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羞赧的少女依偎着自家郎君,任谁见了,都会将他们视作一对璧人。 时鹤默不作声地将晴良披风的帽子戴了上去。 晴良小声道:“师兄,我不冷。” 这帽子太大,又镶着一圈厚厚的貂毛,有些沉。 “不宜招摇。”时鹤道,然后又抬手将他的披风拢了拢。 晴良暗自嘀咕,给他备这珠玉满身的锦衣华服时怎么不嫌招摇。 路上往来的人不多,晴良二人从摊位边走过时,摊贩纷纷出言叫卖。 “公子,来看看我家碳!” “我家的好,公子看我家,烟小、耐烧!” “……” 冬日里街上大半卖碳的贩子,直至路过一家卖缠花的小摊。 摊主见难得来了客人,起身饶到路边,殷勤地举着货物凑到时鹤面前。 “公子,看看我家缠花吧,时兴的样式,城中贵女都喜欢,你家娘子生得这样美,戴我家缠花正合适!” 晴良被“娘子”二字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 时鹤倒是不见什么反应,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视摊子上的货物,似在挑选。 片刻后,他的衣袖被轻轻扯动。 时鹤侧目望向晴良。 “相公,我要那个——” 晴良掐着嗓子说话,白嫩的手从披风中钻出一指,杏眼中尽是狡黠。 “小娘子真是好眼光!这丁香样式的缠花很受人城里各府女眷喜欢!”摊主见晴良出声,脸上的神色越发殷切。 时鹤深深地望了晴良一眼,未说话,抬手示意摊主将晴良挑中的那朶缠花包了起来。 “好嘞,二位慢走!” 时鹤将买下的缠花递给晴良。 “多谢相公——”晴良眨眨眼道谢。他像是发现什么新乐趣似的,沉迷于“相公”、“娘子”这样家家酒般的角色扮演。 时鹤喉结上下滚动,他道:“好好说话。” “可是人家现在是‘女孩’打扮,好好说话会被怀疑的……啊。”晴良话说到一半,脸颊被时鹤不轻不重地拧了拧。 “你这样讲话,更惹人怀疑。”时鹤面无表情道。 “我的声音不像女子吗?”晴良歪头。 “此地无银三百两。” “哦。”晴良这才恢复了正常讲话。 他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两眼放光,头上的兜帽都抖了下来,他抓着时鹤的手,兴奋地指着前方道:“烤地瓜!” “师兄,买!” 烤地瓜的焦香不断钻入鼻尖,叫人闻着便能轻易想象它是何等的味甜。 刚出炉的烤地瓜冒着滚烫的热气,晴良两手捧着,正好暖手。 “好暖和,师兄你要不要暖手。” 还不待时鹤回话,晴良执起时鹤的手,放在烤地瓜上。 两双手交叠在一起,捧着一只烤地瓜。 时鹤垂眸,睫毛颤了颤。 “是不是很暖和?”晴良笑眯眯地问。 “嗯。” 只是末了,晴良才反应过来,烤地瓜上都是灰,他把二人的手都弄脏了。 冬日的天本就黑得早,晴良贪玩,在集市上多逗留了些时日,回宗门时已是天光暗淡。 为了避开人群,二人走的不是寻常上山的山道。苍鹭院背靠后山,二人走的后山密林。 密林中的道路未经过修葺,又有积雪覆盖。晴良的衣裙行动不如男子衣袍利索,二人走得有些慢。 抬头,天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密林中不紧不慢地穿行。 倏然,晴良被雪地里暗埋的冬笋绊了个趔趄。 时鹤反应迅速地扶住他。 “小心。” 他本就清冽的声音在雪林中更显立体空灵。 “我没事。”晴良拍了拍胸膛。 继续往前走,晴良开口问:“师兄,你今日生辰开心吗?” 问完,他方觉有些心虚,似乎一整日,时鹤都在陪他做他想做的事,以至于他要忘了他们今日是为了替时鹤贺生出来的。 时鹤低低应了一声,雪夜中有些难辨他的神色,只听他反问晴良,“你呢?” 晴良乐呵呵道:“你过生辰,倒是反过来问我了。” 时鹤继续道:“你开心吗?比及跟单婵衣一起……如何?” “师兄你又爱瞎比较。”晴良嘟哝,他沉吟片刻,老实回答,“开心,不一样的开心。” 和单婵衣出门与和时鹤出门,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具体哪不一样,晴良说不上来。 还不待时鹤细问,二人行至一道斜坡,斜坡上有盘根错节的树根和乱石泥土凸起,不大规整。 晴良走在前面,时鹤跟在后面。 行至半坡,晴良迈出一步时不慎踩到了裙角,整个人直直往后摔去。 时鹤紧跟在他身后,伸手去扶,却被晴良带得整个向后倒。 二人重重地摔在雪地里。 细密的碎雪扬起。 晴良被时鹤护在怀中,并没有摔疼,他趴在时鹤怀里,忙抬起头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他伏在时鹤身上,乌黑细腻的发丝垂时鹤脸庞。 暗淡无光的黑夜,时鹤剔透的灰瞳,明亮如雪夜中猎食的野兽,能清晰捕捉猎物的一举一动。 晴良慌张的小脸,张合的红唇,细腻的吐息,清晰地落在时鹤眼中。 得不到回应,晴良更加担忧。 他撑起手肘想要先从时鹤身上起来,蓦的,一双大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往下压。 他的唇碰到了另一个冰冷柔软的嘴唇。 时鹤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昨天有事没来得急更,今晚再补一更。 ◇ 第66章 一瞬间,晴良不可置信地瞳孔放大。 还不待他反应,时鹤已经有了动作。 触感是柔软的,可时鹤吻得那么用力、那么投入,滚烫的气息洒在晴良脸上。 晴良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死死摁住后脑勺,叫他脱离不得。 清晰地感受到时鹤突然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晴良整个脑子都炸开了锅,脸涨得通红,剧烈地挣扎。 