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的中央,白辰在手中凝出了冰箭,而后片刻,箭雨落下,箭簇闪着五彩的光向魔气奋起直追。将成团的魔气打散。 他的背后,早已升起无数支有净化之力的冰箭。 “在凡间的时候,你一厢情愿的赴死,自认为能还他自由。当时若不是我令分身多给他上了一层枷锁,他怕是早就死于法力的反噬,追随你而去。你曾错估了他对你的感情,如今你又要小看他的力量吗?” “我……没有小看他。我一直都知道他可以做得很好。”玄钰看着那抹与魔气纠缠的背影,与当年奋不顾身为他挡刀的身影何其相似。 他是朱钰的时候,呆书生在这冥界花树下等了他许久。他是霍玄钰的时候,笨狐狸在孤坟前守了他十年。 无论是陆恒还是白辰,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个人身上总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可偏偏又是个固执的笨蛋,明知不可能还要坚持。 明知两人之间没有结果,却还是用情至深。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到最后,竟是一件事都没能如愿。 “你说得对,是我太自私了,可我无法放他走。我会害怕,每次他离开我的视线,我都会想起他被山匪截杀的模样。”他痛苦地哽咽道,“我找不到他的身体,我看见血,看见白骨。他原本……不用走那条路的。是我一见到他心就乱了,露了破绽,引他走上了必死无疑的路。”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追悔莫及,他跪在小溪的碎石上,捧着沾满血肉的尘土。林中鹿鸣声声仿佛是拷问: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要将他害死? 如果我的出现只能给你带来不幸……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相识,最好永不相见。 衡安摇头,坦然道:“真不知道你们俩相遇是好还是坏。当年若不是你执意阻拦,我理应将他收回重铸。” 可重铸之后还会是他吗?一个为解决极渊魔气而诞生『容器』,就算是衡安也无法做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容器。 “他不是容器,以后也不会是。”玄钰缓缓开口,“我想让他活着,仅此而已。” 用情至深的,何止白辰一人? “再等等吧,他需要成长,净化之力也是。我将他关入酷似极渊的幻境中,是为了磨炼他的意志,更是为了以后……” 衡安的话头戛然而止,在白雾展现出的画面中,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不该让他知道。”玄钰心惊,他望向同样惊异的衡安,心如鼓擂,“不是你……那会是谁?” 冰棱击打在地面上,彻骨的寒冷似乎透过白雾传递过来。画面之中,白辰捂着伤口,身带寒意,一瘸一拐地走向巨大的花树。 “你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是。”
第89章 故人叹 5 不久前,极渊幻境。 白辰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一击必杀的力量。 可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求生的本能仿佛唤醒了他体内沉寂的仙力,杀意在冰棱上迸发。 当那些透明的冰箭与魔气一起消融时,脑海浮现出久远又模糊的记忆,他并不为这份力量而震惊,反而觉得本该如此。 发狂的魔气割开他的衣襟,脊背瞬间多了几道口子。 风声呼啸,白辰紧咬牙关,未曾后退一步。 既要战,那便来战,根本没什么可怕的。 不知过了多久,腐化成团的魔气在冰晶下破碎消失,眼前的灰黑色逐渐变为明朗的晴空。 一扇门出现在精疲力尽的白辰面前。 这里的气息……似乎和鹿鸣观的那层神力很像,会是玄钰吗?或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龙神衡安? 他稳住身形,毫不犹豫地踏入那扇门。 纯白的花树映入眼帘,白辰微微一怔。 冥界也会有云兰树吗? 不,这不是云兰……云兰树由灵玉化身,花朵通透冰凉。玉石无心,断不会有如此哀伤的情绪。 树也会悲伤吗? 白辰走近了,将手放在纹理细腻的树干上。 绝不会错的,他与这棵灵树似乎有一种奇妙的感应。一经触摸,原本扎在根中,数千年沉寂的情绪一拥而上。 孤寂叠成高山,哀伤化做落雪,那些浓厚的思念仅仅一瞬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是。” 熟悉的声音让白辰的心跳漏了一拍,藏身于树后,另一边的两人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存在。 玄钰此番来势汹汹,像是在质问那位白衣人。 幻境之中,虚实难辨。 然而一旦涉及到上冠,白辰的脑子总是异常灵光。就如同他此前在鹿鸣观经历的一样,眼前的不过是某人平展开来的回忆罢了。 他只须等待,等待这些回忆结束,便可找到幻境的出口。 白衣人漫不经心地靠在树上:“当年我急于追上无烈的魂魄,所有事都办的匆匆忙忙,龙骨剑因承受不住法则化的我而碎裂,在极渊中割出多个通往凡尘的口子。我的一部分神力纠缠着魔气混入人间,可我却没有余力去处理这些事了。” “强行落成轮回后,我的神躯神魂都被钉死在此地。情急之下才将上冠的名号传于你,只愿你能替我完成使命。可我同样知道,这样远远不够。” “极渊之魔一日不除,它们便会逐渐壮大,纠缠成团,最终成为你我都无法奈何的大魔。所以……” 玄钰沉声道:“所以,你创造了他,让他代替你前往人间,去收回你丢失的神力。” “是,原本他是最完美的『容器』,他的力量脱胎于我,自然会更容易的吸引到我的神力。