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旗山依旧拉住他,不肯松手,“先试试,您用我的先试试。” 卫修诚叹了口气,他是最了解旗山的性子的,识大体,知轻重,他轻声道:“我要付出的只是一个灵穴,不能让你师弟背上一条命。” 还是二师兄的父亲的命。 方旗山的手控制不住抖了一下,他看向卫修诚,老人的眼里满是坚定与从容。 师弟...两个师弟... 方旗山终究是大师兄,他撇过头去,垂下了手。 甚至在卫修诚的示意下,试图弯腰去扶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泰仪。 “师傅!” 眼见两个师兄不争气,劝不住师傅,卫铭急得发抖。 强忍住眩晕,卫铭从牙缝里逼出一句:“方炎,帮我拉住他。” 方炎此时并不好受,他不是修道之人,神魂不稳的感觉堪比脑震荡,但听得卫铭的话,他毫不犹豫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卫道长身边,两手紧紧握住卫道长的手。 他站不稳,但手握得极紧,几乎整个人都吊在了卫修诚胳膊上。 那头卫铭摸出从江父处拿来的药瓶,现在他已经能确定,这一定是安魂的好东西。 手臂实在僵硬,卫铭索性将半瓶药丸子直接往嘴里倒,虽然洒了大半,但还是成功吞下几颗。这药一入口,卫铭就感觉脑内一清,下一刻就有了效果——至少眼睛没那么花了。 卫铭坐下缓了口气,“我有办法。”
第49章 踏实 有办法? 一屋子人都朝卫铭看去,连江泰仪都强压住哽咽,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听不清师弟的话。 “我来换。”卫铭说话还不是特别利索,他尽量简洁,“不换灵穴,换灵穴,下策。” 眼看事态糟糕,在一旁看卫修诚师徒几人争执,大气都不敢出的余姜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声:“啊?为什么?” “换灵穴,继续通灵,能活几天?”卫铭垂下眼,遮住眼中的阴鸷。 就为了让这么个糊涂玩意儿多活几天,浪费师傅的灵穴,说出去要遭天打雷劈。 他不配。 江父形状实在可怖,一副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样子,救人如救火,之前实在是慌乱,卫铭这么一说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法子确实治标不治本。 卫修诚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方炎,示意他放开自己。 确定师傅放弃了换灵穴的想法,方炎乖乖点头,蹭到卫铭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服下的药丸功效渐渐发挥,卫铭神魂上的伤没怎么好,倒是归位后灵丨肉不契合的情况好了些,他甚至能站起身,将瓶中剩余的两粒药丸塞进方炎嘴里。 这次因着自己受伤,归途神魂力量难以为继,只能扯着方炎回来,委屈他了。 方炎吞下药丸,接过方旗山递来的水喝下一口,才问卫铭:“那你换什么?” 卫铭低头看向江父后心的阵图,一边在脑中勾画描摹,一边回答他,“换我来替他承受术法的反噬。” 这话一出,众人中竟是梅修永反应最大,关心则乱,他一下子站起身,“那怎么行?!” 梅修永也是修道之人,越是知道轻重,对这阵图越是发憷。 这交换无视其他条件,直击规则本质,显然是极高深的术法,看江父的样子就知道反噬有多强,让卫师来承受怎么行! 方炎...方炎一方面是无条件信任卫铭,另一方面,他自己就是个愿意莽干的性子,遇到事第一反应永远是——先干了试试再说。 此时虽然也担心,但是见师傅没发话,便也静静坐着。 五朝观师门几人知晓卫铭修的斗部心经有多霸道,修炼条件严苛,卫铭的抗打程度以及对术法的免疫程度都跟平常天师不一样,他敢这么说,应该也是有把握。 卫修诚仔细看向江父,在心中估量这术法反噬的程度,若是没受伤的卫铭一定不用担心,但如今....卫修诚不免还是提起了心。 “师弟,你...你真的可以吗?” 江泰仪同样担忧,虽然不忍心师弟替父亲承受这反噬,但让师弟背负上父亲的命显然是更糟糕的后果,这事别无选择,只是江泰仪依旧控制不住内疚,这事都怪他自己... “多少有点影响,神魂得养养。” 卫铭听起来云淡风轻,他抬头看了江泰仪一眼,“二师兄,这是你家的事,你得出钱,去青禾观买养神药,他们收费可不低,至于别的...放心吧,我撑得住。” 江泰仪也不顾自己满脸的泪丢不丢人,随手擦了几下就去找梅修永,梅修永不用他开口就自己蹦了起来,“我回去拿。” 先去对面屋子拿自己压箱底的好货,等事情了了还要回青禾观,掏师傅压箱底的好东西。 方旗山对术法不通,考虑的是别的事,这会儿稍稍冷静后仔细一想就发现了问题,“规则是公平的,交换能成立,你得换一个同样困扰你的问题给江伯父,他能承受什么?” 江父不过是个普通人,近期还被频繁通灵坏了身子与神魂,以江父的身体若是承受不了交换的东西,照样是死。 问到点上了,卫铭勾起嘴角,“我把我的煞气换给他。” 卫铭那一身煞气是修炼斗部心经的附赠产物,虽说对阴客有极强的震慑作用,但阴客每次都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完全不敢靠近他,很多时候也给卫铭的天师工作带来困扰。 如今换给江父倒是正好,他灵穴被毁,无论是灵气还是煞气都进不了他的神魂,不至于危及他的生命。 