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事她不懂,后续都交给了燕安谨处理。 先前离开圣天城的时候,燕安谨设计,将青州城那支小队引到了偏僻之处。一声令下,暗中埋伏的其他人齐齐现身,将众人包围,弓弩齐刷刷对准他们。 副将在暗处喝道:“青龙会所有人听着,愿意回青州作人证的,放下武器,饶你们一命。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近五十人,最后只留下了四个人。 不是其他人宁死不屈,而是他们心中很清楚,以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来看,就算回到青州城,也难逃一死。 有了这四个人证,把证据交给之前派来严查青州官员的朝廷大员,剩下的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这日,燕安谨一身官袍,从外面回来,“道长,苏恩阳已认罪入狱,你可要去看看?” 江采霜正拿着底下挖了洞的葫芦瓢,给花圃里的花浇水,闻言将瓢放回水桶。 “好!我还有事情要确认一下,我跟你去。” 来到牢里,曾经叱咤青州的师爷苏恩阳,如今成了披头散发的阶下囚。 他盘腿坐在稻草堆里,暗沉沉的牢房里,唯有天窗漏进来一缕阳光,打在他背上。 江采霜站在栏杆外面两步,“是你杀了杜春吧。” 苏恩阳端坐着,闭上眼,一言不发。 “因为杜春偶然听到了你们和青龙会的秘密,所以你就下令杀了他。先让人将他支走,再在路上率人埋伏,逼他慌不择路之下,逃向青城山后山。杜春在山顶见到了你,本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你竟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将他推向山崖。 “杀死杜春后,你心中愧疚,所以对杜春的妻儿多加照拂,还花钱雇了个婆婆帮她照看孩子。” 只不过,那个刘婆婆一边帮杜家娘子操持家务,另一边也是苏恩阳留在杜家的眼线。 当时她和银风他们找上杜家,那刘婆婆假装带孩子,实则在暗中盯着他们,好向苏恩阳报告。 苏恩阳仍旧一动不动,只是这次他开口问了句:“你怎知一定是我?” “因为我见到了杜春的亡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说明他死得突然,一定是死于信任之人之手。” 要是杜春真是被追杀而死,那他死之前肯定记得自己的张皇和恐惧,就不会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了。 听了这句,苏恩阳终于睁开眼睛,眼神中迸发出激动的情绪,“你见到了阿春的亡魂?” 江采霜回答:“没错,正是得益于你那件新衣的庇护,让他的亡魂得以暂时存活。” “可我私下里去找过多次,怎么从没见到过?” “你没有法力,自然见不到他。” 除非杜春怨念缠身,化作了厉鬼恶魂,不然寻常人是看不到亡灵的。 苏恩阳露出苦涩的笑意,“阿春他……肯定怨透了我吧。” 毕竟他那么信任自己。 每年重阳节,杜春都会拎上两坛菊花酒,带上平日不舍得吃的醉蟹,到他府上找他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两人虽地位悬殊,但他们记得患难与共的从前,兄弟之谊从未变过。 江采霜只得如实告诉他,“杜春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恩阳愣住,低下头,叹了声道:“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 不管是从前他们一起过过的苦日子,还是后来被兄弟背叛杀害,对于阿春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忘了就忘了吧。 苏恩阳望着自己残缺的右手,语气沧桑而平静,“我这只手,是阿春保下来的。我后来的荣华富贵,也全仰仗阿春的功劳。这一次是我对不住他,到了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他右手残缺的两指上,缠着黑色的布条,刚好剩下可以用来握笔的三指。 若是连这三根手指都没能保住,被老鼠偷啃了去,他怎么会有今日的财势地位。 苏恩阳对于杜春的愧疚,江采霜觉得应该是真心的。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为了 前途,杀兄弟灭口的行为可以被原谅。 再者说来,就算没有杜春之死,苏恩阳在青州官府作恶多年,犯下的错也足以让他丢掉性命。 离开牢狱之后,江采霜放飞了机关鸟,将这桩案子的始末来由,细细地说给师姐傅成兰。 倒是很快就收到了回信,不过不是师姐回的消息,而是她弟弟傅成松替她回的。 “姐姐去西南边陲捉妖了,我已将你所说的话照抄下来,等我姐姐回来,会给她看的。” 傅成兰不在青州,师姐妹二人自然无法得见。 江采霜心中难免遗憾。 她没打算在青州多待,临行前,去了青城山后山,准备施法将杜春的亡魂炼度。 “我已经查明了你的死因,你想知道你的来历吗?” 杜春犹豫了很久,点点头,“跟我说说吧。” 江采霜便将自己这段时日打探到的一切,条理清晰地讲给他听。 杜春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一幕幕熟悉的过往。 “后面的不用说了,我都回忆起来了。” 杜春沉默良久都没出声,最后长叹了口气,“我的家人过得还好吗?” “苏恩阳入狱之前,把他的所有家财都托付给你娘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杜春这下就没有什么可以挂念的了。 “请动手吧。” 