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名青蓝。”沈鸢答。 “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吗?”晴良问。 “不。”沈鸢微微一笑,“青蓝是我弟弟妹妹的名字。” 晴良一愣。 谈话间,青蓝剑刺来,灵活的软剑倾泻出皎洁如白月的剑光。 晴良抽出缚水,回击。 千玉门所在的西塞一派,剑法又是不同。 沈鸢的剑法并不算凌厉,但攻防周密,颇有寓巧于拙的风范。 二人短暂地交手几个回合,并不似同贺兰熙对决那样一上来便激烈。 但晴良却莫名的更紧张,他隐约察觉二人交手的节奏全然掌握在沈鸢手里。 晴良皱眉,他想将主动权拿回自己手中,于是便加快了进攻速度。 砸下去的灵力却如泥牛入海,被沈鸢不紧不慢地逐一化解。 沈鸢越像平静的湖海,晴良便迫切想要打破这份平静。 晴良主动拉开位置,缚水剑锋一转,运灵起势,两息之间,蕴含磅礴灵力的一剑便挥下。 剑风将沈鸢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青蓝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剑弧,再次从容地化解了晴良的剑式。 台下。 时鹤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目光紧紧追随台上的身影。 千玉门剑法最大的特点便是,极善以柔克刚。晴良越是急迫,便越是难以从中破局。 洛山派这边。 贺兰熙两眼紧盯着台上,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扈月侧目朝他看去,“你在嘟哝什么?” “我在加油啊。” “给谁?” “晴良!” 扈月眸光闪烁,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为何?” “师兄这你都不懂!晴良他刚赢了我,若是沈鸢再赢了他,我不就一下子输两个人了嘛!” 扈月目光转回台上,道:“沈鸢的修为,在他之上。” “啊?那他岂不是输定了?” “未成定局,不可定论,且看吧。” 台上。 沈鸢终于出手回击。 裹挟青蓝剑意的灵力压向晴良。 沈鸢的剑意似水,却不是贺兰熙那般汹涌澎湃的潮水,而是绵绵不绝的活水。 有形胜似无形,无法束缚,无孔不入,将人包裹。 一瞬间,晴良呼吸急促,仿佛真的溺水一般,他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口鼻。 晴良胸腔被挤压得疼痛,大脑空白,似当真要溺毙于水渊之中。 但下一刻包裹住晴良的灵力被抽回。 “哐当——”缚水落地。 晴良躬下身子,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你没事吧?”沈鸢温和的声音响起。 晴良缓缓抬起头,他整个人如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湿发贴在额头上。 他唇瓣翕动,“我输了。” “你的剑法很有灵气,却略显青稚,倒叫我有种欺负小朋友的负罪感。”沈鸢笑道。 台下响起了掌声。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晴良输得心服口服,却仍难以克制心中酸涩,输的感觉真不好受。 他捡起缚水,失落地走下台。 伏云宗的弟子们纷纷出言安慰。 “晴良师兄,一场比试而已,不要紧,那沈鸢确实很强。” 晴良挤出笑容以对。 等走到时鹤身边时,晴良却低下了头,像做错了事的学生,他唤:“师兄……” 声音中不自觉地携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一块叠得整齐的白色手帕递到了晴良面前,时鹤的声音响起。 “下次赢回来。” “你还小,不急。” 晴良心中输了比试的酸涩被这两句话轻易地揉开,他接过手帕攥紧,用力点头,“嗯!” 另一边,沈鸢从容下台,回到千玉门的位置。 沈鸢落座,“师姐不恭喜我吗?” 单婵衣道:“恭喜。” 沈鸢笑了笑,“你还要谢谢我呢。” “谢你什么?” 沈鸢手指轻敲着下巴道:“你不是想要伏云宗的的小朋友陪你去夜市吗?我帮你把他约出来了。” 单婵衣闻言眉头轻蹙然后分开,她吐出两个字,“多事。” 后面的第七场比试,晴良没有悬念地赢下。 前赛很快便结束了。 其中有时鹤、扈月、单婵衣、沈鸢,宋玉卿五人七场七胜。 陆明川对此十分不服气,“宋玉卿分明就是运气好,她抽中的对手都不强。” 陆明川第七场直接撞上了扈月,惨败。 “你若是不服,后赛的挑战,你找她去啊。” “那不行,我主动找一个姑娘家单挑,多没风度,要打也是她主动找我。”陆明川哼哼唧唧道。 “这下轮到千玉门风光了,五个人里三个是他们宗门的。” “我们也不差啊,我、晴良师兄,都只输了一场!” 晴良特地留意了,当初他宣战的那名散修也进了后赛,胜五场。 前赛告一段落。 距离后赛,中间有三日休息。 凤阳城大街,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隅中。 李疏心事重重地走在大街上。 