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了!”喜娘对着琳琅呵斥道,趁小厮们困住了她的双手,喜娘抬手便是一巴掌。混乱一下子平息下来,天曦抱着穗安的遗像立在李星禾身旁,泪流不止。 琳琅由两个小厮按着跪在地上,而那董乾早已被董元妻子拖拽去了院子中,厉声责骂。 “师婆大婚,何其重大的节日,何其重要的日子,你有几条命,敢在今日搅和!”喜娘指着琳琅大声责骂道。 琳琅拢到耳朵后的头发在拉扯中散落下来,挡住她左边的半只眼睛,不过这眼中的愤恨之气仍旧清晰明了的投射出来,怒火炽烈,目光灼热,瞳孔死死勾住天曦的眼睛。 琳琅挣扎一番,全然无济于事,再叫嚣道,“就冲着这愚昧混沌、你们都得死,万幸!万幸我琳琅不是永乐坊人,真是万幸!” “把她拖出去!”喜娘厌恶之色横生,对着小厮吆喝道。 墨山只在一旁看着,表情凝重,一语不发。花钿更是紧张地取下崖柏簪子,死死握在手中。 又是一阵拉扯,琳琅跪在地上挣扎着呼喊,嚷着些自己有证据这类的话语。 喜娘对这胡搅蛮缠厌恶至极,索性再上去,抡圆胳膊甩手狠狠地给了两巴掌,咬牙切齿道,“还不知闭嘴。” 这一顿耳光挨下去,嘴角缓缓渗出血来,也不知是疼痛招致或是怒气使然,这琳琅眼中也是噙满泪水,再看去墨山那边,近乎祈求道,“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她杀了穗安姥姥,她——杀了自己的亲姥姥!” 墨山见其可怜,心头一紧,眼眶也跟着红润,忙止了那几个拖拽的小厮道,对喜娘笑道,“如今,这琳琅说出这许多惹人非议的话,伤了师婆是必然的,所以一定得罚。只如果就这么拖拽下去,关在我们凤凰台中,私下审理,恐不能辟这谣言呢。如此,若是有心人借此造势,无事生非,捏造出对师婆名誉有损的风言风语来,岂不贻害无穷。何不当着民众的面,将这档子冤枉、诬陷的事情澄清了,双方都好,也好叫这不懂事的小厮,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那喜娘迟疑一阵,忽转了脸色,笑脸奉承着墨山道,“还是您想得周到。”说罢便使眼色,叫小厮们将这琳琅放了。 未等小厮们松手,琳琅便挣脱开,急忙从怀中取出那枚蜜蜡珠子来,举过头顶,道,“你们都知道的,穗安姥姥最爱这颗宝珠,向来就寝都要带着的。” “就凭这颗珠子,又能证明什么?”墨山取了珠子过来,仔细端详着。 “您看这珠子,与您为师婆时,胸前所配的蜜蜡珠子一模一样,这蜜蜡料子在天民国本就稀缺,更何况是两块完全一样的。”琳琅看着那珠子,眼神坚定道。 “是一模一样,这珠子不假。”墨山再递过去给半夏看过,问道,“你可有见你穗安姥姥带过这珠子。” 半夏细端详后方点点头,这墨山便又拿与天曦看,问道,“你可见过这珠子?” 天曦楚楚可怜地点点头,又抽噎着答道,“是外祖母的呢。” 琳琅听了这话,复又道来,“您且再看,这蜜蜡珠子里面嵌着的正是师婆头上的绒花花瓣!” 天曦一听这话忽就慌了神,心底一沉,再不敢抬头看墨山那边,倘若真如琳琅所言,里面嵌着绒花,自己真就没了开脱的理由,念及此处,不由呼吸困难,愈发局促不安。 墨山举起那珠子,迎着灯光细细看去,眼神忽地凝重起来,再举止另一盏芝麻油灯出细看,那极细的绒花花瓣,紧紧嵌在蜜蜡珠子中。 “这珠子正是从穗安姥姥先前住过的房内捡到的,在师婆您搬回前院之前,姥姥便已被天曦杀害了。” “珠子怎就不可以造假呢?”天曦慌张道,一时口不择言。 琳琅听这话方大笑起来,对着众人道,“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精通傀儡之术?”说罢急迈步过天曦身边硬掰着举起她的左手,将那巴掌大的彩面示给众人看。 有种子裹着绒絮落在天曦的脚下,烟尘在渐渐清明的日光中升腾,众人闻声望过去,便见白森森的面具上厚唇若含樱染血,短眉似蛾翅浸墨,虽是掏空的眼睛,却似是嵌着黑漆漆浑然有力的瞳孔,直摄人心魄。 “傀儡?什么是傀儡呢?”天曦急收回左手藏于身后,看一眼李星禾,眼神闪躲,佯装无辜道。 “这几日穗安姥姥是傀儡不假;前几日你与姥姥为夺凤凰台,串通房管司的管事,捏造傀儡房契不假;与墨山签订公证文书,文书为傀儡,不假;公证人皆为傀儡,不假。”说罢,这琳琅便又从交领中取出一本房契,交于墨山道,“我与董乾去房管司问过,真房契上都刻有师婆印章,房管司那本凤凰台的假房契上,如今仍寻不到任何关于墨山的字样,而这本,盖有墨山印章的房契,正是藏在董元的书房中!” “你放屁!”董元妻子在人群外叫嚣道。 推开拥挤的人群挤进花厅里来,手指琳琅的鼻尖怒骂着,“你怎知我书房中有什么?你道你手上的房契是真,那便是真,难不成这天民国的房契都是你制的?” 琳琅恐董元妻子对自己不利,这便行至墨山身旁,义正言辞道,“我也不屑于涉足这藏污纳垢之地,我不知这房契所在,自有人知,难不成你家董乾也是师婆所制傀儡不成?至于你质疑这房契是真是假,拿去房管司一并验过不就知道。” “若是听你这下贱仆役的拿去验了,岂不是在怀疑师婆的品行?你将这师婆的威严,天民国的规矩,置于何地?” 众人一听这话,方将心思偏向天曦这边,一时竟也有替天曦打抱不平的,只见一妇人站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感恩戴德道,“若是没有师婆杀死猫又,我们都得死!哪里还会有你这张恶嘴在这里搬弄是非的机会!” “你们现在敬称她一声师婆,悉不知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她惯会做假,可朱砂……” “行了!”那墨山听这话,急忙打断了琳琅。琳琅就此怔在那边,抬头看一眼那已经坐至尊位上的墨山,眼神急切。 扫视着堂下的人群,再看一眼气焰嚣张的董元妻子,墨山方道,“既然这事再次牵扯到猫又之事,我作为执掌这一卷宗的退任师婆,自然有资格好好的问一问,你们可有异议?” “那这婚礼可还有继续的必要?”董元妻子睨眸而视,问道。 “正是有这样的疑问,所以才要即刻查清这件事。”墨山语气坚定道,让她再没了话语。 议论声平,众人皆屏气凝神地看着堂下,这便再听那墨山问琳琅道,“办案得讲究真凭实据,你说穗安是傀儡,你可有什么证据?” 琳琅一时答不上话来,回头看一眼天曦,再扫视众人一番,深吐一口气后方道出,“穗安姥姥是不可能将凤凰台让出来的!她当初……” “我问,你有没有穗安是傀儡的真凭实据?”墨山打断道。 便见那琳琅低下头,再不说话。
