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里环视一圈,“他呢?” 沈鸢好整以暇道:“刚走。” “哦。”单婵衣听完也准备离去。 “喂,这就走,未免太无情了些吧,我还是伤者呢?” “你不是没事了么?” 沈鸢气笑了,他道:“你若是多陪陪我,我便告诉一个关于晴良的重要消息。” 单婵衣狐疑,“你能有什么重要消息?” “听不听由你。”沈鸢环起双臂。 单婵衣顿了两息,二话不说走回屋里,落座。 “说吧。” 单婵衣一双有些凌厉美目直勾勾地盯着沈鸢,像是他说不出有价值的信息便要翻脸的架势。 “嗯……”沈鸢沉吟一声后,他道,“你不觉得,时鹤待晴良不似寻常师兄弟之情么?” 单婵衣闻言瞳孔一缩,旋即眉头缓缓下压。 修士不重子嗣繁衍,同性道侣在修真界虽少见,但并非没有。 沈鸢向来心细,洞察细微,他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结合前几回与时鹤发生的摩擦,沈鸢所言的可信度又提升了几分。 问剑大会渐渐接近尾声,一如陆明川所言,时鹤、扈月、单婵衣三人并没有交手。 纵观后赛,最精彩的对决当属时鹤与沈鸢的那场。 后赛中有意思的是,陆明川与宋玉卿这对冤家当真对上了,结局是陆明川败。 这羞得他好几日躲在屋里不愿见人。 归云庄庄主曾是扈月的师叔,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扈月今日去单独拜见了何归云,他回来时,院里一群洛山派弟子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扈月本不以为意,打算走过,却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脚步一停。 晴良。 这是他问剑大会这段日子以来单独想到最多的名字,甚至他只是听到这两个字,身体便率先作出反应。 扈月转过身,望向师弟们,“你们在说什么?” 扈月是弟子们的大师兄,他平日沉稳可靠,虽寡言少语,但并不严厉,弟子们也不怵他。 贺兰熙笑嘻嘻道:“师兄你回来了啦,我们就谈谈八卦罢了。” “你提到了晴良,他怎么了?”扈月紧紧盯着他。 “呀,师兄你听到了呀。”贺兰熙眨眨眼,笑得暧昧道,“我们在说他与千玉门单婵衣的风流韵事呀。” “胡说。”扈月脱口而出,他皱眉道,“不许信口雌黄。” “没有胡说。”贺兰熙不服气道,“他这段时间整日往千玉门的院落跑,许多人都看见了,都说他追求单婵衣追得殷勤呢!” 扈月是头一回听见这样的流言,大抵只有他知晓,这是不可能的。 扈月仍板着脸道:“你们来此是为了问剑论道的,整日不勤勉练剑,倒是喜欢道听途说,信这些无凭无据的事。” 他鲜有如此严厉说教的时刻,一时叫众人噤声。 扈月教训完师弟们回到屋中,他本想打坐,可思绪久久不宁。 第一次,如此不得静心。 他在想晴良。 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孩”。 “她”会与单婵衣亲近,大抵是因为单婵衣知道“她”的秘密吧。 伏云宗不收女弟子,“她”便要终日以男装示人。长在全是男子的伏云宗,又是何等孤独呢? 扈月不由得心生怜悯。 若“她”能换一个宗门,来他们洛山派,定不至于此。 届时,“她”可以同单婵衣一样,堂堂正正以女子身份示人。 扈月长长吁气,起身选择出门。 他在千玉门院落的附近,等到了返程的晴良。 远远见他似是心情很好地从里面出来。 “晴良道友。”扈月唤道。 晴良闻声,走来同他打招呼,“真巧,又碰见你了。” 并不是巧,他是专门来寻人的,扈月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得点头。 晴良歪头问起,“你找到了那个卖油糕的老婆婆了吗?” “……我还没去。” “哦。”晴良道,“我常去,你若是需要,我可以给你带。” 少年乌黑的眸子灵动澄澈,脸上的神情和善友好,叫人不自觉亲切。 “好,谢谢你。”扈月放轻声音道。 “不客气。”晴良摆摆手,“你来这边是找人吗?” 洛山派的院落离这边甚远。 不料,扈月点点头道:“是,我找你。” “找我?”晴良指着自己问。 “晴良道友的师尊是伏云宗的徐扬长老,但他已经过世了。”扈月陈述。 “是啊。说起来,我连我师尊老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只是有幸得了他生前的灵剑认主,这才成了他的亲传弟子。”晴良笑了笑答,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扈月点头,沉默片刻后,他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晴良道友有没有想过,换个门派。” 他话音落,晴良猛然抬眸,瞳孔一凝,惊诧地望着扈月。 扈月知晓,无论什么时候,劝人背离师门这种话听起来都是离经叛道的。 但晴良的情况特殊,留在伏云宗未免太过委屈。伏云宗连“她”的性别都无法承认。 不难看出,晴良天赋不俗,可在伏云宗空有亲传弟子之名,连一位正经教导的师尊也无。 况且,“她”呆在全是男子的伏云宗有诸多不便不说,一旦身份败露,伏云宗未必有“她”的容身之所。 