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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春看到这堪称奇迹的景象，勉强稳住身形，去向那位仙人道谢，仙人原先的乌发半白，脸上有些灰败，朱春红着眼，活了大半辈子的铁血汉子，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时两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鬼神大人借着月神的力把朱春托起：“万万不可，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也是一片慈父心，我不过是散人一个，有缘便相助，你不欠我什么，无须下跪。” “仙人，您的恩德我朱春无以为报啊，往后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去做！来世也要报答！” 鬼神大人笑笑，抿起毫无血气的薄唇，看着床上那个虚弱的小孩：“我这也只是一时之法，长久不得，要想那孩子完全痊愈，得需随我一同归折境，修养至成年方可痊愈。” “仙人，我能和这孩子一同去吗？他还这么小，我放心不下。”李莲听到话，摸着清洲的小脸，那孩子只是醒来还是神智模糊，说不上几句话来，也跟着李莲去瞧鬼神大人。 鬼神大人拍拍月神的手臂，月神会意，没有去扶，输了些妖气勉强让大人自己站立。 “这折境只能有缘人才能进，我和这孩子有缘，你们，我却没有办法，但是救这孩子只得这一个办法，抱歉。孩子会由我身旁这位姑娘照顾，两位大可放心。” “折境岁月同世间流速一样，只不过对于人来说十年不长不短，看你们如何抉择。” 李莲看着面色又有些苍白的朱清洲，无助地向自己的丈夫投去目光，十年啊，好漫长，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草木回春十次，时代一个小变迁，不论这孩子十年后还是否记得他们，就算好后如何在这时世间存活。 月神这道要比鬼神大人晓得多，只消一眼她就明白夫妇俩最大的忧心，她上前道：“折境有许多归隐的有名望的大家，这孩子学业不会落下，我也会悉心照料，十年后定会还你们一个健康的孩子。” 说到这里夫妇俩还有什么顾虑，本就像梦一般，他们若在犹豫，梦消失不见只怕无处可哭，两人再次道谢。 “还有一事需同你们夫妇商量。”鬼神大人说。 朱春回道：“仙人请讲。” “这孩子叫什么？” “朱清洲” 鬼神大人思忖片刻，说：“这孩子，名中水太多，世间千川万流他已然压不住，改名才能更好地生存。” “请仙人赐名。” “朱清洲，清字，高洁、清静，洲……”鬼神大人看向朱清洲，小孩也用那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嘴角微扬，“水疑通织室，舟似泛仙潢。把洲字隐去，留舟浮于水面不惧风雨，那就唤名。” “朱清舟。” ---- 水疑通织室，舟似泛仙潢。出自唐诗人卢照邻的《七夕泛舟二首》
第16章 离去人不可追 朱清舟在鬼神大人赐名之后就闭上了眼睛，李莲小心翼翼地帮朱清舟穿好衣服，裹着一层薄毯，起身在床头翻出一直压在枕头下的平安符挂在朱清舟的脖子上，看着鬼神大人弯腰抱起朱清舟，拼命忍着想把孩子抱回来的冲动。 “夫妻二位的心意苍天可见，你们的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长大。”鬼神大人说。 李莲含泪看着沉睡的朱清舟，说：“拜托仙人了！清舟他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麻烦您什么的。” 鬼神大人点点头，对身边的月神说：“我们走吧，事不宜迟，这孩子需尽快去折境休养。” 月神应道，同李莲他们拜别，夫妻两人目送那两位仙人带着朱清舟消失在门口，压抑许多的不舍和痛苦最终还是掺在泪水里一起流出来。 出了门，两人恢复原本的模样，鬼神大人抱着朱清舟，这孩子轻得没法形容，比他拿埙时都要小心，生怕摔了，鬼神大人问：“折境入口还同之前一样吗？” 月神回道：“是的，大人稍等一下。”月神抬手一挥，上方凭空驶来一辆兔儿车，稳当地停在两人面前。 “大人，请上车。”月神帮忙把帘子撩起来。 鬼神大人打量着兔儿车，说：“小月儿也学会享受了。” “大人就别打趣我了。”月神催促道，“天天其他鬼境屁……杂事都要喊上各地掌管鬼神，还没回去歇上半天就要去下个地方，来个车路上还能歇上半刻。” 鬼神大人坐进车内，把怀里松开的毯子又掖好，查看小孩的情况，不断感叹：“跟以前大为不同呢，现在都这么忙了。” 月神无奈扶额：“就是说啊，不过很难想到大人天天东奔西顾的样子，大人坐好，我们回折境。” “不过桥下的水洞窟还在吗？”鬼神大人问。 “还在，就是有点不一样。”月神顿了顿，坐在旁边，“现在就去？” “嗯。”鬼神大人透过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我的时间不多啦，处理完就真的安心睡个长长的觉，谁都别想喊醒我。” 月神看到鬼神大人身上隐隐泛着光，已经快坚持不住身形，半缕残魄，能坚持这么久，实属不易，月神鼻尖开始反酸，努力忍回去，驱驶兔儿车向不过桥飞去。 此时的折境的鬼怪前天刚刚在千鹤村领完功德，都在自家老窝处或者平时聚众老地点讨论着，与以往不同，又多了一项讨论折境里月神大人旁边那个叫魑的小鬼。 平时这小鬼就喜欢插科打诨，因为体质特殊前三百年几乎不曾出折境，把折境搞得鸡飞狗跳，奈何后面一个月神，大家有苦难言，最近几年好歹能放他出去，大家好受许多。 