他会在凡间修行,等完全掌握了净化之力后,最终带着我的神力飞升至云外天,到那时候极渊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这本是我留给你的一份礼物。” “礼物?衡安神君何时学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词了?”玄钰冷笑,“你创造他,历练他,将他送入云外天,结果只是让他去送死?” 白衣人若有所思道:“小冰块,这可不像你,你莫不是……” 玄钰的脸色非常难看,冷漠无情的人会有这样汹涌地将要溢出的情绪吗? 恍惚间,白辰有一瞬间的动摇,上冠在他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轰然崩塌。 眼前的这个人名为玄钰,他会为某个人,某件事着急。他的无奈,他的无措,连唇角的弧度都和凡间的霍玄钰如出一撤。 原来你也有办不到的事,原来你也有这样为难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你是为了谁呢?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砰然而至。 白辰抬头望去,天空似乎多了一处裂缝,急不可耐的敲打声用尽了力度,震得眼前的回忆断断续续。 似乎有人铁了心要从外部破坏幻境。 “他……在哪?” “你既下定决心,那便去吧。” 剧烈的震动之中,整片幻境在这猛烈的打击中移位,白辰死死抓住灵树,吃力地想要看清眼前的画面。 “白辰!” 什么?! 白辰回过神,幻境破碎,镜面的碎片飞扬,而玄钰的呼喊震耳欲聋。 “别看。” 他的声音发抖,宛如恳求。 “他……是谁?” 此刻,白辰忘记了身份有别,忘记了之前所有恩怨情仇。 他木然的站立着,他指着前方,平静地质问姗姗来迟的玄钰。 “是我,对吗?” 幻境消失,不知为何,最后一幕却被保留了下来。 那张脸,让白辰心生恐惧。 如同在照镜子,每一根发丝都清清楚楚,世上不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玄钰脚步一滞,凌厉的眉眼少有地柔软下来,他只是沉默着,恳切的目光中深藏着黯然。 白辰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湿润逼了回去。 “我是『容器』,我的诞生从一开始就有目的,我是衡安用来清扫极渊的工具。” 他步步紧逼,满眼哀戚,直视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没有答案,他得不到回应。 “从前我觉得,是我太过愚笨,所以总讨不到你的欢心。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难怪你从未正眼瞧过我。” 短暂的失望伤心之后,白辰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 “在你眼中,我怕是与你手中的刀剑并无区别。一个物件而已,怎么能入得了上冠神君的眼呢?” 满心欢喜终成空,他之前在想什么? 他想,那怕只有一瞬,玄钰对他多多少少是会有一点在意的。 或许到最后,你会有一点喜欢我。 多可笑的想法。 他会在意衡安,甚至会在意那个替他挡刀的陆生。 可独独不会在意他。 因为前者是活生生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个趁手的工具罢了。 玄色的衣袍宽大,无人能看出高墙一样的身形正微微发颤。玄钰紧握双拳,指甲嵌入手心,可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白辰继续上前,额发贴在玄钰的鼻尖,呼吸喷薄之中,真心与假话交织在一起。 他不甘示弱道:“所以,你是来让我履行使命的吗?” “不是。”这一次,玄钰沉沉开口,手上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个法诀,“我更想你忘记这些。” 忘记? 都到这一步了,还能简单的说忘就忘吗? 白辰不解地转头,见他手中熟悉的光晕,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记忆。 “忘了吧,以后你我只是陌路。” 是谁? 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对他用过一样的法术。 “咳!” 焦土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咳嗽声。 “我竟不知,你这些年奇怪行径是在完成衡安的嘱托。” “天帝陛下。”白辰欠身行礼。 玄钰则面露不悦,一声不吭地收起法术。 金色的神环笼罩,九华神力大开,连瞳孔都变做金色,他看向远方,云淡风轻地笑道。 “衡安,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是你?”衡安轻飘飘落地,他看向一旁气氛低沉的二人,知晓有些话不便多说,“我并未准许你踏进冥土,不管你是用何种方法进来的,尽快离开吧。” 九华意味深长道:“自然,你们各有想法。可极渊事关三界存亡,我过来确认一下不过分吧?” 的确是合情合理,衡安也不好硬赶人出去。 见几人僵持着都不说话,九华饶有兴趣地围着白辰绕了一圈,用观赏的眼神赞叹道。 “绝品,真是绝品。怪不得玄钰当初宁可违逆我都要下凡,原来这因果都在你身上。” 衡安神色剧变,还未等他开口阻止。 耳侧响起了冰冷无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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