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不在乎这些,只要价格合适。”席问归笑了笑,“这总价还能聊吗?” “能!肯定能。”中介拍胸保证,“你交给我!” 这时候就不方便抓着手写字了,席问归老老实实地给闻酌发信息。 闻酌一边看他转述中介的话,一边观察现场环境,尽管中介说已经打扫过了,但现场还是留下了不少凶案的痕迹。 木地板缝里难以打扰的红褐色血迹,阳台窗帘的一角有一块深色的斑驳,闻酌趁中介没注意悄悄掀开盖着电视的白布一角,指腹在电视边边抹到了一点干涸的污渍,木桌子缝里同样也有。 虽然从客厅最前面的边角线到阳台门的窗帘都有血液痕迹,但应该是在移动过程中不断对死者的小动脉造成伤害,导致了小范围喷溅的血迹。 如果是大动脉被伤到,血迹应该更大更深。 小动脉的话……手? 果然,中介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不过这家人是真可怜。”中介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感慨起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到三十来岁盼着他娶妻生子,结果一.夜之间就没了,还死得那么惨。” “最惨的还是老头,老伴第二天见着了儿子尸体就疯了,直接从阳台跳了下去,最后自己浑浑噩噩进了精神病院。” “房子最后分给了侄女,一过户就挂到网上卖,钥匙都搁我们那放两年了,这事闹得大啊,没一个人敢买这套房子。不过你说你朋友不介意这些,只要价格够低,那这套房子是真合适他。” 闻酌眸色一动,他打开尹白海的手机游览器,带上“秋香园”的关键词搜索两年前的事,但却并不像中介说的被媒体闹得很大,只能搜到一些含沙射影的只言片语。 他在席问归背上写下情况,让席问归去问。 席问归:“再过两年等肯定有不知道的人来买,我好像看现在都没人敢在网上说这事?” 中介嗐了声:“这么严重的案子凶手一直没抓到,可不影响警察公信力嘛,也影响小区房价,也不知道是开发商还是相关部门把流出来的照片全都删了,相关帖子动态也都禁了,慢慢就没人说这事了。” “照片很血腥吗?”席问归从容撒谎,“我那会儿刚好在外地,对这案子的细节还真不清楚。” “张老板那会儿在外地?”中介疑惑地回忆,但两年过去了,他实在记不清,“惨是真的惨,这家人儿子当时被绑在椅子上,搁在阳台上,还是对楼的业主早起洗衣服发现报警的。” 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随着死者母亲看见跳楼,随后警察很快到了现场。 死者男性,三十二岁,未婚,和父母住在一起。 尸体坐在椅子上,手被绑在后面,警察到了才发现死者十根手指全没了,从掌骨关节处分割切断,且除此之外身体表面无外伤,死者双眼瞪大地看着虚空,嘴里塞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 将玫瑰拿开以后,才发现玫瑰的根茎穿透了死者的喉咙,抽出来后鲜血淋漓,死者的舌头也被割断——最后尸检结果是死者因被割断舌头,流血过多呛死的。 “最后你猜他没了的十根手指在哪找到的?” “在他胃里?”席问归猜测。 “……”中介小哥抖了抖身上寒毛,冲席问归竖起大拇指,“你跟凶手一定有共同话题。” 凶手都没张老板的想法变态。 “咱八栋是洋房,一层两梯两户,总共十二户。”中介小哥低语,“十根手指,一户门口放了一根。” “那除了死人的这户人家,不是还有一户门口没有手指?” “那户没卖出去,里面没人住。”中介说着说着感觉周围空气都冷了,“我也是听说啊,那凶手还很有闲情逸致地给这家花瓶换了一束玫瑰。” 闻酌顿时看向桌上的花瓶。 这里其实有点不对劲,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花瓶,发现花瓶上并没有任何血渍的痕迹,即便是当初房产公司打扫干净了,作为离案发现场这么近的物品,如果上面有血迹应该也会被带回警局检测。 但这个花瓶没有,它干净、清爽,即便玻璃瓶外表的沟壑那么多也没留下一点血渍。 也就是说,在行凶的过程中,凶手很可能把花瓶挪开了。 闻酌诡异地想到一个词——“爱惜”。 凶手似乎不难联想了,毕竟他和警察的视角不一样,警察需要在线索不多的情况下于茫茫人群里大海捞针,而他就像是在玩剧本杀,对凶手有一个可圈定的范围。 主线故事的轮廓逐渐清晰,闻酌慢慢勾勒出一条并不复杂的故事线。 不过两年前的这桩案子应该并不重要,只是对一个月前江棠的死有了个可悲又可笑的铺垫。 但他没明白,两年前这桩案子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他隐隐有个猜测,却又觉得太可笑。