江采霜布下法坛,施法炼度,让杜春的魂魄彻底了消散在天地间。 江采霜“看”到了他的一部分记忆碎片。 很多年前的冬日,两个外乡来的乞儿躲在破庙里,冻得瑟瑟发抖。靠着从刚死去的老乞丐身上扒下来的旧衣,披在身上遮寒,才免于被冻死的厄运。 两人沿街乞讨,讨到吃食就分给对方一半,相互扶持着,艰难地维持生活。 直到某一天夜里,饥寒交迫的杜春发起了高热,迷迷糊糊间,抱着苏恩阳的手指啃了起来。 而苏恩阳早已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昏睡过去,竟毫无察觉。 杜春猛然从梦里惊醒,看到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选择了用谎言来遮掩…… 江采霜这才知道,原来那段“救命之恩”,只是一段谎言。 寒冬腊月,又闹了许久的饥荒,哪还有什么老鼠。 就算有蛇虫鼠蚁,也早已被饿疯的饥民抢着分食了。 怪不得杜春得知真相后,居然半点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和感伤,反倒露出了深深的复杂和惭愧之色。 下山路上,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茱萸林,江采霜心中思绪万千。 终于解决了青州的所有事情,她和燕安谨在第二日便离开了青州。 一行人来到了热闹的码头。 “你不是怕水吗?这次回京,当真要走水路?”江采霜扶着栏杆,发丝被江上清风吹得飘起来。她看着下方波涛汹涌的水面,笑盈盈地问道。 昨日她才知道,燕安谨打算和她乘船回京,其他人则是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燕安谨站在三步开外,视线柔和而专注,始终落在少女身上,“水路便捷,能早日回家。” 江采霜杏眸晶亮地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期待地道:“那我们赶紧上船走吧。” 前方的大船甲板上,船夫穿一身粗布短打,正高声吆喝着喊人上船。 江采霜兴致勃勃地拽着燕安谨,跑向回京的客船。 燕安谨长眸含笑,无奈道:“道长慢点儿,来得及。” “你是不是怕了?”江采霜迎着风回头,莹润的脸颊红扑扑的,清亮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你要是怕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燕安谨眉梢微扬,弯了弯唇,反手坚定地握住她的手,用行动表明自己分毫不惧。 “道长,走吧。”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只剩两个案子了,下个故事比较短~ 📖 冬至·猪豚蛇 📖
第73章 第 73 章 ◎不睡觉了?◎ 船工捞起船锚, 大船破开水波,驶向宽阔的江面。 江采霜和燕安谨站在甲板上,迎面吹来的江风飒飒, 透着初冬的寒意。 站了没一会儿, 江采霜脸颊都被风吹红了, 她搓了搓手心,贴在脸上,“好冷啊, 幸好带了厚衣裳。” 燕安谨提议, “先回船舱吧,等正午太阳出来了, 再来这里看江景。” 江采霜冻得吸了吸鼻子, “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船舱,江采霜支开船舱的窗户,发现从这儿也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江水, 便趴在轩窗边看了起来。 没一会儿, 燕安谨从外面回来, 手里拎着刚烧热的一壶茶水。 “你去小厨房烧水了?” “嗯。” 船舱低矮, 燕安谨身量高大,进来时还得弯一下腰。 船舱中间有个小桌,与船板固定在一起, 燕安谨将茶杯翻转过来, 徐徐倒入茶水。 霎时间, 馥郁芬芳的花香飘了出来,在热气的催动下, 很快便充斥了整个船舱。 江采霜闭上眼睛, 陶醉地深嗅了下, 不由得抿出一抹笑,笑话他,“出门在外,你居然还带着花茶。” 这人真是无论走到哪儿,都一副不慌不忙,坦然从容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一趟下江南,不是去打仗,是去游山玩水去了。 不急不缓地倒完水,燕安谨将茶壶放在木格中,防止行船颠簸,热水洒出来。 他先将茶杯递给了江采霜,后者轻啜了一口,被烫得吸气。 燕安谨好笑地道:“慢点喝,别着急。” 热茶下肚,驱散了被风吹的寒意,暖了身心。 江采霜喝着热茶,抱着上船前买的蜜饯干果,趴在窗边看风景。 可是这江景再好看,看了一天下来也看腻了。 外面寒风凛冽,在船上没什么消遣,江采霜很快就开始觉得无聊。 她正百无聊赖地一个人翻花绳,燕安谨放下手中的书卷,按了按眉心,“无聊了?” 江采霜将花绳丢到一边,闷闷点头,“在船上什么都好,就是无事可做。” 燕安谨扬唇浅笑,不知从哪变出一个长形的木盒。 “这是什么?”江采霜好奇地问道。 “道长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燕安谨将木盒往她面前推了推。 江采霜来了兴致,坐起身子,打开木盒上的铜制暗扣。 “咔哒”一声,她打开了木盒盖,露出盒子里放着的东西。 里面放着一张木制棋盘,黑白两色棋子,还有几只博茕,也就是骰子。 一看到棋盘上绘制的棋纹,江采霜立马便将其认了出来,“握槊!” “道长从前玩过吗?” 江采霜眼眸亮晶晶的,连连点头,“玩过,我从前跟师兄师姐们经常玩呢。不仅玩握槊,还有射覆投壶捶丸击角球,一样也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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