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戎将这些想法说与他们,几人也都没有头绪,事事透着诡异,却又抓不住头尾,叫人抓心挠肺。 “九层尸骨塔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们也没有搞清楚,现在又出来个夺舍的巫女,真是头疼死了。”洛臾将头埋进被子里。 唐戎反而心神松懈下来,前些时日那种不知何人,不知何处的恍惚感,终于落到实处了。他感觉身体沉沉的,一扫轻飘飘的轻浮。 问题想到了死胡同,他们再这样胡乱猜测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基本不像往常一样他会被走廊里的各种声音吵醒,而是因为到点之后并没有什么声响而行了过来。 旁边的床铺是空的,他伸手摸了摸,没有温度。 唐戎心里一紧,洛臾贪睡,平日里他不叫根本不会起身。 他一骨碌翻起身,打开盥洗室的门,没有洛臾的身影。他又拉开了房门,走廊上也不见一个人影。 空荡荡的大堂和走廊让他一阵心慌。 他又跑到长街上。 除了依旧亮着的红灯笼和被风吹的到处纷飞的红色纸钱,再无他人。 唐戎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又跳转到了某一层尸骨塔,只不过这一层的人大概是死光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唐戎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不知不觉竟来到了祠堂前。 里面供奉的牌位都是历任巫女的。 唐戎走进去,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禾乃的牌位,倒是从心里替这个守护了吉丘族九十九年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的禾乃感到悲哀。 他正想转身走出祠堂,余光却倏然瞥见最新的一个牌位。他又转过身来,再次看向那个牌。 碎碧…… 唐戎眉头紧蹙,这个名字太熟悉了。 他突然抬起手腕,在那一串铜钱上,每一枚都刻有一个名字,而他记得很清楚,其中就由一枚是“碎碧”。但是他翻找了两边,并没有找到“碎碧”的那枚铜钱,大概是被他用掉了。 唐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噗噗地想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难道说……”他喃喃自语道,“只要我用掉一枚铜钱,这一层的人都会死去?” 突然,一阵熟悉的银铃声响起,他惊厥地从祠堂跑出去,一路循着铃声在长街上奔跑。 最终,一座高耸的九层尸骨塔就这么在眼前的血雾中若隐若现。 那原本是市楼的位置,而此刻却赫然立着一座形容诡异的尸骨塔。 银铃声是从尸骨塔上面传来的,唐戎走进血雾之中,抬起头朝着塔上看去。 一身红衣的巫女正以他最熟悉的方式坐在塔顶,两只脚在半空中晃荡,银铃搅动着血雾一声一声悠远的响着。 “唐戎……” 巫女飘忽的声音轻唤着他。 唐戎并未答她,只是问道:“是不是我只要用掉一枚铜钱,就会有一层的人随之死去?” “也可以这么说。”禾乃从塔顶一跃而下,稳稳立在他面前,仰面看着他,“事实上,是你用掉了他们的命,才开拓出一条生路来。”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难道是我杀了他们?”唐戎语气不善。 “事实上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禾乃淡淡道。 唐戎攥紧手中的铜钱,百感交集,可是面上依旧强硬的不肯承认是自己杀了这些人。 巫女看着他,倒是也不言语,只将他狼狈的一面收进眼底。 忽而间,唐戎瞥见她眉头的那颗痣,他想起道童的相同位置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即使是同卵双胞胎也不会连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吧? 唐戎狐疑地打量着她,“那道童……是你吧?” 禾乃罕见地莞尔一笑,手中的红色头骨竟然隐隐发出了红光,她垂下头,温柔地轻抚着手中的头骨,“姐姐,你看,终于有人解开了谜底。” 唐戎的视线落在那颗红色的头骨上,“所以……她才是真正的巫女禾乃?而九十年前死的人其实是禾乃,而你活了下来,并以她的身份冒充巫女?” “唐戎,你真是个聪明的人。”眼前的“禾乃”终于不是那种悠远飘忽的声音了,而是十足的少年音,“虽然你的答案有瑕疵,但是能猜到这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令唐戎想不清楚的是,道童看向手中头骨的温柔神情完全不像他所想的仇人一般,倒像是爱至极深的人。 “所以为什么死的是她?”唐戎还是忍不住问道。 少年摘下脸上的面饰,头上沉重的发冠顷刻间化作火焰,烧成粉碎的火星后,那一头墨黑的绸缎一般的头发披散下来。 莫尔斯的头发偏长,之前在第一站遇到的朱利安也是金色长发。 但是像现在这样顶着一头黑长直的少年模样的莫尔斯,还真让唐戎一时间有些发怔。 少年一甩长发,没想到发尾还系着铃铛。 原本禾乃继任巫女后,理应有关于吉丘大运一切事务都由她做主,只是那道神谕传下来的时候,就算她是高高在上的巫女,也无法阻拦神火降临。 行刑那日,禾乃差人赐了一壶圣酒和自己亲手做的华服给同胞弟弟禾茗。禾茗为了不连累姐姐便一人来到祭台,喝了圣酒,等待神火降临。 但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巫女殿中,身边侍候的女仆听闻他醒过来,忙来查看。 “巫女大人,神火将至,还请您尽快前往。” 禾茗看着眼前叫自己巫女的侍女,心中预感不妙,立刻走到镜前,才看清自己面容清秀,与姐姐一般无二。 看着样子,定是姐姐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让他从头顶到指尖都透露着不安。他想也没想,夺门而出,直奔祭台。
