,原本应当顺理成章与之相悦的人,却成了个不知去向的糊涂蛋。
121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