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身为兄长,城府深, 性情沉稳阴鸷, 由他执掌圣天教的一切事务。 而李桂早早就拜入裴玄乌门下, 习得一身邪术功法, 他策划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制造杀孽,完成师父的任务罢了。 对于李桂而言, 圣天教覆灭也就覆灭了。 师父何时有需要, 他们再另寻由头, 组成个新的什么“圣莲教”,“圣子教”, 继续跟朝廷对抗, 不是什么难事。 可李均不想看着自己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 李均攥紧拳头, 猛砸了一下窗棂,脸色铁青地看着下方的一切,“当初可是你说的,只要在东门暂时控制住燕世子,你就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的同门吸收力量。等他们实力提升上去,能轻易对付朝廷大军。现在要怎么办?” 李桂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哥,你还不明白吗?仅凭我们的圣天教,根本无法撼动大晋的江山。况且,就算我们真夺了江山,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换个人做皇帝,换一批人当大官豪绅,跟以前数百年的情形有什么分别?” 他目光变得悠远,蕴藏着浓浓的崇敬和坚定,“要实现真正的天下大同……只能靠我师父的计划。” “那个邪道哄骗你的话,你也相信?”李均眼底怒意起伏,“还是赶紧想办法处理吧,不然圣天城失守,你的同门也要没命!我看你怎么向你师父交代。” 李桂平白被骂了一顿,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知道了,我这就让他们一起上。” 同门死也就死了,但若是法器没有吸收足够的血气,耽误了师父的大业可是天大的罪过。 李桂勾着窗棂跳了出去,身轻如燕地落到屋檐上。 他手指放在唇边,带着灵力,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下方的战局嘈杂混乱,火势汹汹,偏偏这声口哨尖锐地刺了进去,落入所有人耳中。 两方人马都抬头看去,可是头顶黑洞洞的一片,只能看到楼阁黑影,根本看不到那人是谁。 惟有燕安谨暗藏锋锐的目光,穿过重重屋檐,精准地落在了李桂身上。 李桂莫名觉得脚底蹿起寒意,赶紧一个闪身,夺回屋里。 “当初要是大哥你跟我一起拜入仙师门下,也能有我这样的力量,做起事来不是更得心应手?” 李均冷冷瞥他一眼,“我不需要靠这些歪门邪道。” 李桂嗤了一声,小声嘀咕,“我们起事的银粮,不都是我师父给的。” 李均恍若未闻,继续关注下方战事。 随着李桂那声口哨,长街两边无数墙壁齐齐崩塌,无数黑袍人从墙的另一边撞了出来。 最外面的朝廷军被飞溅的泥瓦挡住视线,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黑袍人一掌拍在脑门,当场毙命。 跳出来的约莫百人,各个都是像先前那人一样的邪修。仗着这身邪气滋养出的身体,普通刀枪剑戟不能伤及分毫,以一敌百完全不在话下。 这些人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穿梭,如同镰刀收割麦穗,以最快的速度收割兵士的性命。 一时间,四下惨叫连连,地上遍布血腥的内脏残肢,令人头皮发麻。 若是任他们肆意妄为下去,朝廷军将会军心涣散,变得不堪一击。 就在朝廷军无力抵抗,绝望疯狂蔓延的时刻,一声悠远古朴的钟声荡了开来…… 一个个黑袍人身体里的灵力顿时一滞,紧接着便是气血逆流,翻涌,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燕安谨徐徐升到半空,衣摆无风自动。 他手中的三清铃,在浩瀚磅礴的灵力催动下,发出的钟鸣久久不散,不停盘旋在这些邪修的脑海中,扰得他们头痛欲裂,哀嚎阵阵。 三清铃化出一道巨大的半透明金色虚影,罩在所有人头顶。 金钟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宛如灿金色瀑布流淌,流光溢彩,华丽夺目。 燕安谨身姿飘逸地站在金钟下方,身上银白甲胄同样投射出流动的符文,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破凡入圣的神祗,眉目间矜贵淡漠,高不可攀。 远在十几里外,正在驱马疾驰的江采霜三人,也看到了这样震撼的一幕。 “这是……三清铃吗?”江采霜愣愣地望着那笼罩在城池上的巨大虚影,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那只小小的三清铃。 她凝出内丹后,还没试过用三清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它发挥如此强劲的功效。 但是三清铃对灵力耗费极大,她从前在作战中,短时间内也只能用一次,以免灵力亏空。 燕安谨如此催动三清铃,怕是灵力很快就会被消耗得一干二净,甚至连他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我们赶紧过去!”想到这里,江采霜急声道。 “好!” 三人策马扬鞭,马蹄在茅草地里荡出一片烟尘。 在圣天城东门,林越梁武等人也看到了这等宛如神迹的景象。 相较于江采霜仨人,他们离得更近,自然也就更加震撼。 浓墨般的夜幕中,金色巨物突兀地撕破天幕,矗立在城池上空,义无反顾地洒落金辉,庇护下方的普通兵士。 趁这边的邪修也受到钟声影响,林越梁武等人当下也不再客气,各个使出自己的杀招。 “快把这边的人都解决了,赶紧去帮主子!” 悬镜司众人齐声应下:“好!” …… 圣天城北门。 燕安谨面色淡然,持续地用灵力催动三清铃,发出浩然浑厚的钟声。 