他步履缓慢地与周围人擦肩而过,沉浸在混乱的思绪中,对外界的喧嚣一无所觉。 “小心!” 李疏回过神,感知风中异动,迅速抬头。 他站在一家新开的酒楼楼下,挂牌匾的小厮不慎一时失手,这牌匾冲着李疏直直迎头砸下。 还不待李疏做出反应,一柄剑飞来,撞了厚重牌匾一下,改变了它的下落轨迹。 “砰——”一声巨响,牌匾就重重砸在李疏身前一步之遥,扬起尘土,将周围的百姓都吓了一跳。 晴良飞身,接住自己的缚水剑,他的另一只手还拿着刚买来的油糕。 晴良轻盈落地,转过身对李疏道:“好险。” 李疏见到他便笑了,拱手作揖,“多谢晴良少侠救命之恩。” “李疏哥哥,你怎么走路发呆啊,还好遇见了我。”晴良偏头道。 “一时走神了,多亏有你。”李疏含笑道,“我们真是有缘,我有危险时碰上了你,你有困难时碰上了我。” 晴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李疏的目光在晴良手中的缚水剑上游走,他出声,“可否让我见一见这救了我命的灵剑。” “当然。”晴良将缚水递上。 李疏轻轻接过,他端详着缚水的剑柄,然后抬手微微拔出鞘,冷白的剑刃上倒影出李疏的脸庞,他眸光微漾。 旋即,李疏将剑利落地合上,还给晴良时不忘赞叹,“好剑。” 这时,酒楼的掌柜这才留着汗上前赔罪。 “底下的人手脚蠢笨,险些伤了少侠,实在对不住,还好您没事。” “还是仔细些得好,来往如此多百姓,若是真砸到人……”李疏开口。 “是是是,小人一定严加督促。二位少侠受惊了,请里面上座,给二位赔个不是。”掌柜急于安抚二人。他这酒楼刚开业,若那牌匾真砸死了人,他的生意便也要黄了。 李疏凤眸望向晴良,“请?” “好啊。”晴良爽快地答应。 二人进了酒楼。 李疏道:“还未恭喜你,问剑大会前赛七场六胜。” 晴良惊讶地睁大眼,“你如何知晓,难道你也去归云庄看了比试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你?” 李疏眨眨眼,只道:“你猜。” 第二日。 晴良输了与沈鸢的比试,今日是约定好与单婵衣去逛夜市的日子。 这日下午。 时鹤找到晴良,他道:“晚上随我出门。” 晴良一懵,“去做什么?” 时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去逛凤阳城的夜市吗?” 晴良与沈鸢的赌约并未事先告知时鹤,时鹤突然相邀,晴良有些无措,只得挤出笑道:“师兄怎么突然想起今日去逛夜市,不若明天吧。今日我……” “今日是你的生辰。”时鹤垂眸,说话时手指曲起。 晴良这回当真愣住。 生辰…… 他不记得了。 晴良已经几年没有过过生辰。尤记得刚到苍鹭院时,时鹤说他从不过生辰。晴良便也不再提过自己的生辰。 他没想到,时鹤还记得。 ◇ 第49章 晴良小声道:“今日不行。” “为何?” 晴良把与沈鸢的赌约之事全盘托出。 “……” 时鹤听完周身的气息下沉,一言不发。 晴良探头,似要从面具缝隙中观察时鹤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气了?” “……没有。”时鹤抿唇。 晴良心下叹息,确实太不巧了,偏偏是今日。 他轻轻扯了扯时鹤的衣袖,温声道:“你不要生气。其实我特别高兴,你能记得我生辰。” 时鹤沉默片刻后,从喉间发出一声,“嗯。” 暮色四合。 晴良依约去寻单婵衣。 今日单婵衣穿了一身不同往日的湘妃色衣裙,淡淡的粉,娇而不艳,衬得人更是容颜姣好。 “走吧。”单婵衣颔首。 “好。”晴良莞尔。 虽是依赌约来的,但是就算没有与沈鸢的赌约,晴良也很乐意与单婵衣一同来逛夜市。 天空最后一缕暮光收拢,漆黑夜空下,亮起了一条街的热闹灯火。 凤阳城的夜市名不虚传,繁华程度比起白日丝毫不逊色。 晴良是第一次逛夜市,一双眼睛简直要看不过来了。 他与单婵衣,两个姿容出众的男女站在一起,走到哪里都惹人观望。 二人在一家卖灯的小摊前猜灯谜。 可惜,两人站了半天,一个谜底都没能猜出来。 连边上的八岁小童都猜中了一个,兴高采烈地提着灯走了。 最后只得单婵衣掏钱,给二人一人买了一盏灯。 两人相貌出众,站在摊子前给摊主吸引来了不少客人,摊主十分热情地给他们指路,告诉他们可以去静江码头放水灯。 静江水上已经飘荡了许多散发荧荧烛光的水灯。 二人放完灯后并未急着走,而是依旧蹲在码头吹风。 夜风习习,吹动晴良的发丝。 他察觉旁边单婵衣的目光似是一直盯着他,于是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单婵衣一顿,然后摇头,她开口:“你为什么会打耳洞?” 她清冷的声音在夜里显出几分空灵的温柔。 这话宋玉卿问过,大抵每个看到的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晴良笑了笑,他的目光移向湖面,“我小时候,是被当做女孩养大的。” 饶是单婵衣,脸上也出现片刻惊愕。 晴良将风吹乱的发丝别去耳后,然后平静地说起了过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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