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青配合她搭话,“谁知道,门前路上也冷冷清清的,没见着一个人影。” “两位有一阵没来咱们长庆街了吧?”茶肆老板热情地招呼,“现在的清心庵,跟以前可不一样了。自从住进来了不三不四的人,谁还想自家孩子在这附近玩耍?” “住进来了谁?” “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女儿呗,我听我表舅提过一嘴,说是……不甚检点,给家里人丢脸,所以才被赶出来。” 茶馆里其他客人本就闲来无事,一听有人提起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闲话,立马来了兴致,高声掺和进来,“我听说原来姓董还是什么,家里好像显贵得很,因为犯了错事嫁不出去,就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到了这清心庵还不老实,非要办个什么女子学堂,不收束脩,让附近穷人家的女儿过去听她讲书。” 江采霜不解,“白给小孩讲学,这不是好事吗?” “什么好事?”那人不屑地呸了一声,“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好事,谁知道后来有人撞破,那女子和宝珠丫头的爹拉拉扯扯……我看呐,办学是假,偷人才是真!” “说书先生不是总讲这样的故事吗?被伤透了心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从此也不管什么诗书礼教了,只管自己快活。” “我看谁还愿意把自家孩子送到清心庵?反正我是不敢。” “我也不敢,宁愿我家丫头不识大字,也不能让她跟这种人学坏。” 周围一群男人哄笑起来,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艳羡和阴暗的揣度。 江采霜放下茶碗,跟采青姐姐一起离开了。 “霜儿,你昨日见过这位董娘子吗?她真像这些人说的那样……” 江采霜拧眉,摇头,“我见了一面,觉得她不像这种人。” 昨日见到的月娘,清婉柔净,徐徐走来时给人一种超脱凡尘的清冷之感。 她不觉得,月娘会是跟有妇之夫拉扯不清的人。 “等等,姐姐你刚才说……董娘子?月娘姓董?”江采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江采青点头,“对啊,刚才有个人说她以前姓董。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之前大哥同我说过一件事,关于太舍有名的才子喻文卿。” 江采霜将这桩事的来龙去脉,讲给采青姐姐听。 “我记得大哥所说,喻文卿受邀前去拜访的太师便姓董。月娘会不会是董太师的女儿?” 若是月娘因为喻文卿一事被迁怒,被家里人赶到清心庵,也是说得通的。 “如果月娘当真是董太师的女儿,那么她与喻文卿之间就多了一层联系。而且她开办女子学堂,说不定曾经研读过喻文卿的文篇主张……何文乐房中的文章,有没有可能是她所写?” 月娘开过学堂,教过书,那些字丑的文章,会不会是她让自己的学生誊抄的? 若是找到替她抄文章的学生,月娘的嫌疑便跑不了了。 江采青听了她的想法,建议道:“要不我们去找那个宝珠丫头问问?” “好。” 宝珠家就住在附近,没怎么费心打听便问到了。 名叫宝珠的丫头约莫十岁左右,正在家里喂猪,听见敲门声,在身上擦了擦手,跑来开门。 “你们是?”宝珠疑惑地看着眼前两位陌生的姐姐。 “你叫宝珠是吗?我们有事要问你。” 宝珠脸颊皮肤粗糙,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怯意,“你们要问我什么?” 江采青弯下腰,递给她一包蜜饯,“我们想问你关于董娘子的事。” 宝珠将手背到身后,“你们问吧。” 江采青与她视线平齐,柔声开口:“我们听说,你之前跟董娘子学过字?” 宝珠犹豫了一会儿,细若蚊喃地“嗯”了一声。 “你跟董娘子学了多久?会写多少字?” 宝珠有些垂头丧气,“只学了半月,还不会写几个字。” “其他跟董娘子学字的女娃里面,有没有会写很多字的?” 何文乐几人房中搜到的文章里,可是有不少生僻晦涩的字,极为难写。 “没有,我是跟董娘子学的时间最久的,她先教我们认字明理,才开始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 江采青哄着她捡了根细树枝,在地上写字。 宝珠捡起树枝,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出自己的名字。 她写字写得很慢,泥乎乎的小脸写满了认真。写出来的每个字都有脑袋大,还错了两个笔画。 江采霜对着堂姐摇了摇头。 宝珠的字,还没何文乐房中的丑字好看,那些字不是她写的。 “我们问完了,这包蜜饯你拿着吃。”江采青揉了揉她的头发,将油纸包递给她。 宝珠愣愣地呆在原处,手里被塞了油纸包也没有反应。 等江采霜二人快要离开时,宝珠忽然抓住江采青的手,极小声地说道:“董娘子不是那样的……”
