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而言,沈扶玉知道自己应该要和危楼撇清干系,桥归桥路归路,然而事实却是他一再放纵危楼靠近自己。 最终越理越乱,再难理清。 方才危楼说嫁娶之事,沈扶玉烛火跳跃间,心头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遗憾来,那种遗憾就像是他和危楼之间,好像真的有一场没有完成的喜事般。 百感交集间,他竟生出许多勇气来,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危楼缓缓站起了身子,他定定地看着沈扶玉,想靠近他又退缩,几番迟疑下,方才问:“你说什么?” 危楼朝前走了一步,脚下不注意,哐当一声,踢翻了那盆水,沈扶玉下意识想去扶,被危楼一把抓住了手:“你再说一遍。” 沈扶玉无奈地看着他,将要张口,却被危楼一把抱紧了怀里:“不行不行,你不能说了,万一你反悔怎么办!” “我的仙君,我的扶玉……”危楼将他越抱越紧,“不许你反悔。” 沈扶玉缓缓反抱住了他,温声道:“我没反悔啊。” 他说完,就听见危楼絮絮叨叨地强调着:“不许反悔……” 他一连听了好几个危楼的“不许反悔”,心头因为多了个道侣而产生的莫名情绪才消散了许多,他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危楼的肩膀:“好啦,收拾一下睡觉吧。” 危楼直起了腰,认真道:“沈扶玉,我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沈扶玉哭笑不得:“大家互相帮助保护才是。”眼下不比外面,鬼域里风险莫测,他自然不能只靠危楼保护——那成什么了? 危楼闷声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扶玉也没想到他反应这般大,喜悦褪去后,危楼的面上似乎多了很多沈扶玉看不懂的情绪,最清晰的是紧张与担忧,似乎还有些许自责,太复杂,沈扶玉看不明白。 两人沉默地洗漱完,熄灭蜡烛躺到床上后,危楼终于开口了,他看着沈扶玉,问:“仙君……这件事你要给他们说吗?” 沈扶玉抬了抬眼皮,反问:“你想吗?” 出乎意料地,平日里老是叫嚷着自己没身份吵架都理亏的危楼,在此刻却给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本尊不想。” “本尊只是想跟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并不想让你被世人唾骂。” “你怎么知道会被骂?”沈扶玉奇怪地问道,危楼这话说得,不像是担忧,更像是未卜先知。 危楼没开口,只是把沈扶玉往自己怀里抱了抱,轻声道:“本尊猜的,本尊没同你在一起时,旁人都骂本尊。在一起之后肯定连你一起骂,哼。一群小心眼。” 沈扶玉:“?” 危楼亲了亲他的嘴角:“快睡吧。” 沈扶玉皱了皱眉头,道:“你……算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徐三娇的事情,等出去后,我再给我的师弟师妹们说。” 危楼笑了笑,轻轻拍着他的背:“睡觉吧,仙君。” 结果这事次日就被发现了。 第一个发现的是姜应,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扶玉,问道:“你想好了?” 莫名其妙就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沈扶玉稀里糊涂地,随后没听见姜回话,方才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嗯。” 姜应还没回话,躲在暗处的几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沈扶玉:“……” 怎么还有偷听的? 凤凰一句话也说不来,脸皮绷紧到微微抖动,胸膛一起一伏地,气得几乎要晕过去。 他的弟弟居然真的被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拐走了! 那该死的危楼! 他咬紧了后槽牙,恨不能现在就杀了危楼。 “哥?”沈扶玉担忧地看了眼凤凰,这是怎么了? 凤凰气得手都在抖:“一个低等魔族……哪里配得上你!” 沈扶玉:“……” 他轻咳一声,有些头疼。凤凰和危楼的关系一向不好,如今这情形,他还是得给危楼说些话比较好:“哥,你听我说——” “本尊说。” 危楼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把沈扶玉拉到自己身后,不卑不亢地直面凤凰。 凤凰冷笑一声,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了危楼的脸上,危楼被他打得偏过了头,嘴角渐渐渗出些许鲜血。 “危楼!”沈扶玉一惊。 凤凰动手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扶玉走上前,再次被危楼拉到身后。 姜应拉了拉凤凰的胳膊:“冷静一下。” 他没拉动。 危楼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站直了身子,平视凤凰:“本尊生于烈狱之隙,是魔族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有着亮红色眼眸的魔尊。继位之时一人打败四将四相,此事魔族人人皆知。” 凤凰姜应草乌神色不变,其余人各有各的震惊。 “你是魔尊?!”池程余尖叫。 “所以呢?”凤凰反问道,“你是想说你地位崇高,还是想威胁孤?” “什么都不是,”危楼道,“当年本尊身为魔尊,实力可怖,一旦失控,谁也拦不住。本尊喜欢沈扶玉,以防万一,本尊心甘情愿地散去魔力,成为一个低等魔族。本尊可以接受自己配不上他,但不会原谅自己伤害他。” 沈扶玉脑海中隐约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了,再加上眼下场景太混乱,他没抓住。 危楼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凤凰。 