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堂屋子后面,延伸出一条排水沟,应该是用来倒脏水,以及下雨排水之用。 他顺着水流冲刷出的沟壑往下走,发现这条水沟应该是直直通往后山那条河的,也就是说与汴河相通。 虽说最近几日没有下雨,檐下的排水沟干涸。 但若是有了水……那条鱼精是否可以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庵堂里面? 与此同时,江采霜正坐在清心庵的正堂,和董月娘对话。 吹烟给二人奉茶的时候,笑嘻嘻地对江采霜眨了眨眼,江采霜点头回应。 董月娘无动于衷地捻动着佛珠。 “月……慧真师父,”江采霜话到嘴边,换了个称呼,“你平日都待在清心庵,不曾外出吗?” 董月娘眼神无波无澜,好似眼前空无一物,“是。” “小佛堂这边,怎么放着这么多蒲团?”江采霜喝了口茶,指向身后的小佛堂。 吹烟插嘴进来:“之前我们姑娘办学堂,那些女学生就是坐在这里听课。” “噢。” 江采霜喝完一杯茶,将整个正堂都看了个遍,但并未瞧出什么不妥。 借着袖袍掩饰,她朝董月娘使出一个引灵诀,却并无异样。 江采霜思考片刻,试探道:“能不能……让我去你们的住处看看?” 董月娘捻动佛珠的手微顿,“施主想做什么?” “附近传出鱼精害人的传闻,毕竟此处离河岸很近,我想去你们的房间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妥,也好帮你们去除。”江采霜将桃木剑摆在桌上,“我是官府派来查案的,同时也是修道之人。” “原来还是位小道长,快来快来,河里当真有鱼精吗?”吹烟拉起江采霜,“麻烦姑娘给我们庵堂里布置法阵符箓,可别让那鱼精得逞了。” “吹烟,”董月娘淡淡地叫住她的名字,“莫要胡言乱语。” 吹烟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能去看看你们的房间吗?” “请便。”董月娘坐在原处,没有起身。 江采霜跟在吹烟后头,去了后院。前院后院之间,只隔着一小片空地,供她们浆洗衣裳,晾衣服所用。 董月娘的房间在西侧,屋里燃着静心养神的檀香。靠墙筑了一排排矮架,摆满了佛经书籍。 江采霜蹲在书架前,翻找这些书籍。 “姑娘你在找什么?”吹烟也蹲下来,好奇地问道。 “你家姑娘平日里喜欢看什么书?” 吹烟手指撑着下巴,回忆了一会儿,“我家姑娘最常看的,是这边书架上的书。” 江采霜按照她的指引,在书架上随便一翻,便翻到了她想要的书。 不仅有喻文卿的各种文集,还有其他地方搜罗来的残篇诗句。 看到这个名字,吹烟眉头紧锁,语气复杂地叹了一声,“姑娘怎么看他的书啊。” “月娘是不是姓董?”江采霜小声问。 “你怎么知道?”吹烟诧异。 “你别管我从何得知,只管答是或不是。” “……没错,我家姑娘是姓董。” 江采霜又问:“她原来是董太师的女儿?” 吹烟咬着嘴巴,艰难地点头,“……是。” 果然如同之前猜测的那样,月娘便是董太师的女儿,应该是因为喻文卿的事,所以才会被送到庵堂中修行。 江采霜低头翻起了书,书页间夹着的几封信掉了出来。 这些是写给“元水”的信,纸张泛黄,字体是娟秀柔美的簪花小楷,内容却大气磅礴,针砭时弊,饱含作者忧心国运,忧心百姓的赤诚之心。 更重要的是,这些词句江采霜见过,除了一些关心问候以外,与何文乐等人房中搜出的文章一模一样。 只有字体不同。 那些文章果然是董月娘所写! 可她为何要让人誊抄一遍,文章又为何会出现在太舍学子手中? 董月娘看上去早已放下凡尘过往,一念修行,这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还是说……她其实因喻文卿的事耿耿于怀,从而迁怒了其他支持新法的学子,所以豢养鱼精,诱惑其替自己害人? 可是她为穷人兴办女子学堂,这分明与喻文卿的理念追求吻合。 江采霜脑海中一下涌出许多想法,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她蹲的时间过久,双腿微微发麻,便扶着书架站起身。 视线刚好落在桌案上,桌角放着个玉净瓶,斜插着一根细柳条。 “我眼花了吗?怎么觉着那根柳条动了一下?”江采霜揉揉眼睛,盯着玉净瓶。 吹烟掩嘴笑了声,“姑娘没眼花,我们姑娘在玉净瓶里养了只小鱼呢。鱼儿游来游去,可不就碰着柳枝了。” 瓶里有鱼! 江采霜瞳孔骤缩,几乎立刻就联想到了汴河鱼精,握着桃木剑的手微微发汗,一步步朝着玉净瓶走去。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眼也不眨地直视前方,“这么小的瓶子,能用来养鱼?”