第78章 九层尸骨塔:巫女的诅咒 禾茗赶到祭台时, 躺在行刑台上的人已经变成了姐姐,而族长已经带着几个族民点燃了铺在刑台上的蒲草,姐姐就这么在他面前被大火吞没。 禾茗嘶吼一声, 想也没想, 直接冲进了火中。族民们一见是巫女大人, 立刻慌了,急忙想扑灭大火以保她的安全。只是那火可是圣火, 只要点燃,焚烧物不化成灰, 火断然不会熄灭。 小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就要葬身火中, 便奋不顾身地冲进火里, 将禾茗一把推了出来。 而当禾茗想再一次试图去救母亲和姐姐的时候,却被一众族民牵扯,半点也动弹不得。 禾茗瘫坐在地上, 眼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死在面前, 却无能为力, 从那一刻, 他就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这些自私虚伪, 趋炎附势的族民。 禾乃死后, 她用最后一点神力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都汇聚在头骨中,而那头骨也因为她的神明之躯被火光染红。 禾茗第二日醒来, 就看见放在床头的红色头骨, 便知道那是姐姐为自己留下的法器。他不是真正的巫女, 没有天生神力, 自古以来, 巫女是百年容颜不变之人, 虽不知姐姐在他身上用了什么法子,但往后的事只能靠着那颗红色头骨以假乱真。 这期间,禾茗倒是也查阅了不少史书古籍,从中悟得了一些心法,还有一些旁门左道的诡邪之术,有了这些技法的傍身,复仇之事也就在他心里慢慢埋下了种子。 他要的,便是让这些族民身死而永世不得超生。齐眉是他利用傀儡之术做出来的,利用和巫女对立的身份倒也方便行事。而那些族民翻来倒去,最终都不过是拿捏在自己手中的棋子。 尤其是凭借他对族民们的了解,逐一攻破防线简直是轻而易举。但其实只需要一个族长就足够了。当这些族民得知自己所仰仗的族长竟是残害自己孩子的恶魔,而自己供养的神明竟然被他们亲手抹杀,由此,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罪孽的种。 此后,只待着颗罪恶的种子生根发芽,他再利用齐眉的身份来惩治他们,让他们心里重新燃起的希望不断地破灭,最终葬身在自己亲手铸造的牢笼里。 他们走向覆灭,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贪婪和自私,那些被他们当成幸福基石的无辜生命,最终也会成为他们走向灭绝的直升梯。 听完故事,唐戎久久没有回话,这和他们推测出来的所有故事大有出入。 “让我不断地跳转在各个塔层的,实际上是你姐姐吧?”唐戎想问的太多,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便随口一问。 “没错。”禾茗依旧轻抚着手中的头骨。 “我猜她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让我找到真正的你,帮助你完成复仇?又或者说是为了阻止你再执迷不悟地走下去?”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她的想法。”禾茗的目光深沉起来,眼眸中染上了几丝哀伤,“但是我猜……她想向你传达的,大概是阻止我吧,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那你呢?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会就此停手吗?”唐戎借话问道。 “停手?”禾茗看向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已经停不了手了。反正他们都已经死光了,现在的灵魂只不过是在被困在塔中,任由被他们强行推上巫女之位的女孩们的怨气所困,除非她们停手,否则这一切只能这样。” “所以,现在不是我能不能停手,而是她们会不会停手。”禾茗嘴边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你的意思是那些女孩原本资质上是不够当巫女的?” 禾茗闻言哼笑一声:“你以为巫女是何等身份?岂是这般容易得的?好的巫女百年才出一个,他吉丘族恶事做尽,本来就已经没有神胎了。可是他们却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将适龄女孩利用齐眉的邪法强行做出六指,改了八字。” “此等逆天之法,又怎会成为神明之躯。而且以她们的凡人之躯,根本受不了巫女法器强大的神力压迫,最终只能气血逆转而亡。” “而我也不打算救她们,她们的父母在残害怀有身孕的女子时半点人性都没有,也该亲自尝一尝失去爱子的滋味儿。” “我倒觉得你没做错什么。”唐戎说道。 禾茗压根没想到唐戎竟然没有谴责他,而是肯定了他的做法,感到意外。 “人本来就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吗?”唐戎倒是无甚所谓地耸耸肩,“所以我想你姐姐应该是想让我帮你了解痛苦。” 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铜钱,“只要我用掉一枚铜钱,就会有一层塔的亡灵消失,如果九层尸骨塔的亡灵全都消失,你才会真正地从整件事中跳脱出来,不再被仇恨所困。” “九层尸骨塔困住的不止是他们,其实还有你。” 唐戎的话让禾茗灵魂震荡,他猛然看向唐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到答案,但却似乎有解开一切囚牢的钥匙。 “你虽然没有救那些女孩,却在她们死后让她们有了发泄怨气的机会。而在故事的最后,你还没有讲完的是,关于阿典的故事。”唐戎继续说道,“阿典是吉丘族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是你将她送进了我们的队伍中,直到这一站结束,她就会随着我们到新的世界生活。”
140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