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霜三人进到屋里,江采薇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笑着招呼她们坐下,关心问道:“霜儿,你怎么也来了?你身子如何了?我正说待 会儿过去看你。” 虽然听家人说江采霜没事,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还是为了救自己才落的水,江采薇自然得过去看了才能放心。 只是她身子稍弱,又初怀身孕,于文彦暂时不放心她出门走动,便说等吃了饭休息一下再陪她过去。 “我没事,你忘了我是修道之人,身体好着呢。”江采霜拍了拍胸脯。 “没事就好,你也是莽撞,这么大的湖也敢跳,万一有个好歹,那我……”江采薇眼眶霎时红了。 若是妹妹为了救她而出事,那她也没脸面再活下去了。 江采霜连忙握住她的手,“我就是一时着急。不过我长在江南,水性好着呢,自然是有把握才跳下去,你就放心吧。采薇姐姐,你快吃点东西,待会儿菜凉了。” 江采薇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暂压下感激和后怕,“可用过膳了?我还没动筷,不如一起吃?” “不用了,我们过来前刚吃过。” 江采薇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这位是……” 江采青忙介绍道:“她是宋莺,是宋侍郎的女儿,我们与她是好友。” “采薇姐姐好。”宋莺怯生生唤道,嗓音温柔娇细。 “瞧着这位妹妹性情娴静,怎么会跟我家的两个调皮鬼玩到一起?”江采薇笑道。 跟宋莺比起来,江采霜和江采青两姐妹的确算是性情跳脱的。 不过……那是因为采薇姐姐没见过发飙时的宋莺。 婢女进来添了茶便退下了,江采霜三人陪着江采薇说话用膳。 “咦,采薇姐姐,你也买了花饽饽?”江采霜诧异道。 她跟采青姐姐在栈道上也买了几个花饽饽,只是还没来得及吃。 “婆母喜好这些民间的玩意儿,常常买些石榴花馍,小孩子的拨浪鼓,虎头鞋拿到我房里。这次来望天楼的路上,见栈道上这家石榴花馍颜色喜人,做得精细,便也买了几个。” “是不是一个挑扁担的跛脚伯伯卖的?” “好像是。皮肤黑黑的。” “我们买的兴许是同一家,”江采霜看着蒸好的漂亮花馍,有些馋了,“我能不能也尝尝?” 江采薇掰了一块石榴花馍给她,里面还有磨得很细的豆沙馅,做工的确精细。 江采霜惊叹道:“好吃,热腾腾的蜜豆像是要化了一样。” “这么好吃?我跟莺儿也尝尝。” 石榴花馍比盘子还大,得用新编的竹筐装着,四个人敞开了吃也吃不完。 江采薇见三个妹妹喜欢,自己也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花馍暄蓬蓬的,味道果然香甜,馅料给得很足,看着好看,吃着也不错。 “没想到老伯看着憨厚,做花馍的手艺这么不错,这入口即化的蜜红豆馅,可比汴京城几家正店做得还好。” “采薇姐姐,你怎么哭了?”江采霜正说再掰一块,一抬头,就看江采薇面颊流下一行泪珠。 “我哭了吗?”江采薇抬手一抹,指尖意外地触及一片湿润。 她连忙拿帕子擦去脸上的泪水,玩笑道:“怎么吃个石榴花馍,还把人吃哭了。都怪这馅料做得忒甜,甜到心里了。” 吃罢饭,江采霜想给江采薇把个脉。 江采薇平伸出手腕,搭在桌边,“从前你说你会把脉,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经过上次的事,她渐渐接受了妹妹是个道士的事实。 “我们道家讲究一个山、医、命、相、卜,这五术我每一样都会一点的,医术最好。” 江采青问:“山是什么意思?” “就是修身养性,强身健体,是为道家修行。” “相想必就是相面了?卜是算卦?”江采青两眼晶亮,兴奋地问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算一卦?算算我将来什么时候嫁人,会嫁给谁?” 江采霜忙摇头,“那可不行,我师父教我不能随意帮人起卦,天机不可泄露,一旦泄露可是要遭雷罚的。” 况且,她并不擅起卦,顶多就会给人看看面相。 采青堂姐天庭饱满,额阔面润,嘴唇朱红,是食禄丰裕,一生顺遂的福相。 江采青连忙捂住耳朵,“不算了不算了,刚才的话我没听见,不算你泄露天机。菩萨保佑,可不要降雷罚——” 她话音刚落,窗外凑巧闪过一道雷光,短暂的白光之后,轰隆声由远及近,震耳欲聋。 江采青吓得赶紧抱住江采霜,“不要啊!”可千万不要把她这么聪明伶俐又有本事的妹妹给劈成黑炭了。 惹得四人笑得前仰后合。 过了会儿,见江采霜毫发无损地坐在那,江采青后怕地拍着胸口顺气,“幸好没事,吓死我了。” “好了,你过来我这儿,赶紧让霜儿妹妹认真请脉吧。”宋莺拉走了活宝似的江采青。 宋莺管着江采青,江采霜总算能安安稳稳地给姐姐把脉了。 这脉听着有些怪,忽而有,忽而又无,像是喜脉,又显得虚浮。不过除此之外,采薇姐姐的脉象一切正常,并无丝毫病态。 “姐姐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不舒服?好像没有。”江采薇摇了摇头。 只是方才起床的时候,觉得腹部摸起来有些凉。估摸着是冻着了。 “那便没事了,只是要注意防风保暖,尽量在屋里待着,以免受寒。”