第56章 天曦失了民心 董元妻子与天曦对视一番, 继而冷笑道,“我就知她满口谎言,果不其然。” “既如此, 你是没有证据。那我再问你,你说房契是傀儡, 你可有证据?”墨山不理会董元妻子, 严肃地看着琳琅又问去。 “您手中的房契便是证据,上面由您大婚时所盖的师婆印。”说罢,便又去墨江旁的茶几上取一盏茶水, 急行至董元妻子面前,抓起她的手来便倒上仍旧有些烫手的茶水。 董元妻子惊忽尖叫着, 骂道, “作死么, 这么下贱!”, 匆忙抽回手去。 琳琅用了蛮力再举起董元妻子的手示给众人看, 道,“当初穗安姥姥给你送那箱黄金时,皆用禺水中的赭黄浸染过, 只要你有摸过, 遇水则金色毕显。” 不等董元妻子狡辩,琳琅又抢话道, “禺水难寻,赭黄更是难得, 所以只在凤凰台有少许,专供师婆祭天金服的染色。” 董元妻子恶狠狠地瞅着琳琅, 嘴角抽搐发狠,眉毛上挑, 正是怒火中烧。 墨山只看一眼,确定了那正是赭黄便不愿再看董元妻子一眼,低头吩咐半夏道,“你去前厅,请那几位房管司的贵客至兰苑来。” 待到半夏应下,急匆匆去了。墨山又发问道,“至于你说协议为傀儡,可有什么证据?” “您自是知道的,签文书时,公证人俱在,待到用时文书不翼而飞,公证人一头雾水,这不都证明我没有浑说。” “如此,公证人为傀儡你也是没有实在的证据?” 琳琅摇头,答不上话来。 墨山方叹口气道,“如此,你脑袋一热,整出这许多事来,竟都无确凿证据?” 面对墨山的质问,琳琅只红着眼,支支吾吾,找不出开脱的理由来。正是人群蠢蠢欲动,对琳琅大加责怪之时,忽听见院里有少年高呼,“我有证据!” 那董元妻子眼睛一瞪,眉毛上挑,惊慌地回过头来,正看见董乾举着两截木块朝花厅里挤来。末了,后面还跟着一房管司的招待。 “这两截板凳腿,正是凤凰台更名易主那日,穗安发飙损毁的,若不是极细的刀线划过,这切口怎会如此平整。”董乾将木块交予墨山仔细看过。 “如此说来,我那日求穗安夫人,也是察觉出她的异样,俯身参拜时,见着她身上似有线牵着。我碰到她的脚时,只觉得冰凉跟冬天里中的冰砖一样!”马家婆婆出来应和董乾道。 “前几日,我也觉得奇怪呢。”又有人附和。 墨山不理会她们,只沉思一阵,待那房管司的人来将房契验过,确定是真的无疑,这便再开口道,“如此,便只是证明了房契造假,这是其一;穗安为傀儡所害,这是其二。”墨山看向琳琅,便又道来,“现如今大婚未完,天曦暂无管理大权,所以房管司与穗安勾结一事,自可与穗安遇难一事一并交予司法署审理。这你可还有异议?” 琳琅摇头,并不言语。 墨山看罢,便继续说道,“而你所状告师婆杀死穗安一事,仅凭一枚珠子,证据确实不足,也只能暂且判定天曦有这份嫌疑,到底是不是天曦操纵傀儡之术?或者真正的凶手是否还在逍遥法外?我们尚无法判定。所以此案子仍交到司法署审理调查,你们可有异议?”墨山又看向众人问道。 稍等片刻,未见有人反驳,墨山便又继续说道,“至于琳琅你扰了天民国这般重要的节日,该如何定罪,也由司法署去定夺,你可有异议?” 琳琅仍旧摇头,眼神中尽是委屈,但只管委屈着,其余回天乏力。 “你们可有异议?”墨山又向众人问去。 议论声平,无一人反驳。 墨山叫半夏去唤了锦衣过来,将琳琅与董元妻子一并传唤至司法署里去了。天曦捧着遗像哭哭唧唧的追思姥姥,告众人道,“一心筹备,怎料中了奸佞之人的圈套呢,既然是恰逢大丧,且要暂缓了这婚事呢。”说罢便跪在地上,捧着遗像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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