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那里没有两全的办法,魑木愣愣地朝朱清洲靠近,小孩的脸越发煞白,喉中的一口气快要飞出,耳中传来女人的哭泣,他伸手探向那颗寄居在朱清洲腹中的本命珠。 手中起诀,淡蓝色的法印成形和腹中的珠子感应,珠子渐渐泛起荧光,周围缭绕着淡淡血气要冲破凡人的身躯。 月神看着这情景,不免忆起曾经,她本就不多的回忆除却一丝甜便全是苦涩,心中郁事无处寄放常在夜里撕心挠肺扯得她吸不上来气。 “月神大人,对不起。”魑突然出声,“您对我的恩德,只能盼老天有眼让我能来世再报,魑是忘恩负义,来世不遇也许才是给您最好的报答!” “你要做什么!魑!”月神慌忙去看,伸手想要把魑拉过来,但是法阵已成,手被结界震了出去。 换生阵! “你疯了吗?为了这么一个人类!”月神真的动了怒,“他不过众生浮游,死后也可转生,你不一样!你已经三魂七魄少了两魂四魄,你用往生阵才是真死绝连来世都没有了!他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吗?!” “停不下来了。”魑笑笑,不以为然道,“只是魂飞魄散,而且走得时候不痛不痒,多温和的法阵,我还得感谢创出此阵的先人呢。” “我从没教过你这等法术,你怎么会知道!”月神红着眼睛,这法阵就是那位大人所创,所救之物在她看来连世间浮游都不算,那位大人却甘之如饴地献出两魂四魄,那物什后来也不知散落何处,如今还要旧事重演吗?! 魑真的认真想了想,歪头:“在姝昇那里无意翻到的,看着好玩姝昇却不让我看我就偷偷拿出来,没想到真的排上用场,回头帮我给姝昇道个谢月神大人。” “该死,这个成事不足的家伙!”月神恼怒地锤向结界,结界仍旧抗拒着外人,只能荡出一阵阵法纹,眼里那抹白色的身影直直地站立着。 魑重重咳了几下,将嘴里的血腥之气咽下,说不疼是骗月神的,他真的好疼啊,毕竟被抽走这并不完整的魂魄来献祭法阵,法阵喂不饱反噬得厉害,但是救朱清洲足够。 看向朱清洲,小孩还是惨白着一张脸,无知无觉,就像沉进了一场梦,魑无奈地想,这可真是心大,他都要走了,怎么还不醒来送送他,算算好亏啊。 “你啊你,何德何能让小爷我来救。豆豆阿黄小菜他们陪我那么久我都没救。”魑抬手想帮朱清洲把黏在鼻尖的发丝捏走,“可是你和他们又不一样,小爷也懒得想,珠子就送你了,怎么说也能再保你二十年无虞,说不定老天爷真的开眼感动于我的事迹给我一个来世的机会呢。” 手指触到朱清洲凉凉的鼻尖,袖尾的那一条深色袖露突然迸出耀眼的金光,整个笼在了法阵上。 “魑!”月神绝望地呼喊着。
第15章 赐名盼尔长寿 “我不过是睡了三百年,小月儿你怎么还那么爱哭。”温和的男声在白光中响起。 月神震惊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位已经埋没在她记忆里,无论如何也描不清面貌的大人,一身白色狩衣着于身上,面容清冷,剑眉下的一双桃花眼却生得好生多情,挺鼻,薄樱唇。 “大人你怎么会……”月神愣愣地喃喃自语,“你明明已经魂消魄散不可能再回来。” 月神口中唤得就是千鹤村村民嘴里口口相传几百年的鬼神大人,他环顾四周,最终定目在床上的朱清洲脸上,无奈地笑道:“幸好当初留了半魄在这衣服的袖露上,要不然这一堆烂摊子交给小月儿我也心疼。” “大人,你还能回来吗?”月神擦擦留在脸颊的泪,直接问出这个她追寻了多年的问题。 鬼神大人摇摇头,说:“不能,小月儿你需记得这世上不论人还是鬼怪魂魄不全都无法转生,余下的遵循法则,迟早消散在天地间。现在你见到得不过是我当初留下的法像而已。” 月神执拗地看着鬼神大人,脱口而出:“那魑该如何说,他天生一魂三魄,容貌也与大人别无二致,除却特殊体质,我以为,我以为只需要时间,哪怕再长点也能等着大人回来。” 鬼神大人淡然一笑,说出的话却是清晰的残忍:“你说的孩子,是我或不是我,他都有自己的生活的名字,你这般强拗,那孩子怕也是会伤心,我本就世间无寄托之生,生来死去了无牵挂,小月儿怎么越活越糊涂。” “我这半魄维持不了多久,本就只是媒物,借由这个叫魑的孩子的身勉强看了看这三百年后的人间。”鬼神大人抬手抚在朱清洲的额头上,“既是被这孩子唤醒的,也是有缘,换生阵也不是不可破。” “大人我不要!”月神想冲进这白光,可如之前换生阵一样将她阻拦在外,她很坚强三百年未曾哭过,这攒了三百年的泪,今天却像雪崩之态,阻之不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不要当什么折境的主人,不想管糟心的事,我还是想当那个在大人身边随时跑闲的猫妖去捕鱼戏虾!” 月神哭得厉害,让鬼神大人也不由得头疼,当时在恶鬼手下救得那只瘦弱的猫妖后,这小月儿就伴在他身边,天天不务正业但也逍遥自在,这撒手百年实在是委屈了她,愧疚地分出些法力揉着猫儿的头。 “小月儿不哭,是我妄为折境鬼神一位,烂摊子丢给你就跑了不管,如今折境更加壮大,小月儿也长大了呢。” 月神感受着温暖在她的头顶,一瞬间她像是回到了那时的光景,鬼神大人在折境的不过桥头盘坐,吹着埙,她化作原形无聊地挠草勾土,时不时坐在大人散落的衣袖上打滚。 