第48章 秋香园 套完两年前发生过的事, 中介小哥就没了用处。 席问归冲他一笑:“我好像有点饿了。” 中介跟人精似的立刻反应过来:“走走,咱吃饭去。” “不了,我和家里人有约。”席问归摆手拒绝, “你自便, 有消息我再联系你。” 中介看他一副没打算走的意思, 犹豫地道:“你是打算待会儿?” 席问归本来没这个意思, 不过又觉得未尝不可:“行吗?” “行, 当然行。”中介对席问归十分信任,虽然房子里还有不少值钱的家具,但席问归是包子铺老板,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太可能做什么偷窃的事。 “谢了。” “那走的时候还帮忙关下门哈。”中介以为他是要跟买房的朋友视频聊聊, 识趣地没有多留。 中介走后, 闻酌才去其它几个房间看了眼,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些门窗突然在没人碰的情况下自己开了, 片刻后又倏地关上。 和闻酌想的一样, 其它房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件发生在两年前的案子只是最近一起案子的铺垫而已。 直到他进入书房,倏地一顿。 席问归见他半天没出来,于是走到门口问:“怎么……” 最后一个‘了’字刚说出口, 就淹没在空气中。 书房没什么特别的,红木的书架形成转角占满了两个墙面, 因为靠墙就没盖白布。正中间圆角书桌上的白布被风吹落在地上,桌上摆着干燥的砚台和纸笔,旁边还有一个椭圆的玻璃花瓶。 连地面的木板都是猪肝红, 靠近窗户那边有一个竹制摇椅。 粗看起来,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书房。 可细细瞥过, 每一个细节都像极了闻酌住了二十年的那个家,像极了当初某人手把手教他写字的那个书房。 那段记忆其实很模糊,闻酌从未真正地刻意回忆过,但站在这极其相似的场景,过去的每一帧画面都变得清晰。 最初被带走的那段时间,他和闻归同住一个屋檐下,闻归厨艺很差,又显然没有养小孩的经验,只要饿不死就随便投喂。 闻归也没觉得小孩子嘴里一天蹦不出一句话有什么问题,一直和他在日记本上交流。 闻归写上两三句,闻酌可能才会回那么一句。 就这样相处了半年,闻酌终于愿意出声回应闻归了,虽然只有很简短的一两个字,比如“嗯”“好”“不要”“讨厌它”……还比如开始叫某人的名字,“闻归”。 直到又一次,隔壁邻居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 闻归好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闻酌是需要上学的。 于是闻归消失了三天,年幼的闻酌便坐在沙发上等了三天,吃着闻归留下的一箱面包,还有隔壁邻居于心不忍送来的饭菜。 每一个夜晚来临之际,他都觉得这个人可能不会回来了。 但三天后,闻归突然回来告诉他,他可以去上学了。 闻归问他高不高兴,他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隔壁阿姨突然冲进来把闻归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他虐待孩子,不想养就别生,扔在三天不管算怎么回事? 闻归这才临时编了个慌,说他们是兄弟,父母突然去世,他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 从那之后闻归好像才知道,不是所有的食物都好吃,养大一个小鬼也不是饿不死就行。 小孩子需要上学,需要吃有营养的食物,不能和他一样不睡觉熬夜,得吃早餐,要出去交同龄的朋友,还需要被爱。 送进学校后,老师又因为闻酌打来无数次电话——比如性子孤僻啦,不爱说话啦,怀疑是不是自闭症,对同学的玩闹态度太凶,字写得太丑…… 没错,最初闻酌的字奇丑无比,用老师的话来说,鸡爪刨出来的字都比他写的好看。 于是闻归又消失了两天,为此闻酌记了那个老师好多年。 也不是记仇,就是对这个事印象深刻,很不高兴。 再回来后,闻归就开始教他写字,站在书桌前,手把手地教,从最基础的一撇一捺开始。 但闻酌却又突然不愿意跟闻归说话了,本来好不容易能蹦出的一两句回应也被收了回去,闻归只知道小鬼在不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 闻归好像从来就不知道,突然消失是要告别的。 闻酌的学习能力很强,在手把手的教导下,字迹很快变得好看。 但写的字也开始跟闻归越来越像……直到他成年的时候,他和闻归的字迹几乎开始分不出你我,所以当初那场大火之后,警察看到那本日记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自导自演,根本不相信他家里真的存在过另一个人。 · 【小……】 席问归刚写一个字。 闻酌敛了神色,回归冷漠:“之前有人来过这里了。” “……”席问归顺着他的话问:【谁?】 闻酌走向窗台,顺势把地上的白布捡起来重新给书桌盖上,顺便关掉了一直灌风进来的窗户。 一个挂在中介两年、鲜有人会来的木地板房子,怎么会让窗户一直开着?但凡下几场暴雨飘进来,地板也就毁差不多了。 他缓缓道:“聂松曼。” 她不是个无辜的角色,她杀死了两年前住在这里的人,并切断了对方的十根手指,摆在每一户邻居门前,又以艺术的角度将鲜艳的玫瑰插在了死者的嘴里。 席问归笑了,在闻酌手臂上画了个X——回答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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