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对战,硬生生打出了老叟戏顽童之感。 台下。 扈月见状皱眉。 贺兰熙也百思不得其解,“时鹤他……他好端端的,羞辱那散修做什么?” 单婵衣更是冷下脸。晴良的这位师兄,不仅管得宽,人品也有待商榷。 看热闹的散修纷纷起哄,笑季阳为何还不认输,分明是毫无胜算的对局,何必继续自取其辱,供人笑话。 晴良看在眼里,他知晓,时鹤是在替他出气。 人群中已经有人质疑时鹤的声音,斥责他自视甚高,傲慢无礼,纵使自身强大,也不该羞辱对手。 这样的声音传入晴良的耳中,叫他喉咙发涩。 他知晓时鹤不是会因为对手实力弱小,便轻视羞辱的人。在宗门中,哪怕是考核实力不足的外门弟子,他也会认认真真拔剑以对。 台上,季阳也将台下的声音听进了耳中。他知晓时鹤是在羞辱自己,可那又如何?待三炷香过,他便可轻轻松松将玄品铁精收入囊中。 似是知晓了季阳心中所想,比试进行了一炷香时,时鹤终于拔剑了。 如练出鞘,看得台下的人也打起了精神。 季阳心中一凛。 紧接着,时鹤的剑刺来。 轮到时鹤出手,修为境界之差,季阳根本避无可避。 银剑入肉,见血了。 很快,众人又发现了不对,时鹤的攻势不紧不慢,刺的位置也极其讲究,又能叫人疼、又不叫人顷刻失了战力。 这、还是在戏耍人嘛! 十几个回合下来,季阳浑身是伤,他口吐鲜血,仍咬牙坚持。 这比试僵持的局面看得台下的观众也感到无趣,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竟也能持续这么久。 “嘶,这季阳怎么得罪时鹤了,被他这样羞辱。” “这人也是有意思,都这样了,还不认输,他不会以为他撑下去还有机会打过时鹤吧?” “该说他有骨气还是蠢。” 比试还在继续。 时鹤看向燃烧的香,像是终于玩腻了一般,运灵起势。 场上灵力的波动,叫原本看倦了的众人一凛,时鹤这是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季阳借着灵剑的支撑,方能勉强站立,他一抬眼,便见到白光如虹的银剑朝他刺来。 强大的灵压之下,季阳脸色苍白,只剩恐惧的本能,他再也想不到什么玄品铁精,他只知道这一剑若是砍下来,他大概会废掉。 “我认输!” 一时,风也静止,灵力波动戛然平息,势如山海的杀招,竟硬生生停下。 如练抵在季阳鼻前三寸的位置。 季阳吓得瘫软跌倒,单膝落地,嘴里仍喊着:“我认输、我认输……” 时鹤瞥一眼香炉。 第三炷香的最后一节香灰刚好落下。 “三柱香未到。” 一时,台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哪怕他们对时鹤的做法颇有微词,但那最后一式,如此强悍的一式,竟能收放自如,不被灵力反噬,很难不叫人佩服。 时鹤脸上的银制面具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时鹤缓步走近,在季阳的身前停下,他弯下腰,声如冷泉,字字清晰,“他不是死人教的,他是我教的。” ◇ 第46章 时鹤施施然从擂台上下来,他身姿挺立,仿佛不会被任何外物影响。 从时鹤下台,晴良便是以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时鹤。 时鹤停在他跟前,清越的声音响起,“怎么垮着一张脸?” 晴良又高兴又难过。 时鹤为他出头,他高兴。 可听到那些人指责时鹤,他便感到酸涩难过。 时鹤本是没有污点、人人称颂的剑道天才。因为帮他出气,才被人指责恃强凌弱、目中无人。 想到这里,晴良的眼眶红了一圈。 无需多言,时鹤明白晴良所想,他抬起手,动作极轻地划过晴良的眼角,然后揉了揉他的头。 “不要多想。”时鹤对晴良道,“一会儿不许怕那个人。” 他是指贺兰熙。 晴良郑重地点头,“我不怕。” 又过了两场,都是伏云宗弟子的对决。 加上时鹤那场,伏云宗连胜三场,尚无败绩,一时叫众人人心振奋。 “晴良师兄加油,把洛山派那小子狠狠拿下。” “咱们宗门一场都还没输过,晴良师兄这一场肯定也能赢。” 晴良在众人的鼓舞声中上台。 贺兰熙年龄与晴良一般大,已是南疆小富盛名的少年天才。 他笑眯眯地道:“很期待与你交手,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好,理应如此。”晴良神色是少见的严肃,他握着缚水的手微微施力。 贺兰熙的剑名恒潮,品阶不输缚水,出剑时蓝芒流转。 晴良拔剑招架。 二人出手极快,片刻功夫,便交手了几个回合,蓝青剑芒碰撞。 开始便已是紧张激烈。 不过一会儿功夫,台下原本等着看晴良好戏的人,也看出了他实力的不俗。 这身法与剑风,活脱脱是另一个“小时鹤”。 千玉门的席位上。 沈鸢凤眸半眯,托着下巴注视台上,好整以暇道:“师姐,你说谁会赢呢?” “不知。”单婵衣吐出两个字。 “那……你希望谁赢?” 单婵衣只淡淡地瞥他一眼,不答。 台上。 试探间,二人对彼此的实力心中有数。晴良全神贯注,不敢有半点分神。 虽全力应对,但晴良对战经验少的短板还是有所暴露。 这是晴良第一次接触南疆一派的剑法,与他所习的北境剑法大相径庭。 