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常的地方还少吗?”白辰点完炭盆,顺便跑过来横插一嘴,“连我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阴晴不定的,前天还说要选妃呢,谁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皇帝病重,不管那些大臣的内心如何,面子上还是要表现的。如今的朝堂上一片惨淡,这种时候内廷传来了太子要选正妃的消息,真不知是何用意。 不知在是选太子妃,还是在为唾手可得的皇位做准备,想要选出一位称职的皇后。 “不错。”霍玄钰拍拍小狐狸的肩膀,赞赏道,“会看人了,看得还挺准。” “我还听说,梨花盛开的那一日,有人目睹了仙人之姿,如今太子的人正顺着这套说辞找人呢。” 凌云简叹了口气,他有点理解为什么上次擅作主张让白辰出面,霍玄钰会这么生气了。 怀璧其罪啊。 不谙世事,心性纯良。若是落入他人手中,必是一场灾祸。 还好,现在是霍玄钰在他身边,凌云简还能稍稍放心些。 “总之你们小心吧,我总觉得最近的局势不太安稳,我这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这?” 凌云简疑惑道,他为了帮霍玄钰隐瞒,每次起来都要绕好大一圈,假装去酒楼醉生梦死,才能甩开太子安排的那些眼线。 “哦,还有秦宁。”霍玄钰淡淡答道,“我吩咐了他,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不要来这找我。” “那岂不是很重要的事?” 白辰自觉地跑去开门。 “秦副官。” “将军呢?” “在里面。” 秦宁抹去头上的汗,噔噔噔朝屋里快步走,见到霍玄钰就是一跪。刚要开口,抬头见着瑞王也在,要说的话瞬间堵在嗓子眼,急的他一阵猛咳。 凌云简开玩笑道:“看来你这病还会传染。” 霍玄钰懒得理他,等到秦宁有所缓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有什么事直说吧,瑞王殿下不是外人。” 秦宁递过来一张拜帖:“将军,属下实在不知如何回复。” 按理说秦宁平常处理惯了这些事,不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若是有…… 霍玄钰接过拜帖,上面明晃晃地署着一个人名。 “贺国公府,贺明川。”
第38章 云间月 2 不是邀帖,是拜帖。 在砸坏贺国公府两架马车后,贺明川递来的拜帖,颇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贺家地位显赫,贺国公历经两朝仍能明哲保身,可见其智慧。 肯定不能真的让贺明川跑这一趟。 霍玄钰吩咐秦宁准备见面礼,再递个拜帖。 恐怕这国公府是非去不可了。 白辰知道后蔫蔫的,只哦了一声,也没吵着要跟着去。 霍玄钰大概猜到小狐狸为什么闷闷不乐,忍不住安慰说,贺国公府家风严谨,就算你去了也是在前院,见不到女眷的。 没想到白辰反问,连你也见不到吗? 或许能吧。 毕竟与贺国公同坐他还不够格,此次只是拜访与他同辈的贺明川,贺家姑娘由兄长带着在旁边也不算逾矩。 然而霍玄钰并不想给白辰这个希望,冷言道,是的,见不到。 有一刻心中恶念丛生,他甚至想把白辰永远锁在这个院落里,慢慢地教导,引诱,成为他唯一的依靠,让他再也不能离开。 莫名的占有欲似乎在心底沉积多年,如今就快要按压不住了。 在这之后的第二天,白辰醒的特别早。往常霍玄钰都会在辰时敲门,为他带来热腾腾的早饭。 这时候霍玄钰应该在去国公府的路上了吧。 白辰躺在摇椅上,沐浴着暖洋洋的日光。 他第一次觉得这院落有些空。很安静,连落花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天来,他常常做梦。 梦里是看不清面容的书生,还有孤零零的玄色背影。 那个空间里的记忆,关于那个书生的一切,当真如一场梦一般,醒来了就越发模糊。 可他不想忘记。 凡人是易碎的,一点点的尖锐都能让他们破碎。 他现在才懂。 若是有一天霍玄钰也会如陆生那样轻易消逝了。届时,还会有谁记得凡间发生的一切? 上冠会记得吗?还是只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们依然形同陌路。 不能再往下想了,徒增痛苦而已。 起码最后他会记得一切,记得曾经有个凡人叫霍玄钰,对他很好很好。 见到了,便会心生喜悦,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见不到,便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等待的时光变得无比漫长。 搞不懂这算什么,他搞不懂的东西太多了。 白辰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闭上眼假寐,渐渐地他又进入了梦乡。 “衡安在上冠殿里直跺脚呢……你惹他生气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双手抱胸,他的衣摆上有滚边的金纹,远看如太阳一般,散发着金灿灿的光。 “他是小孩子脾气,一会就好了。”眉眼如画的玄衣公子蹲在地上,不知鼓捣着什么。 “你们一向交好,今日是怎么了?” 