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睁开眼,干草堆里只有他一只猫,哪有什么小奶牛。 夜已经过半,外面还在下雨。 狸花起身甩掉身上的杂草,跳上台沿坐着,静静看着这场可能要一直连绵到入冬的雨。 夹杂着冰凉水雾的风时不时钻进檐下扑在他脚边。 直到天光破晓,雨停了。 后半夜一直坐在台上一动不动、宛如雕塑的身影终于有了动作。 狸花轻巧跳下台子,踩着尚且湿漉的地面穿过广场离开小区,又横穿过马路,轻车熟路找到围栏缺口,钻了进去。…… “阿姨阿姨。” 岁岁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片小小的围兜:“今天给小斑穿这个!” “岁岁。”妈妈在叫:“怎么又跑了,老师已经来了哦,快把昨天的作业拿出来,英文课文背了吗?” “来啦来啦,马上就来。” 岁岁匆忙把围兜塞进阿姨手里,短短的时间也要抱祁跃一下:“小斑我去上课了哦,你乖乖的,我下课就陪你玩。” 岁岁用力亲了祁跃一口跑掉了。 阿姨抖开围兜系在祁跃脖子上,把一颗红色玩具线球给他抱着,带着他去院子里梳毛。 “看看,我们小斑都长胖了。” 阿姨将祁跃身上梳下来的毛揉成团了放在一边:“哎哟,比刚来的时候还圆滚滚,尾巴也粗了。” 这是事实很难反驳。 祁跃咕噜了一声聊表赞同,乖乖蹲在地上,两只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刨着线团玩。 这个线团比捡到的鱼线团好多了,也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喜欢。 喔不对,大哥说了不喜欢这些。 所有他觉得大哥会喜欢的东西,大哥其实都不喜欢。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院子外面,视线经停某处时蓦地一顿。 阿姨听笑了:“你一只小猫咪还有烦恼啊,叹什么气——哎?小斑,你去哪!” 祁跃尾巴收得很快,灵活地从阿姨手底下溜走,四条腿撒开了往院子围栏边蹦:“大哥!大哥!!” 大哥来看他了! 就知道大哥没有不要它! 祁跃迎风吸了吸鼻涕,好想大哥,好想哭。 可是还没等到跑到围栏边,围栏外的狸花最后看了他胸前随风翻飞的围兜一眼,便毫不留恋转身跳下外墙不见了。 “?大,大哥?” 祁跃一个趔趄,被追上来的阿姨擒获:“怎么回事小斑,看见蝴蝶还是小鸟了?这么不听话,小心跑出去被野猫欺负。” “喵呜......” 祁跃被阿姨抱着往回走,使劲挣扎,脑袋努力转过去往外望。 狸花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他被抱回屋门口完全看不见,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为什么......? 小奶牛的耳朵失望地垂了下去。 难道,不是来看他的吗? 从那天开始,每每岁岁上课时间,他就自己跑进院子等,蹲在草坪里望着狸花出现过的地方,一等就是一下午。 阿姨的职责是守着他不让他离开院子,看他模样有趣,就会把他抱起来:“我们小斑在等什么呢,这样可以看见了吗?” 祁跃借势努力把脖子伸得很长,试图从这里望见廊下。 可是不行,绿化太多太密了,而且岁岁家坐落在小区的中央,望不见那么远的小区外。 就这样一直等到入冬,祁跃也没能等到狸花再来看他一次。 原来冬天的室外这么冷,他吸了口寒风,以前做人的时候感觉风没有这么刺骨。 真皮毛毛也没有想象中抗寒,风一吹,就顺着缝隙去贴他的皮肤,会冷到牙关打颤。 岁岁的爸爸出差回来了,一家人按照惯例要回海南老家过冬,等来年开春再回来。 当然,今年归家队伍里会多一个小斑。 出发日期定在周六,也就是五天后,祁跃在地毯上磨着爪子,有点着急。 如果大哥在他离开期间来找他,发现他不在,会不会以为他搬了家,然后再也不来了? 不能这样,他得想办法在出发前跟大哥见一面。 他想知道知道固定投喂点是不是还有人在继续投喂食物,大哥小白小狸花姐妹和三花妈妈他们能不能在哪里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万一没了,他还可以趁深冬之前偷偷把自己的猫条和小鱼干运一点出去。 运出去......阿姨看他看得这么紧,该怎么出去? 他在阿姨眼皮底下寻思了一整天,陪岁岁玩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可是还没等他思考出方法,变故又发生了。 岁岁的爷爷突然发病住院,出发日期从周六直接提前到了周三,就在后天。 岁岁父母提前安排好工作上的事,一家人火急火燎开始收拾行李,祁跃看着岁岁仔细将他的玩具收进贴着猫猫头的行李箱,也很火急火燎。 再拖下去连食物都被收起来,他就没办法搬运了。 到底能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他一只连指甲都被剪得光溜溜的小猫,可以有什么办法?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直到出发的那天清晨,苦思无门的祁跃几乎要放弃,却绝处逢生地等来了机会。 岁岁抱着裂纹花瓶在客厅跑,被地毯绊倒了,花瓶摔得到处都是碎片,岁岁在原地趴着哭得震天响。 父母在楼上房间听见动静出来,大声问怎么了,正在给祁跃装猫粮的阿姨赶紧放下活跑过去看,怕岁岁被割到碰到。 一阵小小的骚动,没有人注意到沙发角落的小猫悄悄挣脱了牵引绳具,慢慢绕到纸箱后,从里面叼起一袋小鱼干飞速溜出了大门。