外人看起来,他只是轻松地站在那里,只有燕安谨自己知道,体内的灵力一瞬间被抽干,好似原本的汪洋大海,刹那间就尽数蒸干。 同时对付上百人的法器,要消耗的灵力简直不可估量。 必须速战速决。 燕安谨眸光微沉,右手持长戟,左手快速掐了个指诀,昆山玉扇出现在手中。 他蕴起灵气丢出玉扇,扇子在半空中展开,看似轻飘飘的,划过那些邪修脖颈时却毫不留情。 无比华丽而珍贵的玉骨扇,扇峰如刀,轻易割破他们的喉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弧线。 玉骨扇在人群中翻转旋绕,宛如上下翻飞的蝴蝶,舞得漂亮利落。所到之处,残忍的血色蔓延。 那些邪修拼命想要躲避,可声声入骨的钟声让他们神思涣散,脑子都仿佛要炸开,脚步被死死钉在原地,根本无路可逃。 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死亡降落在他们每一个人头上。 “啊——” “师兄,师妹——” “木师姐——” 邪修一个个倒下。 燕安谨没有特意折磨他们,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丧失了生机,也将伤亡降到了最小。 他缓缓回落到地上,脚步趔趄了一下,连忙用长戟撑住。 燕安谨眉心微皱,极力忍住了涌到喉间的腥甜,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 他一挥手,半空中巨大的金钟虚影便越来越淡,直至消失,缩小的三清铃重新回到他袖中。 燕安谨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唇角,拭去唇边嫣红血迹。 “杀。” 伴着他低哑的一声命令,所有朝廷军从上到下,军心大振,一瞬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亢奋和凝聚力。 众人兴奋地扯着嗓子嘶吼着,举起武器冲进敌军,“杀啊!杀啊——” …… 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圣天城上的时候,江采霜终于抵达了圣天城外。 看到城墙上竖起的大晋旗帜,若隐若现地飘扬在在白茫茫的晨雾中…… 江采霜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久违地露出笑容。 银风下了马,跟守城的卫士说了两句,其中一人小跑着去城里报信。 “刚才的守卫说,这场仗打完了,圣天教大部分教众被俘,只有一小部分不愿归顺朝廷的死战到了最后一刻。殿下正在城里处理后续的事宜,待会儿就出来。” 听了银风的禀报,江采霜耐着性子站在城门口。却忍不住频频望向城内主街的方向,手上一下下顺着马儿柔顺的鬃毛,借此来缓解紧张。 清脆的马蹄声很快响起,踏着青石板路,愈来愈近。 江采霜抬头,看到出现在长街尽头的身影,眼眸倏然亮起。 燕安谨骑快马来到城门口,身形利落地下了马。 “霜儿!”他将缰绳随手一抛,便迫不及待地朝她跑来。 男人身高腿长,三两步就跨到她面前,长臂一捞,将人揽进怀中。 江采霜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被抱了个满怀。 她呼吸微滞,心底某处蓦地一颤。 仿佛冰冻的湖面裂开一个缺口,所有凝结的冰雪刹那间,融化成一池春水。 没有什么比看到牵挂之人安然无恙,更令人心安的了。 挂念了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原处。 江采霜慢慢伸手,回抱住他宽阔的背,脸颊轻轻贴着微凉的胸甲。 两人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娇小窈窕,身形无比契合。 他们就这么站在巍峨的城门楼下,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相拥。 分开后,江采霜一抬头,这才发觉燕安谨乌浓的眼睫略有些湿润。 她怔了一下,再看他莹白如玉的面容,还有颊边微潮的发丝,便什么都懂了。 正要习惯性地打趣他,却又注意到他脸颊苍白,脸色不太好。 “你受伤了?”江采霜扣住他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听他的脉象。 燕安谨勾唇,不在意地笑了笑,开口嗓音带着低低的沙哑,“轻伤,不碍事。” 他这么不在意的态度,惹得对面少女杏眸含怒地瞪了过来。 燕安谨连忙收起懒散姿态,站正身子,一本正经地回答:“只是受到了三清铃的反噬,回头调理一番就好了。” 江采霜听了他的脉象,的确是一下子耗费力量太多,遭到了法器的反噬。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旧伤。 “不是给你菩提子了吗?你怎么不炼化?” 菩提子对法器反噬造成的伤口也颇有效果,正好在此时炼化,将身体彻底调养好了再说。 燕安谨歉意地笑了笑,解释道:“忙着打扫战场,还没来得及。” 江采霜一言不发地瞪他。 没工夫调理身体,倒是有功夫赶在来见她之前洗脸。 燕安谨牵着她的手,弯起桃花眸,温柔多情地对她笑。 对着这样一张妖孽脸,江采霜完全拿他没办法,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臭美。”她小声咕哝了句,随即手心朝上伸向他,“菩提子呢?我帮你炼化。” “不急于一时。道长一夜疾驰,还是先安心休息吧。”燕安谨望见她眼下的青痕,唇边笑意微淡,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心疼。 说罢,他自然地伸出手,将她散落到颊边的发丝拨到耳朵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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