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我儿子刚才还好好的,乡亲们都看到了,我儿子刚才手指还动呢,就是你来了之后,把我儿子给害死了。可怜我的儿,到死都没吃过一顿好肉,都怪他爹我没本事。” 江采霜念着他刚死了儿子,不愿动手伤他,“你松开我。” “不放!你要么给我儿子偿命,要么就赔钱!”男人像是闻见了肉味的鬣狗,好不容易赖上一个人,哪肯轻易撒手。 就在这时,燕安谨从外面进来,袖中玉骨扇飞出,打折了男人手腕,又精准地回到他手中。 男人痛苦地“啊”了一声,手腕便无力地垂下,他脸色变得扭曲,脸上泪水血水混在一起,恶心又可怖,“我的手,我的手。” 江采霜赶紧挣脱,跑得离他远远的。 “别让这两个外乡人给跑了。”男人忍着疼,大吼了一声。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虽说素来看不上余孝生这等懒汉,但还是围在一起,拦住了燕安谨二人的去路。 “你打伤了俺们的人,你们不能走。” “孝生刚死了儿子,你们还下手这么狠。” “是啊是啊,长得这么俊,怎么有这样恶的心肠。” 江采霜气得不轻,怒道:“明明是他想讹诈我们,你们都没看见吗?” 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如此是非不分? 燕安谨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别担心,银风他们马上就到。” 他声音低磁沉静,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很快,人群外面就传来一阵骚乱。 “让一让,让一让,官府的人来了。” 人群让出一条位置,银风和小虎子领着祥符县的官兵来到此处。 这里地处偏远,发生的纠纷归属祥符县所管。 “官爷,官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官爷,这两个外乡人害了我儿,还折断了我的手。我们庄稼人就靠这双手吃饭,没了手我可怎么活啊。”余孝生举着耷拉下来的胳膊,惺惺作态,高呼可怜。 为首的厢兵却对着燕安谨拱手行礼,诚惶诚恐道:“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接世子回去。” 燕安谨淡声道:“起来吧。” “给他的孩子验尸。”长指一指,指向余孝生身旁的孩童尸体。 “是是。”班头一挥手,赶忙让带来的仵作上前验尸。 燕安谨先带着江采霜离开人群,江采霜往身后看了眼,想知道那个孩子的死因。 燕安谨看出她的心思,却不放心她留在此处,“我们先离开,回头我让仵作把验尸结果告诉你。” 江采霜只得按捺下好奇心,跟他一道走出人群。 有了官兵的保护,围观的百姓再也不敢阻拦半分。 两人不方便再回到客栈,便暂时住进了祥符县的县衙。陈县令得到消息,早早地在衙门门口迎接,态度毕恭毕敬,“下官不知世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县令大人多礼了。”燕安谨神色不咸不淡,语气平静无波,看不出多少情绪。 陈县令暗自捏了把汗,小心地从旁侍奉。 过去半个时辰,总算传回消息,死的小孩约莫九岁,似乎是中毒而死的,但暂时还不能确定死于什么毒。 至于那个撒泼打滚的男人,叫余孝生。家里一儿一女,还有一弟一妹,弟弟叫余及,妹妹叫余三娘。 “余三娘果然是余及的妹妹。”江采霜拢起眉,“怎么余及刚从明心寺回来,立马就死了个小孩?” 只是偶然吗? 燕安谨知她好奇心重,遇到案子就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可能,只是他还要提醒一句—— “此处民风蛮横狡诈,道长查案时务必要多加小心。” 这里的百姓有多难缠,江采霜今日已经见识过了,“我会小心的。” “待会儿我让人传信给开封府,派吴仵作过来,查明那个孩子的死因。道长若想去他们家里盘问,须得带上官兵。” 江采霜知道利害,也不想因为这些琐事而干扰心神,自然应下,“好,我记下了。” 江采霜问陈县令:“为什么那个孩子死的时候,余孝生一直往他嘴里塞香灰?” 陈县令不敢问她的身份,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我们这有一座鱼骨庙,就是两位方才见过的那座。关于这座庙,从前有个传说。” “哦?什么传说?”江采霜问道。 “传说十年前,这附近的渔民网了一条大鱼精。正好轮到村里分宅基地,大家伙儿抽签分地,顺便把鱼肉也分着吃了。可吃了鱼肉之后没多久,村里人都觉得腹痛难忍,找了许多大夫看也没用。后来一个云游的道士经过这里,指点村民,用鱼骨建一座庙,就能压制鱼肉的凶性。” “村民纠集人手,在河边建起了那座鱼骨庙。奇怪的是,庙建起来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腹痛。从此就流传开了‘鱼骨娘娘治百病’的传说,家家户户谁有不舒服,就去庙里拿点香灰泡水喝,据说泡了就药到病除,立马活蹦乱跳的。”
