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众人都以为她怀了身孕,便把这一点视作寻常,并未放在心上。 “胡言乱语,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从谁那里听说的?这种天方夜谭你也相信?”于文彦皮笑肉不笑地讥笑道。 “你若觉得我在胡言乱语,便把我姐姐的药交出来。大夫开了三日的药量,一共六服药,你现在能拿得出吗?”江采霜逼问。 怕是一服药都拿不出来吧。 毕竟于文彦不止给采薇姐姐下/药,还给崔兴房里送了一壶安眠汤。两碗汤加起来起码有三服药的药量,于文彦手里必然一点药都没有了。 他让小梅给崔兴煮的根本不是醒酒茶,而是采薇姐姐的药。小梅又不通药理,自然是主人让煎什么,她只管煎了送去便是。 只可惜崔兴色心大发,小梅为了自保,将铜壶丢了出去。水壶掉到地上,崔兴自然不会再喝里面的茶水,所以于文彦精心下的药并没有派上用场。 江采薇怔怔地望着于文彦,喃喃道:“我今日早上……的确未服药。因为你姐夫说,先回到府上,请更好的大夫看过再说……” “薇儿,你别听这丫头乱说话,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船已经到了,我们先回伯府。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赶紧回去让大夫给你好好瞧瞧,别给耽误了。”于文彦跨过地上散落的衣服,上前欲抓住江采薇的手臂。 江采薇侧身,躲过了他的触碰。 她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里有挣扎,有不解,也有痛苦和失望。 青梅竹马十数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人。 “薇儿!”于文彦语气重了几分。 江采霜把采薇姐姐和眼前这个人隔开,江采青和宋莺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也选择一左一右站上前,三人一起护住江采薇。 江采霜大脑飞速转动,斩钉截铁道:“你解释不清那套蓝衣为何湿透,也解释不清大夫给我姐姐开的药为何少了,再加上从没有人开过的外门,上面贴着的符纸却莫名从中断开……这些足以证明你与俞金亮的死脱不了干系!” 于文彦急赤白脸地辩解:“什么俞金亮,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俞金亮便是被你误杀的那人,他夜里去崔兴的房间偷东西,被你当成崔兴给杀了。你杀他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他比崔兴肥胖许多,个子也没有崔兴高吗?” 于文彦一时哑口无言。 江采霜说的这些,正好解除了让他一夜难眠的疑惑。 杀完人回到自己房间,他始终觉得,崔兴的体型跟平时不大对劲,而且两人打斗时,对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按照崔兴的性子,早就该破口大骂了才对。 不过悬镜司的人没多久便上来敲门,他只好迅速收拾好自己,起身过去开门。 而昨夜崔兴居然活着回来,更让他觉得无比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原来他当真杀错了人。 “悬镜司的人就在这里,你若主动向他们招认,说不定还能被宽大处理,能免了你的死罪。”这些都是江采霜从案宗里学到的技巧。 有时候案情已明,但缺乏直接证据,不足以彻底将其定罪,便能以此引诱犯人主动招认。 可于文彦多少也是官场之人,并未被她唬住。 他转瞬间便思考清楚了眼下的情形,有恃无恐地道:“衣服不小心泡了水,本来就是湿的。你姐姐的药被我丢了,毕竟马上就要回去,会有医术更好的大夫给她看病,何必留着之前的药?” “至于你说的什么符纸,贴上去的时候一用力,不就从中间扯开了?还有什么俞金亮,我根本不认识,他胖不胖,矮不矮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薇儿,你可不要听她这些小孩子的胡话,我看就是话本看多了,还以为自己是开封府大判官呢。” 江采霜听他这番狡辩,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你!你说的才是无凭无据的胡话!” 这分明是狡辩! 可是这些都是间接佐证,俞金亮的尸体还未找到,一时也找不出其他更有力的证据来。 江采霜暗恼自己太鲁莽,情急之下如此草率地拆穿了他,反而让他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想出应对之语。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围观人群纷纷恭敬而惧怕地退让两边,似乎在给什么人让路。 燕安谨俊逸的身影徐徐而来,容颜如玉,嗓音低磁悦耳,“俞金亮的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于公子,随在下走一趟?” 这次他面对的不是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小姑娘,而是凶名昭著,狠戾嗜杀的悬镜司。 于文彦如坠冰窖,嘴唇都在颤抖,“我,我要送家人回府,可否改日、改日再……” “于公子好像误会了,”燕安谨低眉浅笑,看似一副温柔好说话的模样,却是绵里藏针,暗藏杀机,“燕某可不是在与你商量。” 还不等于文彦想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梁武林越便一左一右上前,将他双手反别在身后,用绳索紧紧缚住。 梁武粗声厉喝:“将凶犯带走!”