她只想当回那只无忧无虑的猫儿。 “我能自己选择不长大吗?大人……”月神抽噎着说。 鬼神大人还是只能摇头,身形渐现渐隐,说:“可是小月儿已经长大成大姑娘,这般已是很好。” 传送的法术一顿,鬼神大人转头去看向朱清洲,原来是醒了睁着眼,乌黑的眼珠瞅着他,鼻翼缓慢地张合,声音极细地唤了声。 “大人。” “魑?” 鬼神大人淡笑着,微微俯身,哄着小孩道:“乖,睡吧,睡醒就都好了。”朱清洲也只这一瞬睁眼便重新紧紧闭上,小嘴仍旧惨白,仿若冥冥之中感受到什么醒来一见。 法术继续,月神慢慢不再哭泣,大人说得对,她已经长大,撑起折境,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只会撒娇的猫儿,哪怕她还有很多疑惑要问,但答案于她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让故事散在风中,流传着。 不过最终还是那个曾经击退万千鬼怪护佑一方安宁的大人破了这个死局,哪怕只是大人的残影,月神也拼命地看着,把这个身形和容貌刻在三魂七魄里好度过剩下漫长的妖生。 “这副身体我再多叨扰一段时间,不久多谢。”鬼神大人对着魑的身体说道,“小月儿,陪我出去走走罢,这百年后的人间我想再看看。” 月神向朱清洲看去,小孩还是面色惨白,没有多问,跟着鬼神大人出去,大人自有大人的打算,绝不会弄砸,现在她只需要陪着就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 白色的身影在前面,长的袖子被风吹起,上面的袖露顺风肆意摆动,一身乌发如瀑,简单地木簪绾着一绺头发,一点都没有变。 “如今的人间真的太平,都没有太强悍的鬼气,要是真活到现在怕是要无事可做。”鬼神大人看着人间风景,没有走多远,还是在千鹤村附近观看。 “不许大人这么说!”月神恼道。 “好好。”鬼神大人顺着月神的脾气,“如今折境也是大不同了呢。” 月神听到自己管辖的地方,不由得正色道:“未曾有一日懈怠,如今体制已成,一年一责,与人间共存和睦百余年” 鬼神大人没有再说,只是抬手拍拍月神的肩膀,是要把担子托付给她,也无声夸赞她的能力。 “再多看一眼,稍后我托付于你一件事,你且附耳我同你说。”鬼神大人贪恋地看着这人世,习惯去摸向腰侧却扑了个空,想起那物也无奈心中叹气,垂下手,去看这长长久久的人间和几乎不曾改变的景色。 “小月儿,你这身衣服有些不妥,稍微改装一下,莫惊了那对夫妇。”鬼神大人进屋前抬手挡住要进去的月神。 月神低头审查自己一身深蓝色旗袍,脚上蹬着珍珠小高跟,烫着洋气的小卷,没什么问题,反倒是,月神抬起头看着一身异装的大人。 “大人,我这起码还是近几十年前流行的,你这几百年前的狩衣也得换换。” 鬼神大人展开双臂,笑了:“那劳烦小月儿给我换一身当下时兴的衣裳来。我这把老骨头一睡三百年,外界是何样貌确实不清。” 月神拧眉思考,一挥手,两人皆是长袖裤子小平鞋,鬼神大人则多了件中式外褂,配他那一头长发,一副紧跟时代的世外高人模样。 “这样就好。”月神上前一步扣扣门,问:“有人在家吗?” 是男人来开的门,问道:“两位是来找谁吗?” 月神要装作一个高人徒弟,帮着传话:“我师父今日算得一卦说这家有灾可前来帮破,敢问这家中可有人病重?” 朱春疑惑地看着门外的两人,小姑娘年轻不过二十,那身后之人长发披身好生年轻,村里不外乎回来些招摇撞骗的人,他虽震惊这来人的说辞,一时也拿不准注意,他家的事问个村里的都知道。 “我们向来只破有缘人的灾,不收费用。”月神补了一句,鬼神大人适时做了高深莫测样,眼睛不知飘向何处。 朱春看着两个很不靠谱的人,想想如今的状况,不会更坏,死马就当活马医吧,如今旁人说什么他都得一试。 “仙人,请进吧,我孩子就在里屋,希望仙人能够帮助!不管是钱还是什么都好说。”朱春把人请进去。 “莲,刚刚外面来了两位仙人说有法子救清洲。”朱春拍拍李莲。 李莲瞧着年轻得要掐出水的两人,哑着嗓子道:“真的有用吗?是骗子怎么办。” “如今清洲这样,我们什么办法都寻过,医院里的医生都无力回天,现在只有这最后一根稻草,赌一赌吧。”两人互相紧紧握着手,看着那个长发年轻人抬手放在朱清洲的额头。 竟真有一道细细的光线没入朱清洲的额头中,光线彻底进入,年轻人后退几步,抬手咳嗽几声,被身后的姑娘搀扶住。 床上的朱清洲毫无动静,就在夫妇俩彻底心灰意冷时,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那个小小的孩子真的睁开了眼,那乌黑的眸子疑惑地转动,看到爸妈后放心地停留,气息虽然微弱但还是小小声喊了爸妈。 李莲捂住嘴巴,无声的大哭,连出声都不敢,她怕声音太大把朱清洲给哭走,她走到床边,半跪下来,伸手在衣服上擦干眼泪才轻轻握住朱清洲的手,回应道:“哎,妈妈在呢。清洲,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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