第43章 第 43 章 ◎那个是之前住在明心寺的余及◎ 陈县令说完, 小心地觑燕安谨的脸色,见后者并未露出不悦,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原处。 他讪讪补充了句:“这些传闻都是捕风捉影, 二位不必放在心上。” 江采霜想去余家看看, 县令召集人手, 小心地护送在一旁。 “余家离鱼骨庙不远,过了这条街,那条死胡同就是了。”县令在前面领路。 这会儿, 余家胡同外面围满了人, 都是附近的村民,叽叽喳喳地围过来看热闹。村里野狗遍地跑, 这些看热闹的村民手里端着碗, 吃剩下的汤水往地上一倒,就有一堆野狗凑过来抢食。 “怎么有个女人?那是谁家媳妇?” “不知道,看着不像咱本地人。” “来余家干啥来了?总不会是余家谁的亲戚吧?” 官兵驱了几波, 刚把人赶走, 没过一会儿又围了过来。 县令尴尬地道:“下个月才开始农忙, 这时候村里人大都闲在家里, 没什么事干。” 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凑热闹,看笑话。 这条胡同共住了三户人家, 余家在最里面, 第二家姓王, 最外面这家姓刘。 “刘家人在汴京城里做生意,不常回来。” “宅子是空的?”江采霜问。 陈县令否认, “不是, 让他族弟帮忙看着家, 也住着人呢。” 燕安谨怕她不明白,低声解释道:“对于农户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宅基地和田地。就算以后不回来住,也要让信得过的人帮忙看家,守住祖宅。” 若是不找人看家,宅地没几年就被别人占了。 江采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说是窄胡同,其实也能容四五个人并肩行走。墙边种着大树,苍翠如盖。 刘家在右边胡同口,王家在往里走一段路的左侧,余家则在胡同尽头的正中间。 这三家背后一墙之隔,靠的是别家。 走到王家门口,陈县令停了停脚,“王家跟余家是姻亲,余家老大,也就是余孝生娶了王家女。但是几年前两家积下了旧怨,这几年大大小小的矛盾一直没断过。” 陈县令唉了一声,他调任祥符县县令,看似近在天子城脚下,立功的机会颇多,实则每天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家住着几口人?” “住着十几口人,四兄弟都结婚生子了,但是没分家,还在一处住。” 江采霜停在门前,愕然道:“这么小个院子,能住得下?” 打眼一看,堂屋三间,西屋一间,东屋两间。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怎么住得下? “他们家情况比较特殊。”陈县令对这些小事记得都很清楚,“刘家和余家是大姓,半个祥符县住的都是这两家的人,王家是后来搬到这儿的。一开始另外两姓排挤他们家,后来王家生了四个儿子,他爹靠着四个儿子在村里逞凶斗殴,慢慢才立稳脚跟。所以王家人不愿意分家,要跟兄弟住在一起。” 他们就是靠的兄弟多,才在村里站住脚。 要是分开了,万一兄弟离心,以后可不就任人欺负了。 所以一大家子都挤在这么个小院里。 江采霜长了不少见识,原来这些大村落有这么多讲究。 她以前捉妖路过一些小村落,民风淳朴,村民友善,还没来过这种地方。 终于来到余家门前,门口已经挂上了白布,朽坏的木头门大敞着,里面站了一圈村民。 江采霜刚一出现,有人认出她就是鱼骨庙那个大夫,正要说闲话,结果一看到旁边的官兵县令,立马不敢吭声了。 余家站满了人,江采霜在院子里看到了余三娘。余三娘身上遍布脏污,牵着她女儿的手,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女孩依旧打扮得干干净净,眼睛大而清澈,小小年纪便能看出容貌清秀。这会儿正怯生生地趴在娘亲身旁。 “余家老头又吐了,这个味真是……”里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站在屋里的几个人都被臭味熏得跑了出来。 余三娘听见这话,也不嫌脏臭,立马进屋收拾。 陈县令问:“余孝生呢?” 有人指了指东屋,陈县令领着人来到东屋门口。 屋里,余孝生抱着死去的孩子哭,他媳妇也抱着女儿哭,像是随时都会昏过去。 “真可怜啊,就这一个儿子,说没就没了。” “可不是,好端端的咋会中毒?也不知道吃啥了。” “不会是……鱼骨娘娘发威了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鱼骨娘娘保佑我们这么些年,要是没惹她,咋会突然发威害一个孩子?” 余孝生一家三口哭天抢地,不好盘问,但屋里还傻坐着一个。 那人鼻青脸肿地坐在墙角,像是呆傻了一般,旁边散落了一地被撕碎的纸。 村民指指点点,“余家老二就是个傻货,他亲侄子没了,他还在那举着书大声念,让余家老大给揍了一顿,书都给他撕了。” “长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江采霜从人群缝里一看,那被打的人,可不就是余及吗。 她揪住燕安谨的衣袖,小声对他说道:“那个就是之前住在明心寺的余及。” 余及这两天才刚回来,他家的侄儿竟这时中毒而死。 是巧合还是……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弄清楚余家小孩的死因,看他究竟死于什么毒,才好继续查。 陈县令清了清嗓子,威严开口:“余孝生,你家孩子今日都吃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 余孝生哭嚎得震天响,鼻涕都糊了一脸。 他不回答,倒是他家娘子王氏女哭着答话:“就是平常的饭食,也没吃什么特别的。就算什么东西不干净,我们一家人都吃了,怎么我们都没事,偏偏福保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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