第32章 第 32 章 ◎我才不会向狐妖求助◎ 于文彦毫无反抗余地地被五花大绑起来, 他吓得面无人色,心底不祥的预感愈发扩大。 被押走之前,于文彦挣扎着回头看了眼江采薇, “薇儿!” 江采薇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当即眼前一黑, 昏了过去。 “姐姐!”江采霜和江采青连忙将她扶住,宋莺在一旁照应。 “悬镜司抓走彦儿做什么?”康平伯和伯夫人拨开人群,急忙朝这边而来。 燕安谨看也没看一眼, 手下人直接将他们拦住。 “案情相关, 暂不外传。待讯问犯人时,自会通知二位。二位若是有什么异议, 当堂提出便是。” 燕安谨漫不经心的话语, 让康平伯和伯夫人仿佛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只能暂且答应。 江采霜对燕安谨点了点头, 随后便扶着采薇姐姐回去休息。 江水寒刚找好回去的船, 从楼梯上来, 看到这一幕连忙快步上前, 从她们手里接过江采薇,“采薇怎么了?” “姐夫被悬镜司的人抓走了。” 江水寒讶异,“为何?” 江采霜抿了抿唇, “姐夫……于文彦杀人了。” “什么?”江水寒脚步钉在原地, 语调不自觉拔高。 好端端的, 怎么会牵扯进杀人的案子? “先扶采薇姐姐回去休息吧,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对, 先回去。” 江水寒将妹妹抱到床上, 请来大夫为她诊治, 得知她只是惊怒交加受了刺激,睡一觉便会好了。 江采青和宋莺留下来照顾江采薇,江采霜则是在另一个房间,迎接家人们的询问。 家人将她围在中间,对上这一双双充满了疑问和关心的眼神,江采霜垂下眼睫,“于文彦本来想杀了崔兴,就是他的表弟,但阴差阳错之下,杀了另外一个人。” “杀人?于文彦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与崔兴素来有矛盾,我听采薇姐姐说起过,兴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杀人。” “霜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江采霜眼睫颤了颤,迟疑道:“这件事是……我听燕世子说的。” 燕世子办事向来我行我素,怎么会特意跟人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家里人挂念着江采薇和这桩杀人案,倒是没人注意这一点。 只有江水寒若有所思,不过他没有在此时追问,起身往外走,“我去跟船夫说一声。” 刚沟通好船夫,正准备带一家人乘船离开,这会儿临时出事,他们暂且不走了,总得跟船夫说一下。 侯府这边的气氛有些压抑,一边等着江采薇醒来,一边则是惴惴不安地等待悬镜司的消息。 午膳时分,悬镜司派人前来,请侯府和伯府各派几个人,到三楼旁听审讯。 三楼四楼几乎都空了,世家都乘船早早离开望天楼,只剩二楼还有许多平民百姓,眼巴巴地等着栈桥修好,水位降下去,他们再从栈桥离开,也能省下一笔船资。 到了地方,伯府侯府的人并没有见到燕安谨,而是一个高瘦利落的男人,自称叫林越,是悬镜司的副指挥使。林越先请他们进屋,与他们介绍案发的情况。 虽然不是燕安谨本人,但众人也不敢怠慢这位副指挥,遵循安排进了屋中坐下。 而另一边,等家里人走后,江采霜跟堂姐和宋莺说了一声,便偷偷出了门。 她去了江采薇和于文彦的雅间。 门外悬镜司的人跟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地看守,她连招呼都不用打,便直接放行。 雅间里收拾一空,只剩下原本就有的茶具巾帕、衣橱箱柜、妆台屏风这些物件。 江采霜径直进了屋,直奔通往游廊的外门。 门上斜斜贴着一张朱砂绘就的符纸,却从中间断开。 江采霜试着打开外门,发现符纸中间的断口与两个门扇刚好吻合。 “果然,上面没有妖邪的气息,是有人从外面推门,将符纸从中撕开的。” 除了那夜的凶手,谁会在夜里不选择走内门,反而冒着大雨走这扇门? 虽然知道屋里可能没留下其他线索,但江采霜还是认真翻找了一番。 其他橱柜都是空的,只有衣橱中多了一样东西——盛了水的水盆。 “水盆不在盆架上,怎么会放到衣柜里?”江采霜回身,看向门口空空荡荡的盆架。 巾帕挂在盆架横木上,可下面本该放置木盆的木托却是空的。 “自然是为了接水。”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采霜蓦然回身,诧异地瞪大眼睛,“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应该在跟伯府和侯府解释这桩案子吗? “有林越在就够了。”燕安谨懒散道,闲庭信步般走进屋。 他可懒得与旁人多费口舌,能让手下人代劳,自然让他们代劳。 料到江采霜会过来查看,燕安谨便算着时间过来了。 梁武不愿意看林越耀武扬威,所以也跟在燕安谨身边,乐呵呵地跟江采霜打招呼,“白露道长。” 江采霜被案子吸引了心神,“你方才说这木盆是为了接水?可这木盆放在屋里,能接什么水?” 小姑娘杏眸中噙着淡淡的困惑,她以手托着下巴,盯着木盆思考。 屋里又不漏水,哪需要木盆接水? 燕安谨笑而不语,让她自己想。 藏在衣橱里,用来接水,盆里存了积水…… 须臾,一道灵光闪过脑海,江采霜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于文彦将换下来的湿衣服藏在木盆里,免得淌出水来,引起我姐姐的怀疑。” 于文彦杀人时穿的衣裳被雨淋透了,自然会往下滴水,他没地方藏衣服,就只能把木盆塞进衣橱,再将衣服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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