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浴缸的水太沉,闻酌只能先将水全部放空,然后用尽全部的力气试图推开浴缸,后者却岿然不动,像是焊死在了地上。 但从外观来看,并不像是焊死的。 他敲了敲浴缸周围的地砖,有明显的空落声。 看了一圈,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浴缸旁边的扶手上。 研究了会儿,闻酌发现扶手是能动的,只要用力往下一撑,就会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咔擦”,属于平日里绝对不会注意的微小声响。 这次再推动浴缸,果然就能推开了。 浴缸下竟然有一个可供成年人通过的洞口,封口只是一层薄薄的门板,拉开后还有向下攀爬的伸缩梯子。 楼下是什么地方已经不用多想了,显然是六楼的601,也是早上闻酌敲门没有回声的那家。 闻酌轻轻落在楼下的地板上,用手机微弱的照明光看周围环境,楼下的这间屋子并不像楼上一样是主卧和卫生间,而是程设着无数玻璃缸。 闻酌刚靠近一个,就见一双猩红的眼睛透着玻璃缸盯着他。 他没后退,因为这双眼睛只有指甲盖一半的大小,是老鼠。 尹白海家连通着的楼下,竟然养了一窝又一窝的鼠! 虽然它们看品种是那种宠物鼠,但却并不显可爱,每一只瞧着都很凶,隐约都能瞧见尖锐的牙齿。手机的微弱光线每经过一处,就会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突然出现,直勾勾地盯着闻酌。 还好,房子的布局和楼上差不多,闻酌顺利地找到了房门,他刚握上门把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阵愉悦的哼唱。 玻璃缸里的老鼠们顿时都吱吱地叫起来,像是在提醒主人有外人来了。 “我的小宝贝们最近很躁动呀,是太饿了吗?” “他在洗澡,所以不能第一时间就进门看到你们了,不要生气——”嗒得一声,是冰箱门开合的声音,“小宝贝们今天想吃哪一份肉呢?” 闻酌立刻后退离开,险些碰到了一旁的摆设,他飞快扶稳退回,堪堪在汤月开门的一瞬间爬上去并关上门板。 门把手转了一圈,汤月从外面走了进来,依旧是平日里的温柔语调:“开饭啦。” 玻璃缸里的鼠们彻底躁动,吱吱的声音几乎穿透了门板。 闻酌没管额头的细密汗珠,放轻动作将浴缸推回原地,楼下的声音才小了很多,走出卧室就基本听不到了。 汤月果不其然地不在外面,不清楚她要在楼下待多久,闻酌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给汤月留了张纸条:我出去转转,不用等我。 他快速从楼走下七层楼梯,以防和汤月撞上。 从楼里出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差不多快到乘客约定的相聚讨论线索的时间了。 闻酌边走边疏离线索,因刚刚从过快的一系列动作,心跳还有点快。 秋香园一个月前一定发生过一起案件,从小区这些居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是真实发生过的,但大家却口径一致的保持缄默。 但汤月这边的线又跟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是他钻了死胡同……不论汤月有多奇怪,真正是副本核心的应该是他们这八个角色才对,他对尹白海这个身份的关注还是太少了。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闻酌自认不是完全没有发现线索,但他的手机始终没有动静,任务一直没更新过,也没有出现上个副本【乘客闻酌发现村长之子‘李得鹏’之死,积分+10】这种弹窗。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身后勾过了他的腰。闻酌下意识回怼,却被对方握住了两只手腕摁在旁边的树上。 “席问归。”闻酌冷了脸,“你干什么?” 席问归用空余的手细细摩挲着闻酌的体温,低头在他颈间嗅了嗅:“你才是干什么了,体温为什么这么高?”