至于千玉门……千玉门已经有单婵衣这位天才少女剑修,晴良去了,难免活在单婵衣的阴影之下。 因而,洛山派才是最适合晴良的。 越发坚定了心中所想,扈月再次开口:“我知你情况特殊,可曾想过,伏云宗并不适合你,洛山派会是你更好的归宿。” ◇ 第53章 晴良听得更懵了,他的、什么情况特殊? 他正欲开口,身后传来少女清冷的声音,“我也很好奇,洛山派是有何等好处,值得你怂恿晴良背弃师门。” 晴良回头,单婵衣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并未看他,而是姿态冰冷地与扈月对峙。 扈月蹙眉,单婵衣分明也是知情之人,却似乎并未站在晴良的角度为他考虑。 单婵衣的语气不善,但扈月不愿与人逞口舌之争,经此一搅,已不是他与晴良最好的交谈时机。 他微微低头,对晴良道:“我所言并非玩笑,你可以慢慢考虑。” 晴良愣愣地盯着扈月转身离去。 他仍没弄明白扈月此举的用意,虽叫人觉得莫名其妙,但晴良能感觉得到,对方并无恶意。 就是不知,他所言的“情况特殊”,是指什么? 晴良一脸纳闷地转过身。 单婵衣朝他走来,脸上的冷意未消,“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叫你去洛山派?” “我也不知。”晴良快速摇头,“我出来遇上了他,也就与他说了两句话。他突然问我想不想换个门派。” 单婵衣虽不明白扈月的用意,但她脑中突然想起了那日沈鸢的提醒,再望向晴良秀致清隽的面容,单婵衣嘴角往下压了压。 她开口,语气冰冷,“都是别有异心的家伙。” “可他瞧着不似坏人……”晴良沉吟道。 单婵衣看着晴良一无所觉的茫然脸庞,她突然抬手,在晴良脸上一拧。 脸上捏不到多少肉,但皮肤细滑,手感不错。 晴良颇为无辜地问,“婵衣姐,你做什么?” 单婵衣从容地收回手,道:“离他远点吧,叫你叛离宗门的,能是什么好人。若是叫你那位管得宽的师兄知道,怕是要把他也喊上擂台了。” 这话在理。晴良连连点头,“好。” 问剑大会结束前,晴良又去见了一回李疏。 “大会结束,我便要跟我师兄回宗门了,李疏哥哥,你去哪?”酒楼里,晴良托着下巴问。 李疏手搭在椅子上,目光望着窗外江景,闻言,他粲然一笑道:“我等散修,孑然一身,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去哪里。” 晴良眼睛一亮,他道:“那你来北境玩吧。” “北境有什么好去的?”李疏用筷子敲打着杯沿。 晴良老实道:“北境……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我在那边没有朋友,平日里都呆在宗门。” “不过你来了,我就有伴了,我们一起,总找得到好玩的。” “你师兄师弟们不陪你玩吗?”李疏问。 “我师兄……他闷得很,只会叫我练剑看书。”晴良说起时鹤,小脸皱起,“不过,他做冰雕很厉害,巴掌大小的冰也能雕刻得很精细。” 李疏不知想到什么,笑出声。 他婉声拒绝,“我还是不去了,我畏寒。” “北境也不总是寒冷的,这个季节就不冷。”晴良忙道。 李疏抬手,摸了摸晴良的头,凤眸里带着温柔的安抚之色,“下次去,一定。” “哦。”晴良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你也是剑修,为何我从未见过你的灵剑?” “你想看?” “嗯!” “没带。” “……” 见晴良绷起唇角,李疏笑道:“不骗你,我灵剑不带身上好多年了。” “为何?”晴良脱口而出。 “下次再告诉你,下次给你看我的灵剑。”李疏道。 晴良嘀咕,“好多个下次。” 问剑大会落幕那一日。 何归云露天摆了一场大宴。 晴良与时鹤并排坐在席上。 宴会开始后,何归云是由扈月搀扶着入场,他落座后,扈月就站在他的身侧。 “承蒙诸位不弃,特赴何某牵头的问剑大会,举英豪共聚,酬剑道兴隆……”何归云苍老缓慢的声音响起,一番场面话说了许久。 晴良听见身后的陆明川小声嘀咕,“老头瞧着气都喘不顺,怎么话这么多?” “今年的剑魁还未宣布呢。” “嘁,还用宣布,年年不都是他家师侄?” 晴良也听得无聊乏味,只是他同时鹤坐在最前头,不得不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桌上的果盘都被他用目光数清了,十二颗青葡萄,九颗紫葡萄…… “想吃便吃。” 他耳畔传来时鹤的声音。 晴良用余光觑向时鹤,只见他仪态端方,正襟危坐,如松如柏。 晴良用腹语回复,“不行,我看其他人都没有吃。” 片刻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入晴良的视线,从果盘中拿了一颗青葡萄。 晴良愣愣地盯着时鹤把青葡萄纳入口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晴良险些笑出声,笑意在他眼里漾开,正欲开口时,听到台上喊了时鹤的名字。 “今年问剑大会的剑魁乃,伏云宗时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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