第14章 ◎喵呜◎一出大门,寒风扑面而来。 从昨晚后半夜开始下的雪还没有停,草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会印下清晰的猫爪印。 祁跃从栏杆缝里钻出来,直奔职工宿舍区大门。 小鱼干他叼的最大袋,一半都拖在地上,时不时绊他一下,跑起来费劲。 本来还想再带点猫条的,但实在时间仓促。 生怕阿姨发现他不见了追出来,不敢停闷头跑,过马路时因为太急躁,还逼停了一辆轿车。 万幸车主很好脾气地没有骂他,看他叼着零食袋的样子有趣,还从驾驶座车窗探出头来稀罕地给他拍了个照。 职工区大门还是跟之前一样只开了一半,靠墙的地方有明显的黄色锈迹,墙根的杂草也是,看起来和他离开的那天一样,没什么变化。 熟悉感让祁跃安心许多,抄近路从关着的那半门的栏杆间挤进去,来到他最喜欢的投喂地点。 然而那里的景象却让他傻了眼,没叼稳的零食袋吧唧掉在地上。不一样了。 不是他离开时干净整洁的样子了。 很久没有人打扫的地面凌乱地翻倒着空罐头盒子,零星的猫粮被泡得发胀,报纸被水打湿,皱皱巴巴粘在地砖上。 上面有生菜和糖葫芦的残渣,有两条已经有些腐烂的小黄鱼,被啃得只能尾巴和半个脑袋。 祁跃心头一沉,转身往廊下跑。 跑了半截想起来小鱼干没拿,又匆忙掉头费劲地把袋子从地上叼起来,蹭了一鼻子雪渣。 可是廊下也是空的。 没有猫,连干草堆也没了。 地上的残渣被扫得很干净,取而代之是十多个堆在一起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白色编织袋。 怎么会这样......这里不是没有人住吗? 小奶牛茫然地在台阶下面站了许久,左左右右看了一圈,往小广场的另一面跑去。 路灯下没有一只小白在晒太阳了。 再往前,花台边落了好多烂掉的枯叶,也没有几只小狸花姐妹坐在那里聊天了。 难道真的都走了? 他在寒风里呆呆打了个喷嚏。 走到哪里去了? 怎么都不告诉他一声? 不会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鼻腔里的酸冲到脑门,祁跃使劲甩掉身上雪融化后凝结的水珠,继续跑向三花妈妈家。 他就不信这么大个小区会走得一只猫都不剩,总会留下一两只的。 联排的楼太宽,他着急忙慌不想绕圈,找了个楼间隙想走捷径,踩到青苔把脚弄脏也没关系,弄湿了一点也没关系。 刚靠近入口,意外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很不太平的动静。 打斗声,犬吠声,还有猫科动物在受到安全威胁时才会发出的警告声。 而且这个声音是他很熟悉的。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是大哥?! 祁跃连忙挤过草丛钻进去,里面的情形比预想更糟糕。 比不打一声招呼把他丢给人类再不告而别让他再也见不到他还要糟糕。 大哥被流浪狗围攻了! 猫的体型再大也不可能大过狗去,一对三的劣势局,三只流浪狗堵在狸花面前简直像三座拥有碾压力量的大山。 可即便这样,狸花也毫不露怯。 且单看局面,双方已经僵持有一段时间了。 狸花单枪匹马,凭一己之力让其中两只狗负了伤,尽管他此刻状态不好,仍旧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低沉的单音节不断从喉咙里被挤压发出,狸花带血的利爪伸出肉垫,冰绿色的眼瞳蕴满攻击性的凶光。 负伤的两只狗一老一小,一个经验不足,一个体力跟不上,都因怯狸花超乎寻常的战斗力而萌生了退意。 只有中间的黄狗正值壮年。 相比较同伴,它身上仅有两道不痛不痒的抓痕,半张着嘴,锋利的尖牙沾着红色。 那是咬伤狸花后腿时留下的血痕。 此刻它伏低前肢,用恶意满满的浑黄双眼在狸花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试图寻找一击必中的破绽。 狸花盯紧它的一举一动,忽听后方传来一声莽撞的大喝:“大哥我来帮你!!!” 注意力被分散,还没来得及回头,黑白双色的身影从余光里一闪而过。 同时黄狗以为等到机会,陡然朝两只猫发起攻击。 狸花反应奇快,在黄狗得手之前飞扑过去重重一爪,在它鼻子上挠出三道深暗的血痕。 黄狗急叫后退,狸花趁机叼起小奶牛将他用力往后甩,带着粗重喘息的声音格外的凶:“谁让你跑出来的,滚回去!” 祁跃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圈,站起来甩甩脑袋,头也不回就朝外面狂奔。打不过一点。 他会给大哥拖后腿添麻烦,得去找救兵才行。 顺着大路往前跑,沿途都没有猫,再拐弯进另一条路,三花妈妈常带着孩子们睡觉的地方也是空的。 都跑到哪里去了! 祁跃要急出火星子,扯着嗓子瞎叫了一通,没想到真的能听见头顶方向传来一声回应。 仰起脑袋,白猫就坐在一户人家的防盗窗外面,正在懒洋洋舔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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