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打机锋,在大人面前总是知晓应该装作乖巧懂事的模样。 而在同龄人面前,他仍是一个执掌大权的首脑,无人不以他马首是瞻,便是亲疏远离的帝王之后,都要卖他三分薄面,不敢恣意搅扰。 可随着杀戮越发多,他的心不知道为何便越发空虚。 他拥有世界上很多人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一切,但他只有在杀戮之中才能体会到一丝丝的快乐。 家主开始让这个孙子逐渐掌握朝廷大事。 他喜欢那种朱笔一批,便有上万人横死,上万人因他而流刑万里的感觉。 而家主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仿佛是肯定一般点了点头。 对于他而言,陆笑年永远都是一个好胚子,他缺乏的不过是实战上的演练,虽然他残暴而好杀,但相对来说,他做出的举措没有一项不能保证朝廷的稳定,和帝都的安宁。 这便是天生的才能。 便是他都有所不及。 他从前总是在思考,听从宝藏院的话,立他为接班人是否过于草率。 但从陆笑年的表现来看,哪怕是现在的自己都要自惭形秽。 这便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 陆笑年贪慕权力,而善于逢迎,在朝廷之中,多有骂名。 可不说,陆家家主如何护犊子,便是连当朝圣上亲自站起身来,探看首次上朝的陆笑年。 他有理有据,进退自如的模样,众人纷纷夸赞。 他仍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但在和帝王的问答之中,大智若愚,逗得帝王连连大笑,到了最后却是一针见血刺破了要害。 便是连帝王都不得不感慨他的智计。 所以哪怕是陆笑年在京师作奸犯科,他仍是无人敢管。 他杀人,杀反对他的人,若是一朝话语不好听了,便是杀其满门,毫无畏惧;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流成河。 只是陆笑年觉得还不够。 一点都不够。 他把手伸到了宝藏院,那个教他十几年来,充满了愤恨与不满的地界上。 杀人。 但那些僧人却引颈就戮。 对自己死亡之事,看得极为坦然。 那是一场他怎么样都不会忘记的过往,他记得自己杀的那个小沙弥,小沙弥看着他忽然发笑。 陆笑年问他:“你为什么笑?” 小沙弥淡淡地说:“你杀了我,不也就杀了你自己,从前的你,再也回不去了。” 他恼怒此人装神弄鬼,已是借着雨天,一把捅进了少年的心口。 不知道为何,他也觉得镜子的心头一疼,只是到了最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冒着大雨逃离了宝藏院。 那是一场洗刷了鲜血与阴影的大雨。 而陆笑年,已经有十年不曾与那场大雨,不期而遇了。 【📢作者有话说】 之后会有大师和阿七的番外
第112章 那年风华正茂,你我初相识 ◎“师兄,这世上有些人是不是当真不该存在?”◎ 并没有人知道, 沈入忘究竟是如何想的。 包括秦纨看着面前这个越走越远的沈入忘未免也是叹了口气,而后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世上, 多的是残忍的人, 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所用的伎俩叫人发指。更何况,还有异族在一旁虎视眈眈。 绝非自己本族内的矛盾那么简单。 “师弟。”他在后头唤了一声。 沈入忘机械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拼了命似的, 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而后说道:“师兄, 这世上有些人是不是当真不该存在?” 似乎很多人生来便在世间受苦, 受够了折磨, 便回到天上, 而后跌入人间,循环往复。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军营,不知不觉之中在城中已是走了个老远。 如今身处于陋巷之中, 就像是迷失在了一大片的悠悠丛林之中, 不知道来处也不知道去向。 沈入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他往日里也是个肆意妄为,不怎么理会别人感受的道士, 如今到了现在, 却不由得悲悯了起来。 这算不算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 沈入忘也不知道。 秦纨低声说道:“这世上的一切都有他们存在的理由,并不是一切事情都是一成不变,都是原模原样。自然有恶,有善, 有原封不动, 有变化莫测, 但终究一旦人力干预的多了, 那么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我们鬼族讲的乃是清静无为,只要事情没有对我们造成威胁,我们便乐得甩手不管,你瞧着我手下那么多人,年纪大的很多,但道术通天的角色,却没有几个,便是这么个道理。” “存在即合理吗?” “也许算是罢。”秦纨似乎觉得这个回答有几分不妥,说话也有点吞吞吐吐。 “妄论罢了。”沈入忘嗤笑了一声,而后看着周围忙碌的百姓,一言不发。 “战场之中,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不是付出了命,便是付出了劳作的果实,没一个舒坦的,便是如此,战争也是对的吗?” 正当两个人说话的当口。 忽然有人接茬道:“战争自然是对的,只不过,对民众而言,不过是一场苦难。” 沈入忘四下张望,见得一人已是落在他们二人的跟前,他身后跟了七八个穿着月白色道袍,身后背了一柄长剑拂尘的名门正派弟子。 