头上的兰花铃被晃得声响紧密,在雪夜中何其突兀。 时鹤不为所动,他阖着眼,全然投入。 “唔……嗯唔!” 晴良只得用力捶打推搡时鹤的胸膛。 良久,在被亲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桎梏在后脑勺的手这才松开。 晴良猛的推开时鹤,从他身上下来,动作慌乱,狼狈地跌坐在旁边的雪地上。 时鹤支着手肘,缓缓坐了起来。 “你干嘛!”晴良大声质问,声音不自觉地带上来哭腔。 时鹤坐在雪地里,静静地盯着他。 “你!”晴良又羞又恼,全然无措,语无伦次道,“我只是穿了裙子,我不是女孩,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你是不是刚刚摔到脑子了?” 听见晴良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也全然意识不到他的心意,时鹤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望向晴良,鲜红的披风和衣裙落在白雪地上,挣扎间发髻也松乱了,兰花铃斜斜地插在发间,就要掉下来。一双杏眼晶莹湿润,似含着水汽,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只一眼,便叫时鹤的心又化开,被爱怜填满。 视线触及晴良红润得不正常的唇瓣,下唇中心,隐约还能看见方才留下的咬痕…… 时鹤目光一暗,他朝晴良伸出手。 晴良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躲,手掌撑在冰冷的雪地里。 下一刻,晴良慌乱地从地上爬起,往前跑去。 刚跑两步,又不慎被绊倒,摔了一跤。他也顾不上手疼,迅速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雪夜密林里只剩朔风呼啸的声音。 时鹤望着晴良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动弹。 他垂下眸。 苍鹭院。 晴良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粗鲁地将身上的衣裙扒了下来。 他想用力扔到地上,却又触及上头昂贵的珠玉。 晴良忍了忍,将衣裙丢去了床上。 唇上的刺痛,不断提醒着他方才在雪林中发生的事。 叫他想忘也忘不掉。 晴良恼得红晕一路从脸蛋涨到耳根。 这时,门口传来叩门声。 晴良在看见门外的人影时,神色一慌。 “咚咚咚——” 规律的三声,时奏时歇。 确定外面的人不会直接推门而入,晴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敲门声仍在继续,晴良缩在屋里默不作声。 时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的手,要上药。” 他的声线听着平稳,与平常别无二致。 晴良低头,他的手在跑回来摔跤时擦伤了,破皮的掌心渗着血丝。 他咬咬牙,冲门外道:“不用你管!” 门外沉默了两息,又听时鹤道:“那你的铃铛呢?也不要了吗?” 晴良这才想起往头上一摸,空无一物。兰花铃,大概是跑回来时不慎又弄掉了。 那兰花铃是薛景给他打的十岁生辰礼,哪怕与薛景他们的关系已经变淡,晴良依旧珍视那个铃铛。 他犹豫地朝门口道:“你放门口,我自己会取。” 隔着门,晴良看见门口的身影驻足了片刻后,弯腰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便离开了。 晴良在屋里又躲了良久,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一盒药膏,以及兰花铃,被放在了地上。 晴良伸手,把它们抓了起来拿进屋,又迅速将门合上。 今夜无月,夜空又飘起了雪星子。 时鹤坐在檐上,注视晴良将东西拿进了屋。 雪星落在脸上,又迅速化水。 时鹤抬手,轻轻擦过唇瓣。 今年的生辰,结束了。 因那晚的事,晴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都躲着时鹤。 但时鹤好似全然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安之若素的模样看得晴良暗自咬碎了牙。 他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同为男子,哪有师兄抱着师弟又亲又咬的。 晴良怕时鹤再提那日之事,可时鹤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又令人恼火,晴良想要时鹤的道歉。 就这样,晴良单方面与时鹤怄气了长达近一月之久。 后来,时间渐渐抚平了晴良心中的怒气,他想,那夜大抵是时鹤真的摔懵了脑子。 就此作罢吧。 两人又慢慢恢复了相安无事的状态。 日月飞逝,转眼入夏。 夏初,伏云宗收到了来自洛山派的求助信。 天相预测,今年夏日的七月十五,将遇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浆。 帝流浆蕴于庚申夜月华之中,于妖兽、灵兽乃是大补之物。 妖兽受帝流浆滋补,届时将妖力大涨。 坏就坏在,七月十五,那是南疆兽潮期间。本就狂性大发的妖兽再受帝流浆,会变得何等棘手,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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