第39章 第 39 章 ◎这里可是狐妖老巢◎ 只是宝珠没来得及说太多, 屋里就传来她父亲暴躁的大喝:“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赶紧给我倒杯水来!” 宝珠慌里慌张回屋,照顾她喝醉了酒的父亲。 走出长庆街,江采霜长叹了口气, “要是真如宝珠所说, 她学字学得最久, 尚不能写出几个字来,那其他人就更不会写了。” 本以为能找到替月娘誊抄文章之人,借此定她的罪, 可是跑了一趟才知道, 月娘教书时间尚短,根本来不及教出一个能抄字的学生。 “我们先去明心寺那边看看吧。” 昨天吩咐人盘问余及, 说不定那边会有线索。 二人前往明心寺, 刚一进去,小虎子就迎了上来,“白露道长, 那个余及说他见过邓聪!” “真的?快带我们过去。” 小虎子带她去了后院, 余及脸色蜡黄, 恍恍惚惚地坐在椅子里,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我见过许多次太舍的学子去后山的棋盘附近。” “你认得太舍的服饰?” 余及眼神呆滞,木愣愣地答:“我以前也是太舍学子, 后来家中出事, 才离开太舍。” “你认不认识何文乐周康和邓聪?” “不认识, 我早就离开太舍了。”余及一板一眼地回答。 江采霜继续问道:“邓聪遇害那天,你有没有看到他和谁去了后院?” “看到两个穿太舍衣服的人过去, 一高一矮, 看不清楚脸。” 江采霜拉着小虎子出去, 悄悄问:“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之前不是还高声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怎么一夜之间,突然就这么配合了? “原本这厮不理我们,也不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便让人把尸体抬到他房门口,让他来认。结果……”小虎子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结果他刚出门就被绊倒,一下摔倒在尸体上,跟邓聪的尸体脸贴着脸,吓得吐了一晚上。” 小虎子知道余及眼神不好,但没想到他眼神差成这样,地上横着个人都没看见。 眼神这么差,真的能考中吗? 不过也有好处,起码被吓了一遭之后,余及总算不扯着嗓子读书了,乖乖配合他们的询问。 “白露道长,余及说他那日看见了两个穿太舍衣服的学子走过去,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邓聪,只要我们找到另一个人,不就能找到杀害他的凶手了?” “既然都被余及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动手?”江采霜不解。 “余及眼睛不好,在明心寺随便一打听就知道。再说了,都说他是个死读书的痴儿,哪会在意都有谁经过他的窗前?” 只不过没人想到,余及以前也是太舍学子,所以对太舍的服饰很熟悉,有人穿着太舍衣服走过去,他也会分神看上一眼。 “你说得有道理。”江采霜赞同道,“我待会儿去一趟太舍,跟我哥哥说,让他查查那天都有谁单独离开太舍,都去了哪些地方。” 她还想再查查余及,看他是不是真的在太舍读过书。 江采霜正要和江采青去一趟太舍,走到大雄宝殿附近,看到一个小和尚探头探脑,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敢直言。 江采青见状,主动说道:“霜儿,我一个人去找哥哥就行了,你先留下继续查案吧。” 江采青离开后,江采霜走近那小和尚,认出他是那日在膳堂抓住余及,非要让余及洗了碗才能走的小和尚。 好像叫……明静?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明静念了声佛号,双手合十,“女施主,那位邓施主,贫僧对他有印象,他曾来过小寺。” 虽然看不清邓聪的脸,但他体型瘦小如柴,再加上太舍学子的服饰,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 “那你为何犹犹豫豫?” “贫僧不知这件事重不重要,怕说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反倒扰乱了女施主的判断。” 江采霜扬了扬下巴,“放心吧,你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贫僧在大雄宝殿见过邓施主,他问了贫僧很多关于五方佛怒化五大明王的事迹。还问贫僧‘五大明王降妖除魔是为了度化世人,那么为了百姓扫除祸害,是否也不算造杀孽’,贫僧修行时日不够,怕答错了,便让他去问问旁的师兄。” “之后呢?” “邓施主并未去问旁人,上了炷香就走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 明静回忆了一番,“有一段时日了,大约是上月中旬。” 那个时候,何文乐还没有失踪。 江采霜一时间也参不透邓聪为何有此一问,只得先将此事记在心间。 她去找堂姐一同回去,在太舍门外意外地遇到了宋 允萧,他是来给弟弟送衣服的,正好跟堂姐碰上,两个人一路嫌弃地斗嘴。 江采青玩笑道:“你弟弟都进太舍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反倒进不了,知不知羞?” “我只是志不在此,不信青青出一道对联来考考我,看我学问如何。” “好啊,那我便出一道题——” 江采霜撩开车帷,清声喊道:“采青姐姐。” “哎,我妹妹来接我了,下次再给你出题。”江采青应了声,得意地看向宋允萧,“没人来接你吧?” 炫耀完,江采青上了马车。 却没想到,宋允萧居然厚着脸皮跟了上来,“白露道长,正好你要回王府吧,我找谨安有事,劳烦捎我一程。” 江采霜眨了眨眼,“他不在府上。” “不在?干什么去了?” “外出办案。” “听见了吧,世子不在,你赶紧下去吧。”江采青抬脚,假意要把他踢下去。 宋允萧被踹得往一旁歪去,抓住车厢板,厚颜无耻地道:“那你们送我到朱雀门吧,我从那回家近一点。” “不要脸。”江采青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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