但贺兰熙较他而言,对北境剑法熟悉得多,显得游刃有余。 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一时间,贺兰熙呈压制之势。 焦灼的赛况看得台下的伏云宗众人为晴良捏了把汗。 但晴良反而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冷静。 他与时鹤对练这些年,被压着打是再正常不过,换句话说,他早已习惯了被压制的状态。 晴良冷静招架,不断寻找贺兰熙的破绽之处。 二人激烈的交手,互不相让,持续良久。 这场对战的精彩程度已经远超了台下众人的想象。 众人神经吊紧,一瞬也不曾错过地盯着台上。 终于,晴良抓住了一瞬贺兰熙的布防空隙,电光石火,缚水直攻贺兰熙的胸膛。 贺兰熙及时闪退格挡。 这一剑没能刺中他,但挑破了他胸前的衣裳。 贺兰熙拉开身位后,他摸了摸胸口的裂帛,笑道:“好凶的剑,看来我要动真格的了。” 贺兰熙的内心却远没有表明平静。 他握着恒潮的手微微颤抖,这一场对决比他所料想的持续得久。 大概只有他发现了,对战了这么久,晴良的灵力一点没有枯竭之象。起初晴良对南疆的剑法陌生,渐渐摸熟后,便呈越战越勇之势。 得出晴良的灵府比他深厚的结论之后,贺兰熙更清楚,这场对战不能再拖下去。 贺兰熙握紧恒潮,蓝色的灵波在他周身堆聚,巨大的灵力波动所带来的压迫感哪怕是身处台下也能有所感知。 恒潮剑鸣,剑意端的是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贺兰熙抬手,恒潮斩下。 宛如漫天江潮要将人吞噬。 晴良身处浪潮中间,他以缚水格挡。 凌人的蓝芒势要将他压倒。 晴良咬紧牙关。 退缩只会被江潮吞噬,再无还手机会。 晴良撤回防备,肉身硬扛恒潮剑意的威压,却也在一瞬间青光大盛,缚水回击,青色的剑波斩出,压向蓝浪。 退水三千里,一剑以缚之。 一道巨响过后,白雾四起,剑意平息。 攻击打在对方身上,二人同时吐出鲜血。 白雾渐散,晴良握着缚水再度向贺兰熙发起进攻。 贺兰熙捂着胸口招架。 二人又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方才那一式已经几乎要将贺兰熙的灵府掏空,没能一招终结比试,就已是颓势既定。 在缚水又迎面刺来,而贺兰熙再腾不起一丝灵力招架之时,他缓缓闭上了眼。 他感受到缚水的靠近,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贺兰熙睁开眼。 晴良的剑抵在贺兰熙肩上,没有刺下去。 一阵风过,将二人的发丝吹乱。 “呵。”贺兰熙捂着胸口道,“你们师兄弟都爱用一样的伎俩羞辱人吗?” “我没有羞辱你,只是如果我这一剑刺下去,你定要休养好久的伤。”晴良解释。 贺兰熙眼波微晃。 眼前少年的衣袍和脸庞不复洁净,但一双澄澈的眼睛依旧明亮,神情真诚。 晴良认真道:“我没有羞辱你,我师兄也不是那种人。” “咳。”贺兰熙抹去唇角的血,笑道,“好,我输了。” 对决结束,台下掌声轰鸣。 晴良站在台中央,在掌声中呆立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感到高兴,脸上扬起了笑。 他望向时鹤的方向。 时鹤抱着双臂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远远的,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但晴良觉得时鹤也定是高兴的,他没有给他丢脸。 晴良下台,伏云宗这边众人的情绪已经高涨到了极致。 “晴良师兄!!!” “你太帅了!” “好好好,拿下这一场,我们便是连赢四场,旗开得胜!” 众人的夸赞与高涨的情绪叫晴良连身上的伤痛也感知不到了,整个人兴奋得飘飘然。 他走到时鹤面前,轻声道:“师兄,我赢了——” 时鹤道:“做得好。” 晴良闻言,弯起了眉眼。 一群人围着晴良,陆明川趴在晴良肩膀上道:“晴良师兄你是没听到,已经有人唤你小时鹤了。” 时鹤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晴良拉开,他道:“回去养伤。” 另一边。 贺兰熙落败,下台后,几名洛山派的弟子上前扶他,“贺兰师兄,你没事吧。” 贺兰熙摆摆手。 他独自走到扈月身边,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哭丧着脸道:“师兄,他们伏云宗出了两个怪物。” 论剑术,他自认为不输。 可少年那像是源源不断的深厚灵力,实在是恐怖。 前有时鹤亦是,灵力深不可测,像永远没有枯竭的时刻。 如今又多了个晴良。 扈月点点头,他道:“你做得不错,但有几式,你处理得不够好,方才给了对手可乘之机……” “哎哟哎哟,我头疼胸口痛,下回再听师兄你复盘吧。”贺兰熙哀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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