许久,他朝凤凰深深鞠了躬:“本尊知道你是他的哥哥,你对他来说很重要。本尊已经是个低等魔族了,若你有何不满,可以直接伤我,杀了也可以。请你放心把沈扶玉交付于我。我会永远对他好的。” 危楼和凤凰因为沈扶玉吵过架,动过手,用水火不容形容都不为过,而今危楼做出如此低姿态,倒让清霄派其他人面色认真了起来。 危楼,似乎真的很喜欢他们大师兄。 凤凰久久地看着危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哥!”沈扶玉看了危楼一眼,示意他别跟来,转身去找凤凰了。 两人走到了一处无人的树荫下,凤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沈扶玉:“真的决定好了?” 沈扶玉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是。” “你……”凤凰的后槽牙又紧了紧,他顿了顿,道,“你知道同他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吗?他那个身份……旁人会笑话你,会说你,会议论你。”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不自在地添了一句:“同契约无关,孤是担心你。” 方才若是危楼不站出来,只让沈扶玉给他解释,说什么他也不会允许两人在一起。 “我知道,”沈扶玉笑了笑,“谢谢你,哥。” “不过你知道的,我决定好的事情,就绝不后悔。” 凤凰自然是知道,不然早就不是揍危楼一拳的事情了。他定定地看着沈扶玉,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过沈扶玉的成长。 他总是担忧沈扶玉,总觉得沈扶玉还是喜欢趴在他身上晒太阳的稚童。总觉得沈扶玉受了委屈、吃了苦,就会哭着来找他告状,但是仔细想想,沈扶玉已经许久没有给他诉过苦了。 是从他缺席的那七年起?还是从封剑后的那百年起呢? 凤凰有些记不清了。 他看着沈扶玉,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又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来。沈扶玉一直都很受欢迎,总会有人争先恐后地想讨好他、保护他,就像他不在的那七年,姜应变成了他身边的人。封剑后的百年,他身边多了其他的师弟师妹。 再到眼下,沈扶玉要成家了。危楼从他身边接过了沈扶玉,占据了沈扶玉生命中一片名为爱情的领域,此后风雨,许多就要危楼来替他遮挡了。 “哥?”沈扶玉见凤凰一直看着他不说话,摸不准凤凰在想什么,试探着问。 许久,凤凰才哑声道:“他若是待你不好,孤绝对不会放过他。” 沈扶玉弯眸笑了笑:“谢谢你,哥哥。” 他俩回去后,池程余和温沨予正蹲在门口的两侧,门里云锦书等人正在好奇危楼是怎么把沈扶玉追到手的,一个问题挨着一个问题地问,显得门口这俩愈发可怜。 沈扶玉:“……你俩?” “师兄!”池程余嚎啕大哭,“你要是出嫁还回不回来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师兄!” 沈扶玉:“……” 他哭笑不得,见池程余哭得实在伤心,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啦。我也没说出嫁啊,现在绛月剑没找到、玉灵菇和蝎尾石没找到、同舟阵法也没研究出来,我不会离开的。” 池程余鼻涕眼泪停下了,他用衣袖擦了擦,抽噎着问:“真的?” 沈扶玉应了一声:“对。” 池程余闷声抽噎着,还是不太高兴。沈扶玉看向另一边的温沨予,对方见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兄……” “师兄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温沨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不负“小扶玉”的称号,“只是一想到师兄日后会离开,心底还是会难过……” 沈扶玉也揉了揉他的头:“沨予,不要难过。我同旁人建立另一种关系,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身上的责任永远大于我的情感。” 温沨予乖巧地眨了眨眼,但明显不是很高兴。 四人走回了院子里,沈扶玉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危楼就注意到他了,眼下他出现在门口,目光自然先落到他的身上。 危楼的眼睛亮亮的,还未喊沈扶玉,便被凤凰挡住了视线。 危楼:“……” 虽说方才给凤凰说的那一番话确实是真心话,但这死鸟也太烦人了些。 凤凰走到危楼面前,冷笑一声:“沈扶玉若是有一点不好,孤拿你是问。” 危楼抬了抬下巴:“本尊待他自然是千般好。” 凤凰:“……” 无论怎么说,他还是烦危楼!他就该趁两人没在一起时一把火烧死这个不知死活的魔族! 沈扶玉和危楼确定道侣关系,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变。 “那是因为,”危楼把沈扶玉的脚放回被子里,“有些事情你不答应本尊的追求时本尊做了,会冒犯到你。” 沈扶玉往床里躲了躲,给他让出空来:“你也没少冒犯我。” “胡说八道,”危楼吹灭蜡烛,跑上了床,“本尊对你多有礼貌啊。” 沈扶玉:“……” 这话也就危楼会真情实感地相信了。 危楼探过去了脑袋,笑眯眯道:“仙君,本尊觉得你就喜欢本尊这样冒犯你的。” 沈扶玉一把把他的脸推开:“闭嘴,睡觉。” “哼哼……”危楼不情不愿地哼哼着。 何大家虽说也在千河村,但是在千河村的另一边,离得徐家最远。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沈扶玉从她出嫁后就没再见过她,其余人住得离何大家也不算近,唯一比较近的是云锦书,凤凰也暂住他那边。不过两人皆是说没怎么见过徐三娇,偶尔见,对方也是担惊受怕的样子,旁人同她打招呼,她也很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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