那人生得唇红齿白,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手里捏着一柄折扇,身上穿的与众不同,乃是一件由上百万鳞片连接而成的锁甲。 随着他的走动,仿佛发出丝丝的光亮,惹眼非常。 沈入忘笑着鼓了鼓掌,而后不犹豫地说道:“我道是谁人来了,这不是上清的季长老吗?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找我们师兄弟二人的?” 那人见得沈入忘说话夹枪带棒,也不动气,只是笑着说道:“多年不见,沈兄说话,仍谁不改当初。” “自然,不像有些人本是闲云野鹤,如今却做了爪牙头领,看着人好生厌恶。” 那季长老也皱了皱眉,感觉这位同窗当真有那么点说话不好听的味道。 他转过脸来,看着秦纨。 秦纨刚在一旁听话,见得他转向,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季兄。” “秦兄,别来无恙。” “回头已是这么个模样了,谈什么‘别来无恙’,倒是你道术又有精进,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闭关修炼,可不算是个坏事。”秦纨笑着说。 季长老大笑,但又有几分无奈:“在观星阁,便是喝酒都没有一口,每日陪着那些个老古董,我都要给淡出鸟来了, 如今寻了个机会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出来走上个一年半载,再回去看那老头子脸色便是,真把我惹毛了,什么劳什子传功长老,我干脆不干了。” 这被称之为季长老的青年,乃是秦纨和沈入忘在玉皇宫读书时候的同窗。 叫做季庭灵,是上清派出了名的道法奇才。道术精湛不说,往日里,与沈入忘和秦纨也算是臭味相投。 如今年纪轻轻变成了上清派三大传功长老之一,地位犹在一众道人之上。 算是上清派之中的风云人物。 沈入忘听得他那甩手掌柜一般的发言,倒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说道;“你个死猴子,就你事儿多,这传功长老地位之高,仅在门主和太上长老之下,多少人巴望着不得其位,你倒好巴不得将他丢得远远的,要是叫你师门那些老古董知道,非打断了你狗腿不可,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偏要称心如意,哪有那么容易。” 季庭灵笑了笑,说道:“沈老弟你也知道的,我们传功长老说的好听那叫位高权重,说的不好听,那便是筹码条件,让我们不得轻易离开上清,得,懒得说了,我找你们有点事儿。” 沈入忘看着季庭灵的模样,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们知道他素来以机变百出闻名,到了如今要找他们帮忙的事儿,绝不算小。 他赶忙打住道:“你先说说什么事儿,若是处置不得,那我们也爱莫能助。” 季庭灵看着两人,思索了片刻,而后笑着摆摆手说:“那权当我没有说,那我还有要事要办,便不再此处继续逗留了,改日,我找你们两人喝酒, 到时候,你可得赏个脸,千万别推辞了。” 沈入忘和秦纨点了点头,看着季庭灵优哉游哉地离去。 “你说他找咱们有什么事儿,怎么不开口便去了?” 沈入忘和季长老的那一套话语,折腾的摸不着头脑,只得问秦纨,秦纨叹了口气说道:“人是个人精,知道我们俩人的态度便不多加纠缠,先行离开了。” “我们的态度?” “自然是对他在意的那件事的态度了,如今值得上清派派出一名传功长老,而且还是与我们两人交好的季庭灵,这本就是不同寻常,可见他们也没有什么进展。” 秦纨说完,沈入忘更是疑惑地挠了挠头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没什么比找到灵族人更为重要了,季庭灵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从我们这儿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转身就走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五师兄?”沈入忘也反应了过来。 秦纨说道:“自然是五师弟了,如今想必六人之会的首脑都在找他的途中。” 沈入忘叹了口气。 “五师弟和这些被做了实验,垂死的人一样,都不过是怀璧其罪,但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误的一般。 所有人都只会拼尽全力,推脱自己原本的责任,哪怕这份责任和灾厄都是与生俱来的。” 秦纨和沈入忘漫步于城中,到处可见的是被烈火烧成了空壳子的屋子,早有屋子的主人在家中忙忙碌碌地收拾一切,仿佛这随时可能垂落下来的木梁,似是不存在一般。 还有被流石击碎了窗户,甚至墙体都破了个大洞的屋子,可谓是比比即是。 “这么一看,仿佛那对父子都在造孽。” “并没有人是无辜的。”秦纨抱着双臂,而后淡淡地说道。 季庭灵走的很是快,甚至没有阻拦他们一二,至于其他道人脸上虽是不甘不愿,但不得不听命于自己的上司,也都纷纷离开了。 两个人正在闲逛,忽然沈入忘的鼻子动了动,而后伸手拦下傻乎乎的秦纨,低声说道:“前头气息不对劲,似乎是魔族的余孽。” 秦纨吃了一惊,也已经转过头,看着那一片屋子。 “说不好。”他抓住风中传来的味道,似是有那么点相似。“说不定是有魔族血统的孩子,被当做难民收容了进来。” 沈入忘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角,而后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 “你看,这儿有血。” 秦纨走到他的身边也蹲了下来,仔细查看着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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