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序冷笑,“哥哥总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即便如此,我也比你要强大的多!你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你的能力只能为人间带去光明,可你真觉得自己是这世界的救世主么?真以为自己如此宏伟么?” 男孩的情绪波动到难以控制,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一分为二,玄序垂下手向后退了几步,他的身后天空一片漆黑,而槐序目光清淡,身后天气晴朗,光明灿烂。他们的能力相互对立,一方黑暗,一方光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犹如翻涌的河流,相互攻击彼此试图吞噬对方,永远都没有相融的时刻。 “既然天道已经将我们一分为二,不如哥哥就此认输,等我吞噬了哥哥,世界也就恢复正常了,不是么?” 槐序站在原地,淡淡接茬道:“吞噬我并非是件难事,如果你想掠夺我的神力,位格,我所执掌的权柄对你而言也轻而易举。在我死后,我猜你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黑漆漆的箱子,把所有人都杀掉关在你所创造的黑箱子里,是不是?” “真讽刺,你是天生的神,我也是,可偏偏你与我之间却截然相反。你只有神性,我却只有人性,无论是死是活到最后我都会消失。” 玄序微笑,眼底裹挟着疯狂,轻声说:“我是个什么样的神,哥哥早该一清二楚的。我恨天道,也只想破坏天道,摧毁那道永恒的规则,而天道所制定的万古不变的规则就是‘人间永存’。既然这是天道所制定的东西,我就一定会破坏它。” “哥哥,既然这个世界诞生了我,那么我的出生就是有意义的。” 空中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嗤笑声,白泽居高临下,无动于衷地注视着眼底的一切。祂面朝天青城,拍了拍手,漆黑的夜骤然亮了起来。 “你所憎恨的到底是你那瞎眼的哥哥,还是那道永恒的规则?”白泽抬手,白面具随之即来,金色的铃铛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鹤渊望着叶轻云的脸,在某个瞬间,祂竟也晃了神,眼底的青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年幼的红衣少年,横穿万古长明的千万光阴,朝鹤渊张开双手跑了过来。 “你的确不想成为天道,你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引诱叶轻云入魔。只要叶轻云入魔,就能挑起我与白泽之间的争端,借刀杀人。无论最终死的是我、叶轻云,还是白泽,又或许在你眼中最好的结局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无论是谁活下去,形单影只,你想杀死谁都极为容易,更不要说白泽浑身上下的能力只有送去福祉与好运。” 白泽皱了皱眉,斜了鹤渊一眼。 鹤渊察觉到白泽投来的斜视,却无动于衷道:“当然,你最不希望活下来的就是白泽,能力上来说白泽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可祂的位格太高了,位居神明之首,对上白泽你没有丝毫的胜算。我和叶轻云联手成功杀死白泽的瞬间,那我们距离死亡的结局也就不远了。而等我们一死,你就能送你的哥哥登上王座,继承天道。” “成为天道,就像是一道永恒的规定,即便只有人性也不会消失。只要槐序成为了天道,你的哥哥就永远都不用面对随时可能会消失的危险。” “……呵,”玄序的声音遥遥传来,带着某种怅然,“我的确想让哥哥继承天道,但在叶轻云入魔这件事儿上,我所做的仅仅只是推了他一把,引出他的心魔罢了。” “……真正让他入魔的人,真正能让他出现心魔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啊,天宫的鹤玄子大人。” 槐序走到孩子的身旁,垂手抚着弟弟的额头,与其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兄弟,不如说他们本来源于一体,他们都是时间之神。偏偏天道和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原本的时间之神分裂成了两位,将四神衹变成了五神衹。 青年张开五指,摸了摸弟弟的头发,然后把手搭在了对方的额间。玄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张开了双臂拥抱了青年。玄序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原来这就是哥哥已经习惯的黑暗世界,孩子的身体轻微颤抖起来,眼睫些许湿润。 他们共同发着淡淡的光,疼痛的袭来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槐序伸手握住了玄序冰冷的手,孩子发颤的身体渐渐停止了,相握的双手驱散了堆积在祂心底的惶恐与不安,源源不断的热意和温暖像是黑夜中黎明前的光芒,玄序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死亡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玄序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天道不是哥哥,祂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危险的。