但进不了神魂不代表没有影响,尤其江父不是修道之人,这煞气他控制不了,日日环绕他身周,到时因为这煞气人憎鬼嫌,运势低迷,日子只能说是怕死碰上送葬的——倒霉透了,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至于这反噬什么时候结束,要么找到施法的术士,解救江七爷主魂,要么...等江父死,交换自然结束。 众人心照不宣,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阵法复杂,勾连交错的地方太多,卫铭抬手示意余姜帮他把黄符笔墨取来。 卫铭提笔在纸上临摹起来,想知道阵图画得对不对其实很简单——只要能成功画出来,就一定是对的。 阵图结构最重要的就是讲究平衡,越是复杂的阵图越是如此,但凡画错一笔,这阵图便不能成型。 卫铭术法造诣与天赋自不必说,多试几遍,就渐渐顺手起来,他一点点地推导出笔顺。 方炎吸收药物比卫铭慢多了,他还在头晕,看着这繁复的走线更是眼花缭乱,索性趴在桌上,当个备用的摆件,等卫铭试好了再喊他。 他还有空关心阵图的载体:“他们那个阵图,在棺材底上是用血液画的,江伯父身上的更不用说,我们这个也要吗?” 卫修诚摇头,“用人血多少沾点邪,他们是因为江七爷神魂强悍,要强迫他比较难,我们这个嘛...” 就江父那比纸还脆的神魂,普通黄纸与朱砂就够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熬人,一屋子人寂静无声等着卫铭,方炎坐那都快睡着的时候,卫铭突然低声道:“好了。” 他也没让方炎起身,取来两张干净的符纸放在方炎身前,他自己径直走到方炎身后,握住他的手,“我要开始了。” 先是离魂,这会又集中精神这么久,饶是卫铭也几乎到了极限。 落笔前,卫铭顿了顿,还是对师傅说道:“我现在状态不太好,阵图成了之后,很可能会暂时失去意识,你们到时候记得问江伯父,帮他施术的术士信息。” 卫修诚郑重点头,不用他说,自己也是要问的。 交待完后,卫铭抬笔,方炎极熟练地抬头闭眼,放空杂念,放松身体依靠在卫铭胸前,任由卫铭笔走龙蛇。 他两习以为常,一屋子人脸色古怪。 方炎是卫铭的执笔人,方旗山多少知道这回事,但他十分担心这看着就不对劲的场面冲击到师傅,忍不住仔细瞧师傅的表情。 卫修诚表情确实奇怪,这蠢徒弟...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没开窍? 余姜也憋得慌,他站在梅师兄身后,眼睁睁看着梅师兄浑身都在抖,偏偏因为不能打扰卫师画符,咬牙憋着。 很是担心他一口牙会不会咬碎。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卫铭吃透了这阵图,又有方炎这上好的“法器”助力,片刻功夫,图成! 落下最后一笔的刹那,卫铭只觉得一阵巨力海浪般往自己天灵盖冲来,他运起法门周旋,挺过一波波冲击,硬是保持清明,撑到最后一刻。 忍着剧痛勾起一抹笑,“看,还得是我。” 说完就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他以为自己举重若轻,实则满头冷汗与苍白的唇早就出卖了他。 方炎一把抱住倒下的卫铭,人生头一次觉得,逞强可能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那头江父的脸色倒是立刻好转起来,江泰仪起身,将之前卫铭洒落在地上的药丸一一捡起,随意吹了吹,一股脑塞进他嘴里。 卫修诚看他一眼,也跟着上前,在江父身上几个穴道上揉捏,助他尽快吸收。 果然一会儿,江父就颤颤巍巍睁开了眼。 江泰仪立刻凑上前去,他也不提江父已经不能通灵的事,反而趁着江父头脑不清楚的直接问道:“爸,你找术士囚禁折磨七老太爷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那术士是谁?怎么联系?” 江父脸色一变,不知道想些什么,却是不肯说话。 江泰仪只犹豫了一刹,他开口编瞎话,“你快说!喜宝在家抱着脑袋喊痛,她快疼死了!” 果然江父一下子着急起来,他试图坐起身,只是才发过癫痫的身体毫无力气,“怎么会这样!她说过喜宝不会有一点点副作用!!!” 江泰仪趁乱催他:“你快说,他是谁,在哪里,怎么联系?” 江父直点头,“我说,我说...”只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旦想要说关于邱司婆的事,他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急得嘶吼起来,卫修诚却叹了口气,“算了,这是被下了咒。” 与江父有同样遭遇的还有何桂芳,她正在赶往离水镇的路上,邱司婆又不见了!她可以去找炎炎了。 只是她尝试着说出关于邱司婆的信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早在卫铭破了江父灵穴,交换也被破坏的时候,作为施术者的邱司婆就受了反噬,但她却高兴的很,这说明卫铭上当了! 一想到卫铭因为害死师兄的家人而众叛亲离,邱司婆就觉得痛快!哪怕知道自己在术法反噬下清醒不了多久,需要养很长时间,她也依旧高兴。 她知道何桂芳一定会回去找方炎,但这...正中下怀,她跟卫铭是血海深仇,报仇这事,哪里是这么点就能抵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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