玄衣公子放下手中白玉树枝,起身遥望着翻滚的云海,眼底多了一丝无奈:“九华,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化作尘埃,早你们一步离去。” “偶尔想过。但你现在有了仙躯,成了仙的凡人寿数肯定比地上的凡人久,你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 玄衣公子摇头:“我不是在为我自己考虑。” “那你是?” “是衡安……我怕我走之后,他会因为我的离去,去做一些出格的事。” “那不至于,他是唯一的龙神,天生带有净化之力,上天入地都找不到比他还要圣洁的存在。” 玄衣公子仍笑着,眉眼间的底色却是悲凉:“你知道今日他同我说什么吗?” 九华的神情变得严肃。 “衡安说,他潜心研究了许久,创造出来一种秘法,可以把他的寿命让渡给我,连带着他的法力,他身上所有存在的东西,一同分享给我。” “他疯了吗?!”九华愕然。 “他没疯,而且很清醒,甚至急不可耐地想向我展示他的成果。所以我把他骂了一顿,告诉他如果再有这种危险的想法,就当我们没认识过,以后再不相见。” 这世间有自己的造物法则,物损于彼者盈于此,成于此者亏于彼。 损盈成亏,随世随死。 一切都会有代价。 唯有法则不变,不可跨越。 衡安知道,却还是任性妄为地提出要让渡自己的生命。或许连任性都算不上,他只是找不到其它的办法,太着急了。 “九华,我常常看见忘川河畔,那些人的灵魂碎成千万片,变成不起眼的千万滴水融入蜿蜒的河水中,再无返回的可能。从我有心观察,便一直留意着,如今那河面宽了整整一倍不止。” “人的灵魂从云端雨露诞生,落在地上经历了短短几十年,再落入河里,便结束了。这样的一生,真的……太短暂了。” 即使成了仙又如何呢? 凡胎登仙,寿数也不过几百年。 不及天生仙族,有着数千载的光阴的九华。更不及神龙化形,与天同寿的衡安。 “再等一等吧。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驱逐魔气,等衡安料理完地上各族之间的战乱,等你安顿好迁移去青界的难民……等这些都处理好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少时的九华以为,只要他们三人合力,这世上便没有做不成的事。 玄衣公子这次没有温声接他的话,默然地拾起地上的白玉枝。 衡安喜欢雪,他诞生于雪山上千年不冻的天池,鳞甲雪白,会在阳光下透出斑斓的色彩。 龙是尊贵的神明,理应捧着供奉,可衡安是一只白龙。 白色,人们只能想到刺骨的寒冷,以及死亡时的僵硬。 更何况神龙化出的人形,少年的脸风华绝代,美得惊人,甘愿让人匍匐脚下俯首称臣。 于是他身上又多了一条蛊惑人心的罪名。 人人都说,白龙降世,是不详之兆。 只有他不这样认为,他捡到这条小龙的时候,对着那双清澈懵懂的眼睛,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要洗清大家的误解。 他要将这只白龙,带到他原本的位置上去。 幸好他还有些本事,如今的衡安再也不用避着人生存。 可惜的是云外天没有雪,青界也没有……地上正战火纷飞,衡安为了平乱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心情赏雪。 所以他答应衡安,要为他种出一片洁白的花海,那是一种千年万年都不会败的花…… “又失败了?” 九华也蹲了下来,仔细看他把玉枝种下,施法,然后毫无变化。 玄衣公子不断尝试着:“是啊,试了许多次都没有反应。明明这块玉很有灵气,我还以为很容易就能成功。” 九华挑眉:“这玉有些眼熟。” “当年偶然得到这一块墨玉,原本只是想给衡安雕一个发冠,破开却发现墨玉之中有着白玉。这玉奇异难得,扔了怪可惜的,我便把白玉芯留了下来。” 九华了然道:“所以你如今想到用它作为材料,看看能不能在天上种出花来。” “现在看来的确有些困难。”玄衣公子自嘲地笑笑,“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话音未落,原本如死物一般的白玉枝竟忽然长高了一截。 两人皆是一惊,连忙一起蹲在地上死盯着这些树苗。 又是短短一瞬,白树苗疯狂向上生长,长出枝干,玄衣公子猝不及防地被顶离地面。 “成了。” 挂在树枝上玄衣公子不慌不乱,语气仍是柔和的。 “九华,你能不能帮我去喊衡安过来。我怕我乱动这些树会出什么差错,就先不下去了。” “不用,衡安快到了。” 一阵疾风刮过,还没看清人,就听到闪动的白影大喊道:“无烈!九华!你们快来帮帮我!” 慌乱的衡安神君披头散发,正拎着一个表情冷淡的小娃娃,急得满头大汗。 “你们快帮我把他处理掉。” 小娃娃不哭不闹,也不开口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吵闹。 九华目瞪口呆,口不择言道:“你们竟情深义重到如此地步了吗?”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衡安抬头一看,发现罪魁祸首正在树上挂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更生气了:“你笑什么!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九华:“???” 挂在枝头的无烈道:“衡安,器灵化形而已,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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