可现在哥哥握着祂的手,邀请他共赴死亡,祂竟然也不觉得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只要有哥哥在,似乎眼前的世界就是无限的光与亮。他们的身体犹如获得了无限的生机,随着光芒消退,曾经的时间双子如抽芽之树,转眼之间长势凶猛,变成了一棵直插云霄的苍天巨树。 叶轻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直到身旁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才有所悟般抬起了头,看向鹤渊。 “……祂们直到最后,也许都没有后悔所做出的选择。”叶轻云望着鹤渊,习惯性地垂下眼睛,“我也一样。我从未后悔入魔,从未后悔与你相遇抑或重逢岐山,从未后悔来到天宫,寻到你。” 鹤渊点头。 叶轻云便接着又说:“因为我喜欢师父,一直以来我都在仰望师父,所以无论师父做出什么选择,哪怕因为我入魔而厌恶我,生我的气,我也依然喜欢师父。无论师父爱我抑或厌我恨我,我都能够接受。” “因为是师父,所以没关系。” 鹤渊垂下眼睛,淡金色的瞳孔犹如流动的熔岩,又仿佛天边破开一角的无限天光,祂低下头吻上青年的嘴唇。叶轻云浑身一颤,眼角涌出了滚烫的液体,似乎再也无法克制下去,抬起头迎合着神明的亲吻。 他们的身后是天宫宏伟又巍峨的神圣宫殿,如往日般日夜不消璀璨光芒,天上却忽然落了一场大雪,一如三百年前的那场大雪,冰冷依然,却难掩鹤渊心底的暖意。祂握着叶轻云的手,温柔地笑了起来,青年的指尖不同于少年那么柔软,却无比有力。 “我已经放弃了神性,”鹤渊抬眸,金色的瞳孔温和而柔软,与死亡之神的冰冷全然不同,“现在的我,与方相氏没什么不同,我也是一个只有人性的神明。” 他微微笑起来,握紧了叶轻云的手:“但是……不论如何,我不会后悔。” “选好了么?” 白泽站在树下,祂的手掌贴在巨树的树皮上,平静地道:“破坏了黑面具,你就是下一任天道。真正的天道藏身于黑面具之中,一直都在等你,鹤渊。你是祂命定的下一任天道,在你仍是个小小的仙首大人时,祂就在等你给予的解脱。” “祂一直都在注视着你,注视着这座风雪中的天青城,注视着人间。祂作为一道永恒的规则,等了一千五百年,终于等到了今天。” 白泽抬头,跨越风雪,眺望高悬在天上的黑色面具:“从最初开始,第一眼注意到你的神不是相柳,而是天道。” 鹤渊凝望着那张风雪之中尽显疲态的面具,嚅动嘴唇,轻轻地说:“……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少年的脚下聚集祥云,飞到空中来到黑面具的身边,抬手将它捧在掌心中,指尖触碰到面具的古老花纹,鹤渊的掌心中溢出些许神力,咯蹦一声脆响,面具随着他的神力破坏之下四分五裂,似乎有苍老的声音遥隔山海,跨越风雪而来,在鹤渊的耳边轻声说:辛苦你啦,年幼的小家伙…… 鹤渊猛然睁大双眼,心中意识到那就是真正的天道。 破裂的黑面具在他的掌心中化作光芒,将鹤渊全身包围,一道剧烈的雷鸣过后,天空放晴,世界明朗。 叶轻云站在巨树的一旁,无声地淌落眼泪。他的爱人在这一刻终于化作永恒的规则与定律,永远都不会消失,永远肩负向前的责任,永远被束缚在天宫之中,遥视人间。对于天道而言,光阴无用,任何都只是一个虚无的概念。 “别哭,”白泽盯着那道热烈的光芒,“这是他自愿选择的,他是愿意成为天道的。只要你仍然在他的身边,他就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只要你不离开他,他就不会觉得多么痛苦。” “承担应有的责任——这是鹤渊,自成年以后一直在做的事情,他已经习惯如此。只要你在他的身边,他就能一直坚持下去。你是连接风筝的那根细细的线,是无形中的锚。只要你在,风筝就不会被风雪摧毁,不会迷失在风雪之中。” 鹤渊慢慢睁开了眼睛,高悬在天空之中,一眼找到了叶轻云的位置。他朝青年而去,犹如过往流逝的经年,一并向他驶来。鹤渊垂眸,来到青年的身旁,伸手将对方拥入怀中。他的足尖踩在云上,微热的脸庞蹭了蹭叶轻云的脸颊:“……我成功了,叶轻云。” “我知道。” 叶轻云抬起一只手,握住了鹤渊的手心,“我会是连接你生命的那根风筝线,而你亦是我于雪夜中寻路的点灯之人。” “无需出声,无需多语,甚至不需要我抬头去寻找你的踪迹,你出现在我身边的刹那,我就会感知到你的存在。” Fin.
第81章 完结后记 后记: 直到今天为止,恋惊鸿这篇文横跨我整个高中的脑洞,终于在大学的尾声被我画上了句号,再过半年我会从大学毕业,前往另一所大学继续我的学业。也许以后我会从事和专业所学的完全不同的工作,但热爱写作是从我小学四年级开始的梦想。 坦白的说,这篇文第一个出现的人物其实不是鹤渊,而是沈钰以及关于他的转世篇,那个时候我只想简单写个少年皇帝,于是出现了沈钰那样消瘦又孤独的少年,写着写着又觉得他太孤独了,于是写了叶轻云与他的相遇。 当然,初稿的结局和现在的终稿完全不一样,最初想写三生三世,想写卸甲归田,后来推翻了很多这样那样的想法,搁置了沈钰的篇幅,重新写了新的大纲,在写了一半转世篇的情况下推翻全文,重新写了现在你们能看到的第一章。 如果你觉得转世篇的文风和第一章的风格不太相似,那是对的,因为转世篇是我高考的时候挤时间写的,而缘起篇的第一章是我上大学之后才写的。 恋惊鸿的番外还蛮多的,正文里共工和祝融的故事其实只讲了一小部分,很多都留在了番外里。现在恋惊鸿的正文写完了,我的大学生涯也快结束了,希望以后也能写出很多你们觉得好看,而不仅仅是我觉得好看的小说。 几上秋山 2023年3月15日星期三11点 写于墨尔本
第82章 番外 皈依(一) 五重山,青云庵。自古来云雾缭绕,山间仅一条乌黑铁锁通往宗门,若非内力深厚,几乎无人踏绳,铁锁之下万丈深渊,玄黄江水滚滚而走,稍有不慎下场即是粉身碎骨。
82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