第37章 秋香园 夜色渐浓, 浅淡的月光落进窗台,浓密的树叶撒进来一片阴影。 昨晚一晚没睡的郑多乾正趴在保安室的桌子上小憩,风动声惊扰了他, 他一头冷汗地坐起身, 满脑子都是那句:“爸爸, 救我……” 他没有切身听到这句话, 但脑补的四个字却成了他永久的梦魇。 窗外的树荫下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定神一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这扇窗户对着小区里面,晚风凉快,他探头往外看了看, 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不知道的是, 头顶正有一个倒下来的脸直勾勾地注视他, 长长的黑发就快碰到他的头发了。 应该是错觉吧……郑多乾抽回身体, 转身的时候习惯性地拍拍白大褂掸灰, 却直接碰到了自己的裤子。 他愣了一会儿, 周围不是解剖室,没有解剖台,鼻尖也没有熟悉的消毒水味,他穿的不是法医的白大褂, 而是一件普通的、布满褶皱与污垢的保安服,站在乱糟糟的保安室里。 郑多乾这才彻底清醒, 自己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个法医了。 他对不起自己的职业,也对不起昔日发下的誓言。 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闻酌,昔日里引以为傲的徒弟。 见面的第一眼, 心虚和下意识想要责问却又没有责问立场的煎熬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闻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是因为做了别的什么事, 还是因为他寄给闻酌的两个证据袋? 混乱的思绪让他驻足在原地,布满皱褶已经拿不稳手术刀的双手颓废地垂在身侧。 直到桌子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惊得他心脏一跳。 “叮铃铃——” 郑多乾缓步走过去,迟疑地拿起话筒。 这是他经历的第二个站点,第一个站点是个港口,罪者是一个叫宁止航的年轻人。 他犯的罪与一场保险官司有关,还私下里伪造了一些证据,最终公司一分钱没赔,受害者那一方却因为受不住打击病逝了。 最后审判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崩溃大哭,跪在地上爬着求每个人说自己知道错了,说自己这些日子一个好觉没睡过,他出去会好好弥补的…… 他好像在真心实意的悔过, 可郑多乾见多这种人了,他们不是因为所做之事给别人带来的伤害而后悔,而是因为所做之事带来的惩罚而恐惧。 声泪俱下,言辞诚恳…… 可郑多乾还是投下了死亡的判决票,最终宁止航以三比二的票数被牢固的锁链带走,永远地失去了回到现实的机会。 这样的人渣放回现实做什么呢?害更多的人吗? 就像今天的赵乔钟,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可他看向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已然猥琐到了极致,令人作呕。 哪怕小女孩可能只是副本里的一个角色,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npc,郑多乾也无法容忍。 他们不配活着。 接起的话筒那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救我!二十一栋……救救——啊!!!!” 话音以凄厉的惨叫为落尾,郑多乾恍惚地站在原地,好像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爸爸,救我!” 以至于他都忽略了电话求救的背景音里,还有电锯在地上划拉的刺耳声。 顾不得马上就要到和其他乘客约定的见面时间,郑多乾慌不择路地扫过桌面,拿起地上的保安棍就往外跑…… 别怕!别怕…… 他马上就来,再坚持一会儿……他就来了。 他眼睛涨红,在浓浓夜色里狂奔。 …… 席问归跟狗似的,在闻酌的脖子旁嗅了半天。 闻酌瞥着席问归的耳朵,凉凉地问:“闻出什么了?” “有种好闻的味道。” “……”第一次有人说死人味好闻。 不过已经半个多月没解剖过尸体了,习惯了那味道的闻酌不确定自己身上还有没有。 但好闻必然算不上,他又没喷香水。 上衣布料很薄,树皮的粗糙磨得闻酌不太舒服,他猛得抬腿往前移顶,席问归为了避开不得不卸些力气,就被闻酌见缝挣脱了。 随后席问归就见闻酌贴了上来,滚烫的体温几乎要将他烧着了,席问归顿时愣在原地——可闻酌却没给他继续愣神的机会,骨节分明的右手直接摁住了他肩膀,一提一摁——咔擦一声,席问归的右胳膊就被卸了。 席问归回神,看看自己疲软的手臂,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闻酌。 “再手贱,卸的就不是胳膊了。” “……”席问归缓慢地眨了眨眼:“有点疼。” 闻酌绝情地转身,丝毫没有给他接回去的意思。 席问归也不生气,就拖着没用的胳膊跟在闻酌后面:“为什么生气?” 听不到回答,席问归就继续问:“你小时候明明很喜欢亲密。” “我说过?”闻酌冷漠道。 “……”席问归卡了一下,闻酌当然没说过。 可小小的鱼崽虽然每天都面无表情,但心思不算难以揣摩,如果晚上抱着睡,就不会做噩梦,如果是喂饭给他吃,不论吃多少都不会拒绝。 如果出门牵着手,小鱼崽永远都不会先松手。 如果帮小鱼崽穿衣服,吹头发,无论摆弄多久,小鱼崽都不会挣扎。 席问归安静地跟在后面,和闻酌一前一后地来到小区门口,此刻这里已经聚着人了,满脸写着不爽的陶盛和有些怯懦的苏玫泾渭分明地站在两侧。 看到过来的两人,苏玫舒了口气:“其他人还没来。” 话音刚落,一直没见到的刘雅民就顺着斜侧的小路走来了。 “还差两个?” “郑叔叔不是保安吗?”苏玫指了指保安室,小声道,“里面没人,很乱。” 保安室的门半敞着,桌上的文件被扫落在地,座机电话的话筒垂在桌角,一直传出“嘟——嘟——”的忙音。 闻酌摆弄了会儿,给座机电话的最后通话的号码回拨过去,却只能听到嘟嘟的忙音。 刘雅民推推眼镜:“应该没出事,但好像被什么引走了。” 陶盛嗤笑:“说不定他就是罪者,故意躲我们呢。这么大的小区,后面都不一定能抓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闻酌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聂松曼来了。 她不论何时都保持着从容雅致,身上的旗袍连条褶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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