江采霜想着,既然已经请其他大夫看过一遭,应当没什么大碍,兴许只是刚怀上身孕,时日尚短,所以脉象不稳,这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这时候,数墙之隔的雅间里传来争执吵闹之声,还伴着孩童的啼哭。 江采薇听出其中有于文彦的声音,当即面上浮起担心,“怎么又吵起来了。” “姐夫和伯夫人经常吵架吗?” “嗯,”江采薇点点头,语气无奈,“每次都是因着崔兴的事,两人经常闹得不欢而散。” 江采霜今天还看到崔兴和俞金亮拉扯吵嚷,暗道这崔兴真是害人不浅,如此祸害何必还留在府中? 江采青和她的想法一样,“既然崔兴这么惹人生厌,为何还要让他在伯府长住?赶回他自己家不就好了。由着伯夫人纵容侄儿,难道康平伯就不管么?” “公爹性格软弱,哪里管得住强势的婆母?我也不知婆母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非要把崔兴留在身边。” 孩童啼哭声一响,那边大人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孩童哭闹不止,听得人心烦意乱。 江采青半蹲在江采薇身边,掌心轻贴她的小腹,嘀咕道:“我的好外甥,好外甥女,你可千万是个乖乖,别像这个孩子似的鬼哭狼嚎。”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江采霜三人正要起身回去,刚好遇上回来的于文彦,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清澈如茶的汤药。 “大夫给你姐姐开的安神茶,补神静心的,她今天受了惊吓。”于文彦解释道。 江采霜点点头,粗略地嗅了一下,基本都是安神助眠的药。 错身而过的瞬间,她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于文彦。 于文彦一袭湖蓝绸衣,身形高大,紧紧绷着下颚,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争吵的怒意。 江采霜平素不会想起来帮人看面相,刚才被堂姐提起,才格外注意了一次。 于文彦打眼一看长得端方清正,不过颧露唇薄,鼻梁凸骨,人中平满,耳垂薄小,看他的面相,像是该一生无子。 江采霜赶紧甩甩脑袋,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呸呸呸,什么一生无子,这不是咒采薇姐姐吗? 她这半吊子的相面功夫,以后还是不要拿出来了。 “霜儿,你怎么了?”宋莺在她身边,见她突然开始甩脑袋,疑惑地挽住她的胳膊。 “没什么,我只是想……”江采霜眨了眨眼睛,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还没去看过燕世子。” 这次又是他救了自己,她自然该去看望一下。 “他救了你,是该去感谢一下他。” 找人一打听,得知了燕安谨的住处,三人一同过去。 与燕安谨的雅间还隔着两个房间,江采青跟宋莺便默契地停了脚,“霜儿你自己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俩人都怵燕安谨笑面阎罗的名声,能不跟他打交道就不打。 “好。” 江采霜站在雅间门口,刚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正是宋允萧。 “白露道长?你怎么来了?”宋允萧往屋里看了眼,“是来看谨安的吧?” “嗯。今日多亏他救了我。只是湖水寒冷,燕世子素来又身体不好,我便过来瞧瞧。” 宋允萧干笑了两声,“是,道长说的是。不过……谨安这会儿已经睡下了,道长不如明日再来看他?” 说话的时候,他两只手把着门扇,像尊门神站在那,生怕江采霜闯进去似的。 江采霜往里探了一眼,不过视线被多宝阁挡住,什么也没瞧见。 她绞着手指,心下不免担忧,“那好吧,那我改日再……” 话音还未落,里面便传来两声低咳,随即是熟悉的低磁嗓音,“道长请进。” 江采霜抬眼望向宋允萧,后者嘴角抽搐了下,给她让开位置,“道长进去吧,我去叫林越梁武过来守着。” “嗯。”江采霜刚往里走两步,就听到外面宋允萧和采青姐姐斗嘴,宋莺在一旁帮腔,好不热闹。 她不由得抿出笑,嘴角梨涡浅浅。 进到内室,便看到燕世子倚着床栏而坐,手边搁着一卷案宗。他乌发披散,面如霜雪,唯有唇上还残留淡淡的艳色。 “你还好吧?我给你把个脉?” 燕安谨轻笑着摇头,“不必,我服过丹药,已经好多了。” “我再帮你看看吧,这样周全些。” 燕安谨不动声色地催动身体里的灵力,额头隐隐渗出细汗,随即伸出手腕,玉指纤长,凸出的腕骨精致白皙。 江采霜仔细听了听脉象,“咦,你的身体居然没什么事。” 以她对燕世子的了解,还以为他此次落入冰湖,又动用丹火,会元气大伤。却没想到,脉象听起来倒是稳。 燕安谨浓密纤长的羽睫轻垂,“这金明池下,似乎阴气丛生。此次怪异天气,兴许便与此有关。” 江采霜收了手,注意力全然被他的话吸引过去。 “我昏迷前也隐隐感知到了不干净的气息,不然我也不会被缠住,没能及时回到水面上。” 这湖水不干净,有妖鬼作祟。不然这样晴朗无风的天气,怎会毫无征兆地掀起如此高的巨浪。 “水底多生水鬼,颇有几分本事,道长可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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