最近听跟魑一起出去签订的鬼怪说，这小鬼被一个人类小孩强制签订了契约，据说那小孩因为鬼气侵蚀活不久，有的鬼还说看见月神大人带着魑去那个人类家要救那小孩，立马有其他鬼站出来反对，从没什么法术能救将死之人，问他为什么要去又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这边正在讨论，一辆兔儿车从上空飞过，看方向是往不过桥去。 “月神大人的兔儿车！看样子要去不过桥。” “不过桥有什么，两岸种啥都活不成，桥下那一滩死水常年不流动的。” “难说，曾经听说以前有位鬼神大人常去那里。” “月神大人之前还有大人在咱这穷乡僻壤过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跟去不过桥看看。” “偷窥月神大人，我不想活啦！” 兔儿车快速往不过桥飞去，掠过一片枯树林，倚在枯树枝上假寐的姝昇睁开眸子，看着过去的兔儿车，若有所思，疑惑道：“大人？” “大人，不过桥到了，水洞窟需要您下来亲自开启。”月神把兔儿车停在桥旁。 鬼神大人弯腰从车上下来，看着两岸的荒凉景色，忍不住叹气，踏在枯草上往不过桥走去。 月神跟在后面，惊奇的发现鬼神大人走过的地方，有新生的嫩芽破土而出，抽叶展枝，甚至开出了红红粉粉的小野花来，这片土地也在欢迎故人的归来。 鬼神大人走到不过桥上，抬手画了一道发着金光的符咒，缓缓把它打入不过桥下的那团浑浊的死水中。 金色没入水中，死水渐渐开始流动旋转，污浊的颜色开始变得澄澈，然后流动开来，偶有几尾灰色小鱼儿在里面顺着水势游动。 “走吧。”鬼神大人率先走入那个漩涡里。 虽说水洞窟月神还能感知到它的存在，但它的入口不过桥在大人走后就完全封闭，里面是何情景已经不得而知。 水洞窟是大人来之前上届鬼神的居住之所，那鬼神嗜杀抢掠，机缘巧合得来一块千年玉石，玉石汲取了上千年的灵气能量，他命能工巧匠凿出一张玉床，躺在上面经年累月法术也能有所突破，不过被大人制裁后，这水洞窟就没人用过，大人偶尔捡回来一些受伤的鬼怪精妖扔上去几天，但凡不是伤及根本都能救回来，月神也是其中一员。 但修炼仍是要靠脚踏实地，一口吃不成胖子，前去静心倒是不错的闭关之地，鬼神大人之前常去不过桥上坐，一来是驱除这里的怨气，二来也是这里之前的风景确实赏心悦目。 鬼神大人说到水洞窟，月神只晓得玉床这一件能说得上是宝物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用。 里面意外跟之前差不多，除却玉床的颜色暗淡些，鬼神大人把朱清舟轻轻放在玉床上，起身捏诀附在朱清舟身上。 “我已给这孩子下了诀，令他在此深眠五年，这五年期间只需每月来一次续上法术就行。玉床除却帮鬼怪提升法术也可吸取世间的鬼气，灵气也可以很好的镇压病气，病气无法驱除，但五年时间足够这灵气把病气赶退到体内深处无法出来，佑这孩子平安老死。” “好的。” “你要是不想来，让我这具身体的主人来也行，他的法术和我同系要更好融合，说来也是这孩子的签订鬼怪，由着他劳累罢。” “好的。” “如今时代变迁很快，我传小月儿你一道法诀，可帮你之后法术修炼进阶的时候护你七成安全渡劫，也算是我补偿小月儿的。” “好的。” 鬼神大人转身，无奈地说：“小月儿生我气了？怎么一直只回这两字。” 月神都快要哭出来了，她低头瞥见大人的身子影影绰绰像灯下看影，虚无的几乎要不见。 “我们先上去吧，这里就给小清舟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鬼神大人装作没看见月神的状态，先走出水洞窟。 “大人。”月神咬着下唇，“不陪我去月神殿看看那里的样子吗？也有很大的变化了，大人一定也会大吃一惊的。” 鬼神大人看着月神所说的月神殿方向，那视线似乎要穿透一切望向那边，无欲无求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遗憾：“下次吧，大人我啊，该休息了。” “你骗我。”月神毫不留情地撕开这破碎不堪的谎言。 “骗不到小月儿呢。”鬼神大人站在桥上，看着两岸枯草里的一道生机，“说不定呢，小月儿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啊。” “小月儿，你再看看那盛开的花草，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他们未尝不是一个奇迹。” “绝对是骗我的，大人惯会用这不是吗……”月神看向那虽少但确实生机勃勃的花草，也许真的说不定，她转回视线却看到碎裂的白光悠悠飘向空中消逝，连带着那一些花草也迅速衰败起来，河流停止了流动但仍旧清澈。 白光散去，一个身影倒下去，月神伸手揽过来，惯性太大两人摔倒在桥上，月神木然地看着那些恢复原状的花草。 一道浅灰色的衣摆走进那枯败的花草上，一柄折扇挑起折倒的花枝，那衣摆的主人笃定道：“大人刚刚真的来过。” 月神闻言，先是身子不住地颤抖，继而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压抑沉闷的哭声响起，良久不绝。 姝昇站在桥边，看着月神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痛哭不止，手中的折扇展开又收起，他停在原地，一直等到月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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