第40章 第 40 章 ◎世子回府◎ “我也觉得惊奇极了, 起初还劝我家姑娘换个大点的盆来养,可她不肯换。本以为这鱼儿待在这么小的玉净瓶中,过不了几日便没活力了, 没想到居然活了这么久。” 江采霜走到玉净瓶前面, 对吹烟说道:“你先出去。” “姑娘要施法了吗?我给你腾地方。”吹烟以为她要布置阵法, 怕惊扰了她,连忙转身往外走。 她刚走出房间,身后便响起“哗啦”的声音。 吹烟回头, 就见玉净瓶突然爆开, 瓷片水珠迸溅一地。 “小心!”江采霜挡在吹烟面前,一挥袖, 灵力荡开, 将湿漉漉的碎瓷片打了回去。 方才她只是用桃木剑碰了一下那根柳条,玉净瓶中便一阵剧烈颤抖,随后就爆了开来。 吹烟惊魂未定, “这是怎么回事?” 江采霜护在她身前, 吩咐道:“你先去前堂躲着, 不要出来。” 吹烟心中挂念着董月娘, 连忙往前院跑去,“好,我去跟我家姑娘说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还不等吹烟出门, 董月娘便闻声赶来。 江采霜取出捉妖星盘, 星盘上的指针在一瞬间的颤动过后, 归于沉寂。 消失了? 吹烟解释道:“不知怎么回事,那玉瓶突然爆开了, 把我吓了一跳呢。诶?瓶里的鱼儿去哪了?” 董月娘拨捻佛珠, “先前便放生了。” “哦。”吹烟挠挠头。 可她也没看到姑娘下山啊, 什么时候放生的。 董月娘淡淡看向江采霜,“敢问姑娘可布置好了?” 江采霜还在想方才的异动,迟钝地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了。” “请跟我回前堂叙话吧,这里待会儿再收拾。” “好。” 走出房间时,江采霜回头看了眼屋中,沾了水的碎瓷片遍地都是,除此之外别无异样。方才一瞬间的妖气波动,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当真是错觉吗? 可董月娘房中发现的文章要如何解释?除了字迹不同,内容是一模一样的。 江采霜沉思着跟在董月娘主仆二人身后,快要走过院子时,忽然想起之前吹烟曾说过一句,她家姑娘一个人在房中的时候,也会自言自语嘀咕着教书。 若是想练习教书,为何不直接把吹烟当成学生,讲给她听呢? 万一……房中并非只有董月娘一人呢? 江采霜眉心渐渐皱起,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问吹烟:“你在清心庵,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十一二岁的红衣少女。” 话音刚落,前面的董月娘脚步顿了片刻,须臾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兀自往前走。 可江采霜却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异样,顿时瞳孔一缩! “没见过,清心庵里就我们四个人。”吹烟答话。 “哦。”江采霜似是将她的回答听了进去,可在董月娘迈步走上台阶的瞬间,她却忽然发难—— 江采霜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剑,桃木剑尖裹挟着锋锐的剑意,朝董月娘后心刺去! 董月娘犹自不觉,脚下正要迈上门槛。 吹烟在一旁愕然地望着这一幕,已经被吓傻了,“姑、姑娘……” 还不等她提醒完,更让她惊骇的事情便发生了! 董月娘背后居然凭空钻出一条黑鱼,高高跃向半空,自上而下地朝江采霜吞去! 磅礴的妖气四涌,霎时便盈满了小院。 江采霜忙持剑抵挡。 鱼唇撞上桃木剑,带着自上而下的万钧力道,压得她肩膀几乎抬不起来。 吹烟吓得脸庞失了血色,惊声尖叫,“啊啊!有妖怪!” 江采霜瞥她一眼,“赶紧带着月娘去前堂。” “好,好。”吹烟惊魂未定,拉住董月娘,“姑娘,我们赶紧去前面躲躲。” 董月娘望向战局,不肯离去,吹烟再度劝道:“我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去前面吧。” 董月娘攥拳收回目光,跟吹烟进了前堂。 院中只剩江采霜和那鱼精对峙。 “又是你这臭道士!你自己送上门,别怪我不客气!”鱼精忽然变成一名年轻男子,往桃木剑身上猛地一拍,借力在半空中旋身,平稳落地。 江采霜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穿一身黑衣,身法凌厉。 鱼精拳掌带风,劲风暗藏杀意,几乎霎时逼近耳畔。 空气被拳头撕裂,江采霜反应迅速地侧身,刚躲过他的一拳,下一道掌风便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遽然而至! 江采霜一时忙于应付,偶尔才能抽出空档回击他一次。 那鱼精滑溜得紧,每次她持剑劈砍上去,鱼精便会顺势矮身,以刁钻的角度贴着剑刃滑走。 两人衣袂纷飞,在窄小的院落打斗了几十个会合,一排排晾晒的衣服被击落在地,墙壁都被法力凿出一个个坑。 因着这鱼精善于闪躲,江采霜并未占到上风。 鱼精跳到她左后方,两边脸颊向后折,鼻唇中线凸出,再次张开恐怖的大嘴咬了上来。 这次江采霜没有闪躲,可鱼精却“砰”一声咬到了坚硬的物件。 原来是江采霜放出青铜星盘,挡在自己头顶。 趁着鱼精反应不及,她立刻将桃木剑换到左手,反手扎了上去。 这一剑扎下几枚鳞片。 “找死!”鱼精吃痛,幻化成另一幅模样,继续与江采霜斗法。 打斗中,鱼精一会变成男子,一会又变成女子,来来回回换了十几个模样。 男子高高跃起,踩在江采霜剑刃上,扬腿朝她踢了过来。 江采霜手上一扬,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同时丢出一张张符箓。 鱼精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翩然落地,已化作了女子模样,身姿柔美灵活地舞动,水袖浮动,将符箓全部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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